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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白心心念念的五百两还是送回来了。
当商船上黑烟散去,仅留绯间一人,而不见其他二人尸首时。吴茂源已经猜测到其中几分原由,在加上当时两人迟迟没有动手,他就已经知道三人关系非同小可。
鱼白亲自出面收过装着货真价实的五百两白银,亲昵地搂着吴账房消瘦的脊背笑道:“老吴啊,不错,真不错。今日我心情好,今年你们吴氏的过江费都免了。”
距年关还有半年之久,若省下来也是一笔不少的费用。吴账房受宠若惊,颤声道:“鱼少……少主,此言当真?”
“那是自然,要不是你们的船,我也是不知道今日有如此奇闻秘事。”鱼白原本病白的脸色堆起笑颜在吴账房眼中看的甚是心慌,这还是那个水中天下无双的拦路凶神么。“好了好了,我有要事要讲,改天有好事你们吴家一定要来给给我赏赏脸啊。”
吴账房撇了撇嘴颔首应付着答应,回头看了眼这所谓的怒涛派东浪分舵,这是一个非常简易的河边民房。
门口挂着年久龟裂的门匾上面行书飘逸狂乱的写着怒涛派三字,如怒涛二字一般如浪潮狂乱不羁。里面大堂门匾上倒是挂着崭新一洗的楷书大字——东浪,白底蓝字,端正威严。
一舵之堂,却十分冷清。
大厅正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上怪石峥嵘,海浪拍岸,一布衣渔夫在高崖上独钓于海天一线。但其余的地方仅有一木桌,几瓶驱寒的青梅酒而已。
连自家下人的房间都没这么空荡,吴账房离开时满腹疑惑地摇了摇头。
“一个账房而已,红姐你何必小心翼翼。”鱼白把钱匣随意的放在木桌上,自顾自的倒起一杯酒对着角落说道。
“那小女孩的实力远在你我之上,我宁愿待在鱼臭冲天的茅屋里也不要被无秘走狗请去喝茶。”李红从隐匿的角落中现身,轻轻抚额略微怅然地说道。现在这世道怎么了,先是张灵一人剑压三人,而后又来个扶桑女孩不会吹灰之力把眼前的呆子打趴下。心想着自己也就二十出头,难道江湖已经鬼怪到这种水平了么,若无秘派中再有如此强悍的人物……
李红眼眸微闭,摇了摇头,怀疑为何自己回到扬州怎么越来越贪生怕死了。
鱼白见李红面带忧愁,便吹嘘道:“其实那个叫绯间翎的女娃,也不是特别厉害。若没有吴家的那艘破船,她早就被我打入河中淹死了。哎,万一这么做,那就看不到姐妹久别重逢的感人场景了。”
李红白了他一眼,不为所怒,平静地说道:“你跟那王青疯子称兄道弟了久了,也开始胡言乱语了?”
鱼白像是想到了什么,玩笑的表情收起了一些说道:“红姐你还没告诉我找我有何事,为何不找王青?该不会真的想跟我一起神隐江湖吧。”
“王青我跟他不熟,另外我没能请的动他的东西。”李红说着把红色面罩取了下来,淡雅的面庞上的疤痕如裂谷触目生惊,她熟视无睹的揉着脸上的疤痕继续说道:“我叫你来,是想让你帮我去无秘派的地盘上取一样东西,无秘派的藏机阁我记得跟你说过的。你若不想被无秘派的人招惹上麻烦,大可以不用帮我。记住我的相貌吧,这也许是你最后一次看到了。”
鱼白是知道李红相貌的,也被李红忽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诧异道:“红姐你这是何必呢,莫非藏机阁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你去性命去抢呢。”
藏机阁,顾名思义,是藏住机密的地方。是无秘派的深处核心的机密之所,鱼白第一次知道藏机阁,也是初遇李红之时。
那日他暴雨之夜河中习武,救起了溺水的奄奄一息的李红。雨夜茅屋中,红烛照印下李红娟秀但有残缺一角的容颜,鱼白才想起她便是五色之一的破空刺李红。五色之名,江湖皆知,其实五人并不相识。
鱼白打劫过无数运河上富甲一方的商船,自然也见过商船上出身富贵,温婉娴淑的夫人小姐。他自认在打劫时不会被情欲所左右,但他看着李红昏迷中的憔悴坚忍的面庞,竟不由的升起喜爱之情。杀手之间,谈情说爱,岂不成了天下人的笑谈?李红醒后也是以这样的理由拒绝了他。
那时,鱼白也知道了藏机阁所在。他初次听闻藏机阁时曾取笑过无秘派的取名的辞藻匮乏,写着藏机,真不怕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成?但他看过之后彻底傻了眼,藏机阁竟位于太湖里的孤岛之中,四面环水,唯一一艘进出的小船也是在无秘门人的全程监视之下。
孤岛距离岸边有百丈之遥,除了轻功冠绝天下的高手,几乎没有人在其他人眼皮子底下游过去。纵使对自家门派轻车熟路的李红,也被追杀的差点葬身鱼腹。
“藏机阁除了放着天下鸡毛蒜皮的破事,还藏着我们无秘派弟子的身世的盒子。我想去拿出两位师姐的身世的盒子,找到他们的家人让她们落叶归根吧。这秘密也是她们死前告诉我的。”李红说道。
鱼白继续问道:“那里面没有你的盒子吗?”
李红解释道:“几年前我已经夜闯藏机阁,现在你会相信他们还会把我的盒子放那么?”
鱼白感慨道:“宁愿相信铁盒中白纸黑字,也不愿相信与自己相似之人的话语。”
李红不搭理鱼白,自己倒了一杯青梅酒浅酌了一口,酒没煮,入口苦涩。
“所以红姐你看我以海为家,想让我游过去藏机阁把盒子拿出来么。但是我水下行,水上不行啊。”鱼白摊开手无奈的说道。
李红一手慵懒地抵着自己的脑袋,一手无神地转着手中的酒杯,故作悠闲地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我后来在师姐给我的密信中告诉我,藏机阁人深居简出,阁内有水道直通太湖。你只要到时候直接潜入藏机阁,我从正面攻上藏机阁吸引他们的好手出来,你再找到盒子跑了便是。”
“万一你打不过呢?”鱼白想起初识李红的那个雨夜,关切地问道。
“所以。”李红叹了口气,将酒杯中的苦涩生酒一饮而尽,继而说道:“这有可能是一次有去无回的行动。我李红杀过不少人,没想到,最后一次想杀的人,居然回到了原地。”
“哎,红姐,你这又是何必呢。”鱼白倾心李红,自然不想让她送死。但要去偷平日里无冤无仇的无秘派的东西,他有点下不定决心。
“也许这就是我在无秘派最后的私事了,此事罢了。江湖便与我无关了。”李红将空的酒杯倒扣放回了酒壶之下,桌上一壶四杯方方正正,完璧归赵。
“那红姐你之后要去哪?”鱼白急道。
“去哪么?”李红眼眸微醉,脑中闪过那身形如剑,温如春风的少女,又想着少女一身剑衣下英姿绝伦的剑影。轻喃道:“伴少年,游九州。”
鱼白从未见过李红有今日如盼君归来的思念模样,咬牙悲切道:“怪不得我对红姐的爱不闻不问,原来早有人捷足先登了。那我岂不是更没有理由帮你了。”
李红重新戴起面罩,道:“其实你根本没有喜欢过我。”
鱼白神色微怔。
“你只不过是同情我罢了,不是吗?鱼白,你那时救醒我之后的眼神,并不是喜欢,而是同情我的遭遇,我的身世。你想保护我,但是我不喜欢这样,也不值得你这样。”李红说着,一席红影已经来到了大堂门口。“你有任何理由可以不用帮我,我今日来另外一个原因便是要告诉你,也许从此以后,我们不会再相见了。”
“等下!”一洌水光,鱼白也来到了李红身边,手中握着五百两的钱匣。冰凉的手轻握住李红的手腕挽留道:“红姐我带你去看个地方,你难道不好奇我打劫了这么多钱都花在哪了吗。”
李红眉目带笑,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