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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壹章 心累

作者:看海的羽儿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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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十八说的这些话,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动了真感情的。

    因此,当这些被他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往事,一件件,一桩桩的被挖出来后,终究是触动了他自己心底的那根弦。

    原本因着与韩宁之争,自己占了些微上风,而变得挺好的心情,就这么瞬间的低落下来。

    晏十八一生中最美好的事物,都因为十几年前的那桩江南科举五遍,而全部被终结了。

    被家族逐出,其实都不是致命伤,因为他的祖父事前就已经找他谈过话了,这场驱逐不过是演戏给人看。

    等过了这个风头之后,就会把家族的产业全部交给他来打理,以后他可以靠着手中的命脉,做晏家隐藏在暗中的实际掌权者。

    可问题是,这场为了演给别人看的戏,实在是太过真实了,以至于晏十八的未婚妻家,也认为晏十八是完全被毁掉了。

    以晏十八当初的身份地位,才学长相,他的未婚妻,怎么可能是无名之辈,这位也是江州城的第一才女!

    当时江州城霍太守的嫡长孙女,霍晓莹。

    霍太守眼见晏家长房完全失势,先前能给他带来巨大利益的婚事,已经变成了一桩大笑话。

    他是应该信守承诺,将孙女儿嫁给被家族放逐的宗子?还是解除婚约,给德才兼备的外孙女,再另觅佳婿?

    现实又市侩的霍太守,压根没有太过纠结,就让人去晏家退婚,甚至都没有知会当事人霍晓莹一声。

    当这个可怜的女孩子,知道在她不知道时候,居然已经和未婚夫退婚了,她哭泣,抗议,绝食,什么招数都用尽了。也没能打动自家祖父,那石头一样冷硬的心。

    最后这个绝望的,深爱着晏十八的官家千金,选择了一条。在她看来是最后生路的出路。

    她包了自己价值不菲的首饰,偷偷离开家中,打算去找晏十八,两人私奔。

    在晏十八如此落魄的时候,他爱的女子居然宁愿背弃家门。也没有选择背叛他,晏十八还能图个什么?

    当即便收拾行囊带着霍晓莹离开江南,往北方逃窜,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安静的过只属于他们俩的小日子。

    可惜,私奔这类的事情,有好结局的少之又少,霍太守家里丢了小姐,这位简直是出动了倾城的兵力,漫山遍野的去搜人!

    结果。自然是霍晓莹被抓回霍家的结局,为了让祖父放过晏十八,霍晓莹妥协了,用自己的婚姻换了晏十八的自由。

    这对苦命鸳鸯要真的是这样的结局,其实也就算是挺不错的。

    可叹霍晓莹这个痴情的女子,生生的捱了一年,却在成亲的当天,服毒自尽在大红色的新嫁牀上!

    经过这当头一棒,剜心剔骨之痛,晏十八什么多余的感情都没有了。他还活着不去死,就是为了留口气跟宣平侯做对。

    只有每次给宣平侯这个害他失去一切的大仇人,添了麻烦的时候,他才会开心。

    不管是大麻烦也好。小麻烦也罢,反正只要宣平侯府过的不顺心,他那被痛苦煎熬的心,才能稍微减轻一点点的痛楚。

    可是,随着齐玄辉一行人的出现,老朋友高登善的突然出现。终于打破了这恒久不变,被黑雾,失望所重重笼罩的可悲局面。

    原本靠着报仇信念,才得以日复一日苦苦挣扎活下去的晏十八,这个已经无所顾忌,甚至恨不得早死早托生的亡命徒,就像是是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抹希望的阳光。

    晏十八在高登善的身上,看到了与众不同的闪光点,而且还是异常打动他心房的闪光点。

    要真论起谁和宣平侯的仇最深,高登善要是排第二,没人敢和他争第一。

    高家那会可是江南的一等一的大家族,晏家都不能与之争锋,而高登善本人,更是被人看作是状元之才,虽然有追捧的成分在里面,但也说明了,高登善是多么的被人看好。

    好在他们两人一向玩的来,从小就交好,这才没有让人看到一场精彩的瑜亮之争。

    可就是人家宣平侯以示弱的姿态,蓄谋多年的雷霆一击,即可便让诺大的一个高家,瞬间分崩离析。

    名面上都说,是高登善散尽家财,黯然离开故土,可实际情况,却是高家的死士以命相博,用血铺路,这才送了高登善上船逃走。

    晏十八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年高家老封君做六十大寿的场景,那时节,先不论捧场的宾客有多少,只高家本家的男丁就有二十多人。

    可现在,就只剩高登善和他的一个小堂弟,剩下的全都没了。

    晏家被整到的,也只有晏十八他们一房,最悲情的,也只有他晏十八一人。

    至于晏家本家,因着晏家老祖宗的果断,不但没有因此衰败,反而在后来完全代替了高家的位置,成了江南首屈一指的大家族。

    若不是晏家老祖宗的苦心经营,他晏十八独木之力,凭什么和人家宣平侯对抗至今?

    可是十几年过去了,在外漂泊了这么多年的高登善,又重新踏上了江州地界。

    他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是绝不可能回到江南的。

    这个地方对于旁人来说,也许是风景优美,最适合出游散心之地,可是对于他高登善来说,那就是险境中的险境,除了死路别无其他。

    快二十年的时光,使得年少的他们,每一个都有了很大的改变,晏十八早就知道自己堕入了无边黑暗。

    原本的善良光明,也和霍晓莹一起死去了,反正在他身上,除了阴谋,就是诡计,为了报仇他都可以和杀人如麻的水匪合作了,你说他还有道德观吗?

    原本在他心里想着,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高登善肯定也日日夜夜都在想着报仇雪恨,这个人消失不见的原因。不是被仇恨逼疯了,就是积劳成疾病死了。

    但是这位重逢后的老朋友,却让晏十八打从心眼里觉得吃惊,这个人即没有被仇恨毁掉。也没有因为仇恨变得疯狂,或是像他一样被墨缸染的一片漆黑。

    高登善因着岁月的沉淀,反而变的圆滑了,以前那个凡事都爱较真,非要和人论出来个所以然的臭的脾气。更是一点都看不到了。

    连着两晚的秉烛夜谈,晏十八看到的,是一个有耐心,有勇气,言谈睿智又心智坚韧的高登善,这个人在两天两夜的时间里,给了他太多的惊讶。

    他们并没有一直纠结往事,高登善也没有拉着他,大家一起忆往昔,再一起痛恨。咒骂罪魁祸首。

    这位在询问过他的大致情况后,除了为刚烈的霍晓莹痛哭了一场,剩下有大半的时间,都在跟他讲述,他是怎么踏进京城。

    在散尽家财,想要走官场为家族报仇失败后,高登善又是怎么拿着仅剩的五百两白银,采买货物,开始长达十几年,骑着骆驼去西域。乘着海船下南洋的经商旅途。

    高等善带着一股子非凡的热情,像他讲述那些路上的奇闻趣事。

    讲那些蓝眼睛,黄头发的异邦人,将那些会唱歌的铁盒子。讲那些在一望无垠的大海中,和狂风暴雨做殊死搏斗的故事。

    讲那些袒胸露背的胡姬,说他是怎样用十两银子,就赌中了一颗藏有鸽子蛋大小黑珍珠的蚌壳。

    就在高登善满脸怀念,眼生向往的讲述中,晏十八突然就觉得。自己能够想明白了。

    为什么他和高登善两个人,都是遭遇到同一件事情的无情打击,而高登善这个损失惨重的多的人,反而比他活的更像是一个人,一个堂堂正正,可以走在阳光下的人?!

    全因为他晏十八这些年,就被困在这江州城的方圆之地里,他的心里只有死去的霍晓莹,眼里就只有害他落得如此下场的宣平侯。

    因为失去爱人的那股子恨难消,也因为面对仇人的那股子气难平,他把所有的事情都看低了,仿佛推翻宣平侯,就是他晏十八生命中的一切!

    而高登善就不同了,他四处游历,走的地方太多,见的人和事也太广,他的心胸随之开阔,他的才华让他疯狂吸纳着各种知识。

    在这么多年的沉淀后,终于,机会来了,做了十多年准备工作的高登善,一点都没有犹豫,孤注一掷,紧紧抓住了这个可以报仇的最佳机会。

    别看高登善比他过的像人,但他仍旧同样的需要,看到宣平侯府的全然崩塌,他才能得到属于心灵的完全平静。

    这些天以来,晏十八一直都在考虑,他拼命的思考,自己后面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同样是报仇,为死去的亲人讨回公道,但是可以走的路却突然多出来一条。

    而且这多出来的一条,不但要比原先那条布满荆棘的小路,宽敞平坦的多,还要比先前那条死路,多出了生的希望。

    面对着如此大,如此强烈的诱惑,晏十八控制不住的有些动心了。

    当年他和高等善诸人,一同意气风发的去参加府试,那时节的他们,才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

    晏十八还记得,他出狱那年十九岁,现在的他也才还不到四十岁!

    他还有好些年可以活,难道真的就这样一成不变的坚持下去?

    为什么不能换一种活法?

    他忍不住的向往着,有朝一日自己可以骑上从未见过的骆驼,踏上前往神秘西域的满满商道,亲自去看看那异国他乡的风土人情。

    他也不止一次的幻想着,自己能乘上四层高的大海船,乘风破浪在一望无垠,又充满危险的壮丽大海中。

    如果不用拼个你死我活,才能见真章,也不需要来个玉石俱焚,才能出结果。

    没有什么鱼死网破,也没有什么必死一说,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晏十八可以有机会,亲自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呢?

    高登善最打动他的话,是这么说的,“你晏十八,已经为别人活了大半辈子,忙忙碌碌,苦不堪言,背负着霍小姐的死,扛着众位同门师兄弟的恨。”

    “我觉得你已经做的够好了,这如山般的压力,居然还没有把你压垮,你竟是就这样咬牙扛了过来!”

    “我对你只有满心的敬佩,还有一个最想问的问题——十八,你为什么就不能为自己活上十年呢?”

    煎熬到了一定程度,人就会像那濒死的鱼儿一样,用尽全力的跳跃着,只想要寻求一个完全的解脱。

    为什么晏十八会下定决心,宁愿背负不耻的骂名,也要跟江匪水里龙结盟?

    他这样的折腾别人,折腾自己,还不就是为了要一个结果吗?

    不管这个结果如何,是好还是坏,是死还是活,他都可以随之解脱,从此了无牵挂。

    晏十八原本把这次出游的地方,定在了琼华山,的确是存着点小心思的,而他给自己的后路,留得可不是一条。

    一切都是看情形才会决定怎么做的,他要是想留下,就可以带着齐玄辉他们,去把那只罕见的奇兽给活逮了。

    他要是想走,嘿嘿,在哪里他牺牲了上百条人命探路,才找到了宣平侯那个传说中的墓室。

    在这里,他花的心思可不要太多,地形非常的熟悉,可以说,只要晏十八愿意,他随时可以顺利的从齐玄辉他们眼前消失。

    而因着地势的复杂,晏十八很肯定的说,齐玄辉他们就算知道山中有问题,却也难以找寻到地方,窥其究竟。

    至于到时候,齐玄辉一行人,是会顺着原路反回,还是再深入进去,一窥全貌,那可就不是他能管的事情了。

    但是现在,在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下,在和老朋友日日夜夜的相处,谈话之后。

    晏十八的心思越来越倾向于,‘我也为自己搏一次,如何?’

    他从高登善的话语中,看得出这位好友是在怜惜自己的遭遇,想要用力的推着自己,寻求一个大有希望的未来。

    高登善给他描绘的那副蓝图,实在太过美好,太过破烂壮阔了,晏十八终于还是敌不过对自由的向往。

    他终于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改头换貌,从新来过的机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