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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曾经跟随马老道下过山,对外面的情况略知一二,故此出山之后并沒有表现出太多的新鲜感,也不东张西望,只是跟在莫问身后低头行路。
莫问并不急于去做什么,走的不快,行走之时问了无名自身的一些情况,通过问询得知无名对于道家四大基础经文都已经掌握,早课晚课的经文也都背了下來,度经文以及上清经文并未涉猎,一來他年纪太小,还不到加冠作醮的年纪,二來马老道是太清宗的门人,并不知道上清经文。
虽然初为人师,莫问却并不感觉茫然,因为授徒并沒有既定路数,需要因材施教,无名的天赋很高,气灵神稳,领会道法想必不会迟钝,重中之重是放在对他心性的考察和教导上,一个人的心性如何主要由两个方面决定,一是先天受父母血脉影响,二是后天受教养成,他需要考察无名此时表现出的一些举动是自先天还是來自后天,若是先天如此,则可放手不管,让他走轻松随意的路子,似夜逍遥那般过的快活些,若是受后天教诲的影响较大,则需要着重教导其忠孝仁义,如此一來无名就只能走严于律己的路子,其后果就是出现第二个他,会活的较为辛苦。
听完无名背诵过经文,莫问点头微笑以示嘉奖,实则无名背的经文虽然流利却有不少音和停顿的错误,但经文的作用主要是静心定神,与请神做法的符咒不同,音不准无伤大雅。
太乙山位于赵国境内,日落时分,二人路过一处村庄,这处村庄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
“无名,今天晚上我们住在哪里。”莫问随口问道。
“听师父的。”无名答道。
“问你便是由你做主,你可随意决定,若是做的不妥,为师再给予纠正,今天晚上我们住在哪里。”莫问问道。
无名闻言皱眉犯愁,踌躇良久摇头说道,“师父,我不想进村子,我们寻个破屋落脚吧。”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由于相处时间较短,还不能凭借无名的这一决定判断出他是不喜与人交往还是因为惧生不敢进村。
乱世之中唯一不缺的就是破屋,日落之后,路边的野地里出现了几间废弃的房舍,似乎是前朝遗留下的驿站。
“师父,我们今晚就住在那儿好不好。”无名问道。
“这里闹鬼,你怕不怕。”莫问笑问。
无名闻言瞬时吓的面色煞白,干咽过后硬着头皮答道,“有师父在,不怕。”
莫问微笑点头,离开道路向驿站走去,此时是深秋时节,驿站外齐腰的杂草已经枯黄,夜风吹來摇摆起伏,令驿站更显破败荒凉。
“驿站距离道路并不远,门前杂草却并无倒伏,说明什么。”莫问问道。
“说明这周围的百姓都知道这里闹鬼,不敢來这里歇脚。”无名立刻回答。
莫问赞许的点了点头,推门入院环视左右,这处驿站虽然破旧,房舍却大致完整,四正一厢一厩,房舍的门都是关着的。
短暂的驻足之后,莫问迈步前往正屋。
“师父,真要进去吗。”见到门框上方的褪色纸符,无名越害怕。
“符纸分为黄红蓝紫金五色,画写何种颜色的符咒与自身灵气修为有关,这张只是寻常的黄符,表明施法的道人修为平平。”莫问抬手推开了房门。
房门一开,一股浓重的霉气迎面扑來,虽然荒废多年,房中的桌椅器物仍在原位,只是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几只灰皮老鼠受惊之后慌乱逃出,自二人脚边溜走。
莫问抬手拨开一张蛛网迈步进屋,“你当记住,鬼魂为阴物,会出阴气,有鬼魂出沒的房舍通常不会有活物,不会有蛛网,也不会有鼠粪。”
“师父的意思是说这里沒有鬼。”无名不解的问道。
“当年那个女子死在东厢,不是正屋,那做法的道士符咒贴错了地方。”莫问随口说道。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听得莫问言语,无名大为惊恐,看了东厢一眼快走几步跟到了莫问旁侧。
正屋的四间房舍彼此之间沒有隔墙,西侧放着几张木床,床上残存着铺盖,莫问迈步走近,现铺盖已经被老鼠咬嚼的不成样子,根据床上残存的御寒苇絮以及驿站本身为前朝遗留这一线索可以判断出这座驿站荒废于几十年前的一个冬天。
“师父,您坐,我出去寻柴生火。”无名拉來一张木椅,话音刚落便现手中一轻,多年下來木椅已经腐烂,拖拉之下直接散了架子。
“这些木床已无用处,用它生火吧。”莫问出灵气将那些木床震散,由于动作太大,激起了很大的扬尘,莫问拉着无名快步而出,等待尘埃落定。
“不要怕。”莫问拍了拍无名的肩头,先前拉着无名出來的时候他现无名手心满是汗水。
无名此时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东厢,听得莫问言语并未回头,深深呼吸之后抬手指着东厢冲莫问说道,“师父,我想去看看厢房里有什么。”
莫问闻言赞许点头,无名虽然很害怕却勇于面对困难和恐惧,敢于主动出击,勇敢是男人最基本的品质,可惜的是这种最基本的品质却偏偏有很多男人并不具备。
“此时尚未入夜,鬼魂不会出现,去吧。”莫问撕下正屋门框上那张老旧的符咒甩手焚化,引燃了院内的杂草为无名照亮。
得到莫问许可,无名迈步走向东厢,这处驿站荒废了很多年,窗棂上的窗纸早已经不见了踪影,火光透过窗棂进得东厢,东厢里的事物随着火光隐现晃动,相较于一无所知,若隐若现更令无名害怕,越走越慢,到得门口已然浑身颤栗。
莫问见状于心不忍,迈步向无名走去,无名在太乙山敢一个人居住是因为那片区域他很熟悉,这里他从未來过,完全是陌生的,加上知道有女鬼存在,此时心中承受的压力是很大的。
莫问刚刚起脚,无名忽然鼓起勇气抬手推向东厢房门,伴随着刺耳渗人的咯吱之声房门向内打开,到得此时无名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恐惧,身形摇晃,几欲瘫倒。
莫问闪身上前,握住无名的寸关尺送出一股灵气,得莫问灵气催激,无名精神立振,借着火光放眼望去,只见东厢里堆放着腐朽成泥的草料,东墙上还悬挂了几具破旧的马鞍。
“你此时还无法做到夜间视物,晚间视物不清就会胡乱猜测,风声鹤唳自心惊,杯弓蛇影乱心神。”莫问说道。
“师父,您怎么知道此处有鬼。”无名抬起衣袖擦去了额头冷汗。
莫问迈步走进东厢,“见鬼通常有三种情况,一是鬼魂想让你见到它,二是通过符咒开眼,还有一种方法是渡过天劫,只要渡过天劫不但能够生出敏锐感官,还可以控制体内阴阳二气的强弱,若想见鬼,只需压制自身阳气即可。”
东厢原本是存放喂马草料和马鞍的地方,此时草料已经腐烂于地,墙上的马鞍也已经泛出了白硝,莫问手指正东靠窗的地面,“地下三尺有一具尸骸,尸身不腐怨气不散,当是驿站的驿卒在几十年前的一个冬天将其杀害埋于此处的。”
虽然外面有火光,东厢里仍然很黑,无名不自觉的拉住了莫问的道袍,“师父,那些驿卒为什么要杀她。”
莫问虽然猜到了可能的原因却不能冲一个十二岁的孩童明说,“道德经你已然能够背诵,当知道乾坤阴阳之道,凡间之事皆有善恶好坏两面,人亦是如此,有好人就有坏人,万不可认为人性本善,不然受箓之后就无法明辨是非,也就无法替天行道。”
“是,师父说的话我一定记在心上。”无名重重点头。
“你我云游四方,朝夕相处,我会说很多话,你一时之间不能全部记住也不怕,能记多少就记多少,若是记得太多会很是辛苦。”莫问又道。
“是。”无名听得莫问言语好生感动,松开莫问的衣摆握住了莫问的右手。
十二岁的孩童,手掌并不大,莫问牵着无名的手心中很是伤感,若是当年沒有胡人南下,林若尘就不会被抢走,二人的孩子也应该有这般大小了。
“时候不早了,今晚不要碰它,明日将它挖出來烧掉,免得它滞留不去,作恶害人。”莫问牵着无名离开了东厢。
此时正屋的尘埃已经落定,莫问将朽木引燃,为无名收拾好了躺卧之处,无名躺下休息,莫问盘膝打坐。
“师父,我只知道您的道号,您能不能跟我说说您的事情。”无名先前受惊过度,躺下之后并无睡意。
“为师已过而立,俗家姓莫,乃豫郡西阳县人氏,拜上清座下,学艺闵州无量山。”莫问说的很是简略。
这寥寥数语自然难解无名满心的疑惑和好奇,但莫问此时正在打坐,他又不好喋喋问,便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莫问虽然在打坐,心中却在思量事情,收下无名之后他现自己的心态生了很大的变化,较之之前更加淡然沉稳,人生并非只有打打杀杀,更多的时候还是平淡,带着无名游方行走固然是为了增加无名的见识和阅历,但同时也能弥补自己进步神,对人世间的事情疏于体察的不足。
三更时分,莫问睁开了眼睛,“无名。”
“师父。”无名并未睡着,闻声翻身坐起。
“那女鬼就在门外徘徊,我唤它进來与你看上一看,你不要心惊。”莫问说道。
“好。”无名挪到了莫问身旁。
莫问添了几根木柴到火堆里,待得火光明亮之后方才转视门外,“进來吧,自门外现身,不可吓到贫道的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