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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垣的目光落到了魏介身上,一字一句地说道:“魏内官,以后写字作画,大大方方地把名字写上去,字画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掩盖不了。”
郑伦心中一紧,司徒公气势汹汹,志在必得啊。
“啊,是。”魏介突然明白崔垣此来的意图了,为他正名,捧他上天。
他学美术的,所以非常清楚名声对一个搞艺术的有多么重要,同时他也非常清楚成了名人以后,就会有一大堆人盯着他,这不利于他和太子妃那什么,更何况他要的是实权,而非虚名。
可有了名声,字画才能卖出天价,赚到一桶金币,好矛盾。
崔垣发现魏介穿上了宦官服后,真有了宦官唯唯诺诺的样子,第一次见面时,他可是一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啊,看来,他在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啊。
“还有啊,魏内官,若是在东宫有什么不便之处,可以和黄令说,他是内寺令,东宫监景同也归他管。”
司徒公这话让郑伦暗暗叫苦,若是魏介提出要走,大兄当场允诺,他该如何是好?
魏介欠身,“嗯,多谢司徒公美意,奴婢在东宫一切安好,只是……”
“只是什么?”崔垣好像比魏介还急。
郑伦死死盯着魏介的一张嘴,紧张到无法呼吸。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郑令,太尉公和景监来了,马车已经到门口了。”
举座皆惊,崔垣怒视郑伦,郑伦一脸无辜,如若是他通风报信,他们不可能来得这么快啊,崔垣又去看黄保,黄保无声地说了两个字,景同。
太尉来得这么快,必然是在崔垣和黄保来这里之前就得到了消息,人又是和景同一起来的,那肯定是景同得知崔垣进宫找了黄保,猜测有猫腻,从而去见了太尉。
黄保没想到身边还有景同的眼线,也猜到是谁了,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好在,他也没说什么,一直都是崔垣在说。
崔垣不仅有点怒,还有点慌,他倒不是怕谢亮,而是他干什么都逃不过谢亮的眼睛,他愤怒,然后出乎意料之外,不知如何应对,他慌张。
“太尉公,景监。”
“崔司徒在哪儿?”谢亮的声音,寡淡如水,极易辨认。
郑伦最先站了起来,不知所措,黄保第二,面无表情,魏介第三,三人的反应,他看在眼里,显然,实权远比虚名重要多了。
“我在这!”崔垣大喊一声,最后站了起来,舍我其谁。
很快,谢亮和景同走了进来,诸人行礼,按下不表。
谢亮也不坐,站在原地,微微笑着问道:“崔司徒,怎么有空来这种地方?”
“谢太尉,不也来了么。”崔垣板着脸。
谢亮瞄了一眼魏介,“哦,我是在看魏介的连环画,急于知道下文,所以,过来瞧瞧。”
“谢太尉很喜欢他的连环画?”崔垣发问。
谢亮点头,“当然。”
“那他的字画如何?”崔垣又问。
谢亮赞道:“如日月同辉,无与伦比。”
太尉的夸赞让魏介差点笑了出来,盯着地板上的纹路,死死憋住了。
“那你把他藏在这里,给你一个人画连环画?”崔垣今天来了,话刚说到要紧处,就被谢亮堵上了,人也豁出去了。
谢亮反问道:“我要是把他藏着,你怎么会找来这里呢?”
司徒和太尉针锋相对,景同以下垂手而立,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崔垣一时语塞,谢亮点到为止,“正因为魏介书画卓绝,我让景同找了一些匠人宦官跟着他学点皮毛,因为有匠人,所以,就在宫外找了个地方。”
“这么说,若是太府署的工匠画师需要他指导一二,也可以请他过去了?”崔垣语气有所缓和,真要硬碰硬,崔文干不过谢武,只能来软的。
谢亮点头,“当然,只要他有空闲。”
崔垣瞄了一眼魏介,魏介一动不动,那他也不好擅自为魏介做主,话不投机半句多,崔垣告辞了,黄保也跟着走了。
……
司徒他们一走,谢亮冲魏介问道:“今天的连环画完成么?”
“还没有。”
“那你先下去吧。”
“是。”魏介退下。
接着,谢亮上去,在崔垣的位置,坐下,下面,景同一声不响地跪在了地上,郑伦也赶紧跪了下去,神色紧张。
谢亮拿起了那叠字画,翻了翻了,扔下了,“郑伦。”
“奴,婢在。”郑伦声音带颤。
谢亮斜瞄着郑伦,若无其事地说道:“事情已经搞得满城沸沸扬扬,你今天才想起来整治,太晚了吧。”
“奴婢,失职。”郑伦磕头在地。
谢亮继续质问东宫令,“我让你好好看着他,你竟安排一些贪利之徒在他身边,那他如何静心雕刻玉石写字作画?”
“奴婢罪该万死!”郑伦整个人趴了下去。
谢亮轻蔑地扫了郑伦一眼,目光移到了景同身上,“魏介人才难得,但毕竟年轻,经不起外物的诱惑,一旦有追名逐利之心,人也就毁了,你义父是老匠人,就非常清楚这一点。”
“奴婢确实是个粗人,不通文墨技艺。”
“行了,以后你就在含章殿看着他,东宫的事情还是交给你义父吧。”
“是。”郑伦心中好不悲催,代替景同掌管东宫还不到十天,太尉就不让他干了,虽然没有失去东宫令的职位,以后却只能在含章殿待着了……
“景同。”
“老奴在。”
“宝文街,你叫上京都令一起过去一趟,管一管那些商贾,不是不让他们营生,但要适可而止,宫里的东西也能当街叫卖?”谢亮毫不掩饰对商贾的轻视之意。
“是。”
“另外,你派人去太府署内库,拿一些名家字画,给魏介欣赏临摹,不要让他太闲了,人一闲就会心乱,心一乱,什么都干不好。”
“是。”景同唯太尉之命是从。
谢亮身为太尉,却指使东宫监景同叫上京都令去宝文街“整顿市场”,还能让他去太府署内库拿名家字画,可谓跋扈之极。
……
当天下午,乌云密布,老天爷正在酝酿一场大雨,而太尉先搞了一场风雨,景同和京都令带了大批人手出现在了宝文街,押着一群宦官,一家一家指认,一个一个训斥。
白远山躲在店里,即便他有先见之明,依然吓得瑟瑟发抖,没办法,商人天生怕官,就像老鼠怕猫一样。
好在官吏一不封门,二不罚钱,只是训白玉山了一顿,不是不让你们营生,但要适可而止,宫里的东西也能当街叫卖?
白远山点头哈腰,是是是,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
……
晚些时候,司徒父子得到了消息,崔垣除了在书房中大骂谢亮专横跋扈以外,也做不了什么。
“父亲,”崔侃心中不服,要搞事情,“我们可以让人在底下唆使太尉对外用兵,只要他打了败仗……”
崔垣摇头,“谢亮这个人没那么好糊弄。”
“但他的两个儿子年纪尚轻,尤其是谢湛,心浮气躁,好勇斗狠,时常在领军府感叹自己无军功因而难以服众。”崔侃的脸上浮现轻蔑之色。
崔垣摇头,“不行,万一他们打了胜仗,不臣之心更重,要翻天的。”
“他们在前方,我们在后方,我们不配合,他们怎么打胜仗?”崔侃眼中,波谲云诡。
崔垣摇头,“这事太大了,容我再想想,你也再想想。”
“是,父亲。”崔侃只能作罢。
……
子爵府,后院。
费仲亭赶在景同回来之前,将宝文街正在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魏介,魏介头疼不已,他费尽心思才铺好的财路,没想到这么快就断掉了。
司徒今天不该来?
也不能怪崔垣,就算他不来,郑伦这边也兜不住,因为他毕竟不是东宫监,景同不会轻易放弃手中的权力,一直在暗中监视着子爵府的一举一动,商人都堵到门口了,他会不知道?
时机未到,景同一直引而不发,今天崔垣和黄保给了他机会,他立刻去请来了太尉,谢亮镇压全场,他也重掌了东宫。
归根结底,太尉谢亮的手太长了,什么都管,东宫该他管么?太府该他管么?京都该他管么?他全要管,而该管这些地方的人,全听他的话。
魏介心下不爽,将脚下的一颗石子,踢飞了出去,费仲亭看着那颗石子飞入了草丛之中,不见了踪影。
“早跟你说了,别为了赚钱,耽误了正事。”
“什么正事?”魏介不悦地盯着师兄,“我给他画连环画,这叫正事?”
“你得先把太尉交代的事情办好了,他高兴了,你才有机会赚钱,不然,即便你赚了再多的钱,太尉不高兴,你也没地方用出去。”费仲亭是过来人,他能穿上这身官服,就是太尉高兴,一句话的事。
魏介不服气地说道:“我还不信了,在赵国没人治得了他,再说了,天下除了赵国,还有,对啊,我们可以做外贸啊!”
“什么外貌?”费仲亭没听懂。
“咳,这个,”魏介一时激动,说漏了嘴,“我老家的方言,就是和其他国家的商人做买卖的意思,比如我们可以把字画卖到宋国或者齐国去。”
费仲亭冷哼一声,反问道:“你的字画到了宋国或者齐国,卖得出去?”
魏介语塞了。
是啊,赵国有司徒崔垣这位大书法家捧他,因而他可以在一夜之间,声名鹊起,字画不愁没有销路,可一旦到了宋国和齐国,没人抬举,谁认识他,那他的字画又能卖给谁?
“别想了,老老实实把太尉要看的东西,画好。”费仲亭满足于现状,不想陪小师弟折腾,风险太大了。
师兄的话,魏介根本听不进去,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对了,他们刚才送来了很多字画,说都出自大家之手……”
“你别想了,”费仲亭闭了一下眼睛,小师弟钻到钱眼里出不来了,“那上面都有宫里的印章,拿出去,没人敢卖,更没人敢买。”
“你听我说完么,我可以临摹仿绘这些字画,你拿出去当赝品卖啊,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去写几幅字来,很快!”魏介说完,飞也似地跑了。
费仲亭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乌黑的天,要下大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