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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丹在这昆华宫里等了半天了。
这里是夏樱的宸宫,如今……夏樱和百里凤烨都离开了,这昆华宫便空了。
百里凤烨收拾的日暮里书斋成了柳丹和景澜见面的场所。
“陛下。”柳丹唤了一声,弯腰施礼。
“行了,行了!”景澜做了个阻止的手势,“你叫什么都行……叫陛下我听着刺耳得很。”
柳丹眯起双眸,唇角却笑,眉止里却带了几分愁闷,“王爷。”
景澜坐到百里凤烨的太爷椅上,半闭着眼睛,摇晃着椅子……从这王爷的称呼里,景澜知道柳丹是站在景枫那边,心里竟生了一二分的欣慰。
“科考已过,怎么样?”
“卷题还在抄录中,不过……我已经看了一些,今年的的确确是出了好些不错的寒门学子。”柳丹也正是为了这事过来的。
景澜点点头,双拳紧握,“景枫把这些学子看得很重……为了这次科考,他得罪了半个朝廷,但愿这里面真有一二栋梁之才吧。”
柳丹听完景澜的话,感觉肩上的担子的更重了。
顿了顿,柳丹便又道,“古来大材难为用……我怕即便有擎天木,也没有摆放的位置。”
景澜闻言便笑出了声音,“没有位置?你没见四大家族一走,半个朝廷都空了?这都不叫有位置,那我把身上这龙袍脱了,换别人上?我这位置总有人还能看得上眼吧。”
“臣惶恐。”柳丹唇角含笑,接二连三地说道,“臣不敢。”
虽是这么说着,可柳丹对景澜并无惧意。除却身份……景澜是那种可以轻而易举做朋友的人。
摇着太爷椅,打量着昆华宫着的环境,景澜眉头蹙的很紧。
“这次科举,陛下的御林军也跟着去考场了,而且……四大家族那时候又都没有在京。”柳丹回忆着考场的一切,“考卷临时更换,连岑阁老都没有考题……按说,今年的水份比任何一年都要更少。”
能做的,柳丹都做了!
他知道今年这次科考意味着什么……所以,直到今天也不敢松懈!景枫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一批心腹,这些人……为防有人替换考卷,白天黑夜都地盯着那些卷纸。
“王爷……陛下他?”柳丹欲言又止。
景澜知道柳丹想问什么,一耸肩膀,苦笑起来,“我也不知道。”
“……”
景澜睁开双眸,微微叹息,“没有他的消息……说不定,真的驾崩了也不一定。”
柳丹倒吸一口凉气,打量着景澜的面盘……
“一切都按最坏的打算考虑。”景澜按了按太阳穴,“边境已经失数城,若四大家族非得屯兵在京……半壁国土,沦丧矣!”
“最是无用读书人。”别看柳丹平日斯斯文文,如今乍听国土沦丧,也气得直咬牙关,“欲上杀场,奈何手无缚鸡之力……我等书生,坐看国丧,活该……”
“行了,行了。”景澜掏掏耳朵,打断了柳丹,“你吵得我头疼,你这边仔仔细细地选出人材,比沙场拼杀几十个来回都更有用。”
柳丹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平静下来。
“女科怎么样?”景澜伸了个懒腰。
柳丹面上发苦,“实在不怎么样,今年……参考加考的女子,仅有二十四人,其中还有一人考了武举人,成绩……马马虎虎吧。”
女科是头一回开试,能有二十四已经算不错了。
景澜微微一笑,“二十四!这个数量刚刚好,多了麻烦,少了又拿不出手。总之……这一批参加女科的人全部录取!”
柳丹颇有些吃惊,可仔细想了想,也觉得这做法十分英明。
“从里面选出一两个最优秀的,先放进去试试,其他人……分到各州衙再学两年。具体事宜还得再拟……”
“嗯,我会办的!这几日我便拟出一份奏章来。”
景澜轻轻一招手,“奏章就算了,我未必看得了……你似好之后就放到这书房里吧,我抽时间,总来这里看看。”
柳丹点头道,“晓得。”
景澜把摇椅弄得咯咯直响,看得出来……景澜的心情不好。
“陛下,这话本不是臣该说的……”
“不是不让你叫陛下么?”景澜睁开眼睛去瞧柳丹。
柳丹躬身,“是您说陛下生死未卜,是您让臣以最坏的打算来看问题的。”
景澜哑然,低低骂了句‘狗屁’,当然,景澜这话并不针对柳丹,他只是心烦景枫的生死。
身上的龙袍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陛下,御林军和慕臣将军那里还有好些兵马……您还有同他们抗争的资本,这些日子,朝中一切事由都让他们处理,会不会……”
景澜抿唇,“他们爱管就让他们去管!四大家族的家底,取之于民,也得还之于民……”同情的看了柳丹一眼,景澜直起身子,拍了拍柳丹的肩膀,“小朋友,你才爬到京都几天啊!官场上的事,你还得继续学啊……”
想了想,犹觉不够,景澜又接道,“别说那四位狐狸了,柳丹啊柳丹,便是在我眼里……你也不过是个篷头稚子。”
柳丹低垂下头来,官场上的角逐……他确实看不出门道来。
将手从柳丹肩膀上移开,景澜又一次叹息起来,“有时候想想……即将使你变得奸滑老成,我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柳丹看得出来,景澜的话源自肺腑,出自真心。
***
白露将饭碗收拾起来。
因着菀清说的那些话,白露一直心绪不宁,失手打碎了两个碗。
日头已经往下落了,抬头偶尔能看到一些星光……
时间快到了!菀清要怎么带着她离开王府?
白露翻遍了整个景王府,楞是没有找到一把配剑,最后只好去厨房里端了把菜刀别在腰间。
“你来了?”菀清见白露脸色发白,知道是怕的,“过来坐会儿。”
就连李老道,说也没有平素多了,整个人像尊雕像一样的坐着,那是在苦碍时间。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一刻钟前,李老道才问过一遍。
这房间是书屋,景澜收集了不少古集堆放在里面,平素里,除了睡觉……菀清在这里呆的时间最长。
三人围坐在桌前,房间大开着。
许是呆的时间太长,几个侍卫匆匆走来看了看。
“干什么?”李老道属于那种越心虚,声音越大的人,“看什么?你们想干嘛?”
菀清没抬眼,继续摆弄着棋盘。
侍卫干笑了两声,白了李老道一眼,又笑眯眯地望着菀清,“皇后娘娘,我只是想问一下……您这边有蚊虫么?需要什么?有不周道的地方么?”
“大秋天的,哪来的蚊虫?”李老道看着侍卫,“臭虫倒有两只。”
菀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将手中的棋子放到了棋盒里,“我想下棋,灯不够亮,麻烦再给我备些灯来。”
“是是!”侍卫应和着退开。
刚离开屋子,其中一个侍卫连连回头,“这位主,一天天下棋,一坐一整天,这怎么呆得下去?”
“可不是嘛。”另一个人也笑着说,“若叫我看那棋盘,半刻钟没有我就得睡着了。”
“算了,算了!只要不闹事,别说下棋,吃棋子我也不管。”
“也是。”对同伴的话很是赞同,“快些给她送灯吧……将军吩咐过,不可怠慢于她。”
很快,两个侍卫便把灯送进屋来。
“皇后娘娘,您看现在够亮了么?”侍卫垂首立于菀清身侧。
“可以了。”菀清没有抬头,一双眼睛直盯着棋盘。
“还有其他事要吩咐么?”
“没有了。我在破解一盘珍笼棋局,不要打扰我。”菀清落子于棋盘之上,似乎感觉不对……便又重新取回棋子。
“是!”又应了一声,两个侍卫再次退房门。
“等一下。”菀清叫住侍卫。
这一回,她的目光终于不在棋盘上了。
扫了两个侍卫一眼,菀清道,“夜风微冷,麻烦顺便带上门。”
两个侍卫又应一声,合上了房门。
屋里灯火明亮,里面有三个人影……所有人都不敢打扰菀清,连李老道也沉默着,几个侍卫只听得到落子的声音。
等那几个侍卫远去了,李老道紧绷的神经方才松了些,这便又问了一句,“现在什么时辰了?”
菀清笑了笑,给李老道满了一杯茶水,“白露,之前让你找的纸板和剪刀在哪里?”
“在这!”白露转了一圈,从桌柜上将东西拿了过来。
“小桐姐,你在剪什么?”
白露很是好奇!菀清剪两下,又看她两眼……
很快剪好两张小纸片,菀清放下剪刀,起身给灯移了个位置,又将纸片夹在书本上,将书立在灯下。
弄完这一切,菀清拉着白露走到屋子的阴影处。
李老道和白露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纸片投到门上的影子,居然是白露和菀清的样子!
纸片,灯,站立的书本!
菀清用这几样东西,制造出两个活灵活现的人影来。
李老道这回知道菀清为什么要他不停地落子了。
这……这也太机智了吧。
李老道看向菀清,眸子里带着说不出的崇敬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