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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人为何执意要为封一岚出头。”灭缘侧目责问。
“贫道此前从未见过封真人,此番是应黑白无常相邀出山相助他们拘魂尽职,先去了九峰山,青玉山乃第二处,到得青玉山却现封真人已经为自己安排好了后事,贫道隐于旁侧,封真人不知,于棺中自语了两句,一曰‘不可过午,要让他们午时之前离开’,二曰‘不要怪我’。”莫问说到此处略作停顿,只见那灭缘和尚面上现出了疑惑神情。
“此前黑白无常曾经去过青玉山,被封真人逼退,封真人精通请神通灵之法,即便贫道想要降她也需费上一番周章,她竟然自行安排后事,此事令贫道不解,待得贫道现身之后,封真人愿束手就缚,以此换取來世灵识不灭,再为女身,贫道更感疑惑却不曾深究,直至封真人催促我等午时之前离开,贫道方才猜到封真人此举与另外十六位寿数终了却滞留凡间的修行之人有关,其他十五人皆为老朽,只有大师与她年纪相仿。”莫问缓道前由,有些事情必须让灭缘和尚知道,若是一味强逼,最终后果就是二人动手。
“阿弥陀佛,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灭缘和尚叹气唱佛。
“大师缘何与封真人反目成仇。”莫问问道,他先前之所以详说缘由,既是为了向灭缘和尚说明情况,又是为了换取灭缘和尚说出二人之间的往事。
“她曾驱使妖物血洗了一处村庄。”灭缘和尚说到此处停了下來,犹豫片刻方才再度开口,“那村庄之中有贫僧外亲。”
莫问闻言缓缓点头,外亲又称女亲,秦氏一家就是他的外亲,灭缘和尚不是纯阳之身修行,说明他之前与女人有过**之事,灭缘以外亲代替妻妾说明他与那名女子很可能沒有明确的名分。
“真人好意贫僧心领,若无旁事,贫僧要外出行脚了。”灭缘和尚出言说道,他知道莫问行事狠辣,但他感觉莫问不会伤及无辜,故此他想躲开,只要他走了,莫问应该不会冲寺院里的和尚下手。
“那件事情生于何时。”莫问问道,虽然封一岚和灭缘和尚都沒有明说当年生过什么,但诸多细碎的线索表明当年生了一场由爱生恨的悲剧,封一岚冲自己的情敌下了毒手,灭缘心灰意冷,遁入空门。
“十八年前。”灭缘答道。
“若是贫道不曾猜错,那被屠村落里应该有一名身怀六甲即将临盆的女子。”莫问苦笑摇头,灭缘所说的时间与无名的年岁是对的上的,换言之灭缘很可能就是无名的生父,也只有这样的父亲才能生出无名那样悟性高绝的儿子,而无名的执拗和倔强也像极了灭缘。
“真人何出此言。”灭缘疑惑的问道。
莫问见灭缘面上只有疑惑并无惊讶,猜到他很可能不知道有无名的存在。
“那处村落被屠之时,大师身在何处。”莫问问道。
“贫僧前往邺城谋求功名,不在家中,听得消息方才匆忙回返。”灭缘更加疑惑。
“你可曾见过那女子的尸身。”莫问又问,秦州距离邺城有两千多里,骑马往返也要一个多月,若是步行至少也要数月,灭缘很有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女人已经有孕在身。
“贫僧见过她的尸骸,真人前说所指为何。”到得此时灭缘已经知道莫问不是随口闲问。
莫问闻言沒有答话,反手冲灭缘挥出一道无形灵气,由于二人之间距离很近,灭缘下意识的出灵气抵挡,二人灵气相撞出了细微的声响,莫问通过对方灵气判断出了灭缘五行属木,且手厥阴心包经较常人通顺流畅,气迅,而无名也有这一天赋,手厥阴心包经异常通顺,出招较之常人要快。
灭缘和尚并未继续进招,因为他也看出莫问此举是在进行某种试探。
“大师,你可知道贫道同行之人见你之初何以惊呼。”莫问正色问道,到得此时他已经能够确定灭缘就是无名的生父。
灭缘闻言皱眉不语,老五见到他的样貌确实出过惊呼,虽然莫问中途打断了老五的话头,他却仍然听出了个大概,老五好像说的是他与某人很像。
“大师,你有一个儿子活在这个世上。”莫问说道,灭缘是无名的生父,此事必须让他知道。
“当真。”灭缘和尚侧目反问。
莫问缓缓点头,此番前來清净禅院有得有失,无名当日出走主要是因为自己沒有父母,看着吴吉儿和蒲坚都有父母关心,他心中酸楚失落,此番找到了他的父亲,总算对无名有了交代,这是好事,但封一岚是杀害无名母亲的凶手,灭缘和尚绝不可能与她缔结连理,还有就是无名需要的是一个双亲建在的家,可是他的母亲早已经死去,父亲又是个僧人,他若知道这些定然悲伤难过。
“阿弥陀佛。”灭缘双手合十,唱诵佛号。
莫问见灭缘唱过佛号就沒了下文,便出言说道,“大师,令郎而今已经长大成人,正在四处寻找双亲。”
“贫僧已经遁入空门,断绝红尘,若真人见到他,可让他不要寻了。”灭缘平静摇头。
莫问沒想到灭缘会有此一语,皱眉问道,“大师不想见他。”
“出家人五蕴皆空,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万般皆空,我亦为空,既然无我,更是无他。”灭缘摇头说道。
莫问闻言心中一惊,灭缘和尚多年修行佛法,后天的修行已经压制住了其先天的父性。
“大师,你对这寺中僧人方且存有庇护之心,为何对自己的骨血如此绝情。”莫问强压心中怒气出言问道。
“众生平等,若言处处受生,故名众生者,出家人无有世俗私心,蝼蚁亦是至亲,至亲如同陌路,若心存亲近远疏,难得静心明志。”灭缘拿起了禅台上的包袱。
“大师,在你的眼中令郎与蝼蚁等同。”莫问挑眉问道,幸亏灭缘这番话是冲他说的,若是冲无名说起,无名会悲痛欲绝。
“佛祖割肉饲鹰,以等重肉救那鸽子性命,在佛祖眼里,他的无上法身与鸽子的血肉之躯等同。”灭缘和尚走向墙壁摘下了斗笠。
“歪理邪说。”莫问散出灵气将整个清净禅院设为禁锢。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真人,你着相了。”灭缘和尚感知到莫问已经将清净禅院封住,便沒有去拿那禅杖。
佛家经文里有很多“色”,但此色非彼色,佛家经文里的色指的是世间的形形**,在他们看來世间的一切都是假的,故此有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之语。
“大师,父子骨血相连,令郎日夜思念双亲,其母既死,而今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了。”莫问动之以情,世人按照心性和悟性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蠢人,这类人很好劝说,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心智不如旁人,所以容易接纳别人的想法,还有一类既不愚蠢也不聪明,这类人劝说起來难度很大,因为这类人有自己粗浅的想法,却又理解不了对方高深的想法,其结果就是坚持己见,最后一类是聪明人,聪明人也很好劝,但前提是劝说之人要比被劝说的人更聪明,灭缘就属于这最后一类,但莫问自忖心智不比灭缘更高,故此不敢晓之以理,只能动之以情。
“阿弥陀佛,真人亦是修行中人,理应知道世间的悲苦皆來自七情六欲,贫僧勤修佛法,已然四大皆空,了无牵挂。”灭缘平静的说道。
“人活于世,若是断绝七情六欲,与禽兽何异,与死人何异。”莫问这几年极少动怒,但此时他怒了。
“禽兽与人何异,生与死又有何异。”灭缘摇头说道。
“我不与你辩法,我只问你,你认不认令郎。”莫问生平最怕跟僧人斗嘴,他们有一套完整的歪理邪说,很难辩倒他们,这灭缘又如此聪明,聪明人若是钻了牛角尖,怎么拉都拉不回來。
“认与不认又有何异。”灭缘微笑摇头。
“你是他的父亲,既然生他就理当庇护周全。”莫问强行按捺心中怒气。
“前世无债今世难成父子,不管今世他是前來索债还是前來还债,贫僧都可念经消业。”灭缘答道。
“一派胡言,实话不怕说与你,那孩子不是旁人,正是贫道的徒儿,你若断情绝义,贫道绝不会袖手旁观。”莫问握拳强压怒气。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灭缘高声唱佛。
“贫道收他乃是看他忠孝,与你家佛祖有何关系。”莫问挑眉喝问。
灭缘抬头看了莫问一眼,微笑摇头。
灭缘的眼神令莫问更怒,这分明是智者看蠢人的眼神,有怜悯,有宽恕。
“你当真是无药可救了。”莫问重重叹气。
灭缘闻言仍不答话,只是微笑的看着莫问。
莫问自然看得懂灭缘的眼神,此番灭缘的眼神是看待恼羞成怒,理屈词穷之人的眼神。
莫问深深呼吸平息情绪,每次与佛门中人对话就令他有这种憋闷的感觉,十几年前与广谱和尚辩法时是这样,十几年后与灭缘理论又是如此。
“贫道不曾与你动手乃是因为你是我徒儿的生父,你若不认他,贫道今日就收你魂魄,取你元神。”莫问正色说道。
“阿弥陀佛,贫僧乃佛门弟子,真人乃道家门人,干涉佛门事物于理不合。”灭缘说道。
“我只问你,你认是不认。”莫问开始提气。
“真人何曾见过比丘有亲人。”灭缘有感,亦开始调动体内灵气。
“当真不认。”莫问静心凝神,准备动手。
“阿弥陀佛,真人无需白费心机,无人能动贫僧向佛之心。”灭缘又笑。
此人的笑容包含着明窥,看透,莫问见之怒冲冠,灭缘的言下之意是他此番前來乃是处心积虑,以无名为借口蛊惑他背叛佛门,为的是借此机会打压佛门,宣传道家。
莫问气怒之下终于出手,说是说不通了,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打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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