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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魔聆听万物心声,江离听到了曲水流觞之中的口欲言表,也听到了部分五蕴在内,人心沉浮。
自然也听到了摘星楼。
人宗传承,以星命之术立足帝都。
作为只在未央宫之下,从帝都之底修建至宫城诸殿之上的通天高楼,大帝恩宠,不在帝师天命之下,名副其实。
毕竟,就算是帝师府,也在宫城之中,自然也在摘星楼之下。
当然,帝师天命可以随意进出未央宫,又不是摘星楼所能比的了了。
“若是摘星楼来人,此事也可收尾。
但远远达不到我想要的效果。
摘星楼是摘星楼,就算得大帝恩宠,但到底不能直接表明大帝的态度。
难不成是我猜错了?景帝真的在延寿之后,仍旧甘心帝子彻登临至尊,动怒不过是敲打一番,而不是清算来临的前兆?”
江离眉头紧皱,心中疑虑:“摘星楼来此,不是大帝的意思。
若不然,他作为摘星楼主,大帝恩宠之人,人宗在帝都的最高位尊,为什么要称呼我为师弟?
这是在利用大帝恩宠,为我站台。
可道士根本不是他的师尊,他为何要捏造这么一个身份?”
且不说道士没跟说过这个人,就算道士忘了自己收过这样一个徒弟,在他出走帝都归隐之后,东方成为摘星楼主,名动帝都。
那人宗宿老们也不会忘记有这么一个人。
但当初在青丘,诸子如何不顺眼江离,也没有提过东方,来更改道士的决定,说明他的确不是道士的弟子,乃至记名弟子都不是。
在场诸人的反应,也说明他们亦从来没有听说过东方还有这一层关系。
“不要困惑。”
东方看出了江离的不解,温声道:“我的确不是庄师亲自收徒,若我真有这一层关系,至尊也不会抬举我来制衡席天命。
毕竟彼时,庄师虽自愿出帝都,但其影响,依旧根深蒂固。
若他一时兴起,加之天命帝师和庄师师兄弟之情谊,随时都能再掌帝都。
师弟没有见过当初的庄师,不知道庄师的风采,席天命虽然横压一世,但论及操手帝都乃至天下大势,却又远不及庄师。
当时的帝都之中,只有帝师府为宫城最高,是真的伸手便可触双宫之地,而远非如今,摘星楼,平阳府,两相独立,看似极巅,却从来无法撼动双宫之坚。
若彼时有庄师亲传入帝都,反手之间,就可收拢旧部,入住帝师府,居宫城最高,一如往昔。
而非如今,被安在摘星楼中,与席天命角力。
但这不影响我,乃至整个摘星楼弟子,奉庄师为师尊。”
自认师尊,江离挑了挑眉,他倒不是认为庄姑浮没有这等魅力。
倒是有些遗憾,自己碰到的,已经是功成身退的邋遢道士了。
只是听东方的话,这位景帝恩宠之人,并不怎么尊敬景帝啊。
隐约之间,似乎将自己与景帝放在同一个位置之上,丝毫不惧如今云雾散去,景帝可能已然将视线投向此处。
平阳公主自然也听出东方的意思,冷笑道:“东方,你不过就是仗着父君恩宠,才能让摘星楼通天。
你的荣光,来自于父尊。
可这不是你如此僭越的理由!”
东方丝毫没有理平阳公主,继续笑道:“虽然我与摘星楼中所有人,都以庄师为师,也是因为庄师执掌人宗之后的入世之策,才让我们有了己道。
才有了之后,志同道合之下,立下摘星楼,有了今日的成就。
庄师可为天下师,你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小师弟,只要你入帝都,我们必然愿意奉你为道主。
可到底是有些口服心不服。
不过,人宗当代的行走弟子,将你的国策之论传到了摘星楼之中。
但凡能够翻阅这一卷策论之人,必当心服口服。
小师弟大才,庄师之后,有小师弟,是我人宗之幸。”
“原来是他。”
江离心中了然,是说书人传书,才让摘星楼之人来的如此之快。
而东方所言,也让他明白了道士是如何折服他们的。
庄姑浮之后,人宗弟子入世行走,寻找己道。
东方他们,就是第一代脱颖而出的人宗行走弟子。
授人以鱼者为善,授人以渔者为师。
而为所有人宗弟子指明前路之道,人宗弟子又以治世为己任。
惠及天下。
可为天下师,道士倒也担得起。
“我的那番话,说服不了人宗那几个执迷于术的老顽固,但是在人宗行走聚集的摘星楼,却足以掷地有声,有如惊雷。
虽然有些机缘巧合,但我所要的效果,却还是达到了。”
江离心中隐约有些不甘心,但到底松了口气。
江离要的效果是什么。
当然是借助今日,大闹平阳府,而大帝亲自下场,掀开帝争之序幕,好风凭借力,一举踏上这个百家汇聚的大舞台。
届时,天下所望,只要他能在这场帝争中展现他自身价值,人宗自然会被他收服,而无需他一步一步,慢慢执掌。
而后,他才能借助人宗施行他心中所愿。
为道士,守大离基业,解决帝都未来百千年的隐患所在。
如今,虽然过程出现了问题,但结果,好像并未出错。
“是我小看了道士,他立下的人宗行走,无需三代,只是第一代人宗行走,就可以入帝都,建造一栋通天摘星楼。
帝都为天下之望,摘星楼是人宗于帝都之门面,就已然于实质上,足以代表人宗。
人宗一直就在我的手中,就想东方所说,姑浮亲传,反手之间,就可收拢旧部。”
江离心中一叹,望向东方,轻声道:“东方师兄。”
见过说书人,知道人宗行走奔走于人世之间初衷的他,对这群人并不反感。
想来,道士也不会觉得自己承认这群扎根于人世,以治世为己道的人宗行走是他的弟子有什么不对。
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们的确是继承了他的意志。
东方似乎很开心这声师兄,笑意都要溢出来。
立在帝都之巅,摘星楼顶,仰望星辰,号称可以看透未来的东方轻声笑道:“既然承了这声师弟,师兄也不能无动于衷。
方才我在外面,听到了师弟想要饮平阳公主的一角残酒。
这个心愿,师兄帮你来解决。”
嗯?
江离微微愣神,平阳公主红裙飞扬,怒斥道:“东方,你大胆!
你如此羞辱本公主,真不怕父君震怒不成!”
卫先生更是不敢置信,江离是个少年如此冲动也就罢了。
摘星楼主在帝都沉浮十余年,屹立庙堂之巅,怎的也如此不智?
不由的,卫先生回想起江离的那句话。
“权谋之外,还有大势吗?
可是大势在哪,这分明就是莽夫行径啊。”
卫先生疑惑不解。
东方却再度迈步,走到江离身旁之时,他低声对江离说道:“小师弟,不要不开心。
你的谋划,没有失败。”
“东方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江离眨巴着眼睛,望着东方前行的身影。
连江离这个有名无实的道主,都可以威慑曲水流觞众人,何况乎名副其实的帝都人宗第一人,立于摘星楼下的大帝宠臣,摘星楼主东方。
东方步步前行,这些庙堂血脉,朝堂新秀,没有一个人敢拦。
直到东方走到了卫先生的身前,这位兵家嫡传的布衣之士长身而立,不退不避,缓声道:“摘星楼主能得恩宠,自有自身本事。
但你自己也知道,是大帝的恩宠,与帝师天命的博弈,才让你走到了你本不该走到的高度。
如今青莲先生入帝都,足以与帝师天命争辉。
你若是再如此行事,折辱殿下,若再失去大帝恩宠,后果如何,你需得想清楚。”
“李青莲是东宫制衡席天命的筹码,和大帝何关?”
东方笑道:“还有,平阳公主若真得至尊宠爱,也不会被强嫁于她不爱之人府中,从长公主,变成平阳侯之妻的平阳公主。
有些事情,公主的存在,绝不会影响至尊的决策。
很不巧,今日之事,亦是一件。”
“师兄为什么将东宫和未央宫中那位,分割的如此清楚。”
江离眉头跳动:“摘星楼为至尊占卜星命,只在未央宫下。
他还说我的谋划没有失败....
是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别人未必可以知道景帝暗中实验陈檀延寿之法的真实性,但是星命传承的摘星楼,一定知道。
他和我做的判断是一样的。
所以....”
“圣旨到!!!”
大殿之外,大红长袍的大监踏步而来,环视众人,掏出鎏金赤卷,缓声道:“奉帝之命,请人宗道主江离,于甲寅日观礼帝子彻及冠,位居第一席!”
“什么!!”
满脸得色,以为景帝圣旨,为自己而来的平阳公主面容僵硬,不可置信的望向那名从小陪在自己父君身旁的大伴大监。
“大监,你知不知道,江离是谁。
他可是折辱彻儿,如今又来折辱我的逆臣!”
平阳公主尖声道:“难道父君真的要将帝族荣耀,亲自践踏不成!”
大红大监置若罔闻,只是笑着将鎏金赤卷递给江离:“恭喜道主了,帝子彻及冠之礼,当在双宫举行,庙堂方可入席,朝堂之上,帝都之中,都只能遥遥观礼。
道主位居第一席,是至尊青睐有加。
至尊青睐,就是帝都之中,唯一的青云之梯。
还请道主日后,多多关照。”
背对江离的东方望着身前的布衣,嘴角微勾:“如何,听到了吗?
这一角残酒,给我的小师弟饮下,算不算折辱平阳公主?至尊眼中,好像不像。
所以,你还不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