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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少年,站在船尾,叶知秋和阮红玉站在船头。
成年人的世界相比之下总要含蓄很多,少年一起望着浩瀚江水,千里苍穹,一舒胸中抱负。
洛北看着虞晗,又看看赵瑗,一个积极乐观,一个坚韧沉稳,自己跟他们相比实在是太过平凡。
一个平凡的人本应该老老实实的过着平凡的生活,与风浪无涉,与田间、牧马牛羊相谐,可是命运实在是捉弄人,让他历经艰辛,看着一次次悲剧发生,然后把亲眼所见的一切都沉积在心里。
洛北不知道在这座临安城以后的日子里还会经历些什么,至少命运不会再让他那般悲苦了吧?
他虽然没有表达出来,但在内心里对友谊仍然是有所渴望的。
他曾与杨再兴朝夕相处,很是钦佩他的为人与豪情,却没有想到“中道崩殂”。杨再兴血洒疆场,这一切就发生在他眼前,就此为那段短暂的同袍之谊画上了一个句号。
杨再兴的死令洛北痛苦了很久,所以在此刻,他真心希望赵瑗和虞晗不要像杨再兴那样。
就在这时候,杀生从船舱里奔了出来,当看到三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就站在船舱门前。
他小圆眼睛四处转了转,正好洛北回头时看到了他,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外一只手朝洛北比划了几下,好像在说着什么,却格外的小心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杀生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平日里他大多都是管东不管西的性子,根本不管场合就会突然出现,然后来一嗓子什么的,对于这些洛北早就习惯了,没想到今日倒是转了性子。
洛北看得出杀生一定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不过他想象不出还有什么需要避讳赵瑗和虞晗的,但他还是对二人笑了笑,朝杀生走了过去。
杀生把洛北拉到了船舱里,小眼睛瞪的滚圆滚圆的,手却一直背在身后没有拿出来。
洛北看到他的模样不禁笑了,说道:“莫非你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么?”
杀生没有笑,而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还不拿出来看看?”
杀生这才把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伸了出来,手里攥着一个东西,等他摊开手掌,洛北才看清,原来是一个乌黑透亮的小块铁牌子。
洛北把铁牌子从杀生手里拿起来,仔细的看了看,发现这东西很重,但从并不像是铁制的,更像是一种少有的金属,类似于黑金。
上面的纹路刻画的很细腻,深浅均匀,好像是一片片鱼鳞堆积在一起,而在鱼鳞最中间的位置赫然是一只眼睛,一只看起来好像半睁半闭的眼睛。
手轻轻的抚摸着黑色的铁牌,微微的凉意从上面传来,这只眼睛竟是如此的真实,看起来并不像是工匠雕刻上去的,更像是一只真实的眼睛,而且目光里透着一股难言的阴森。
洛北微微皱眉,显然这块小牌子很特别。
“这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洛北问杀生道。
杀生回身,指了指船舱的某个角落,那里原本有很多破碎的桌椅和其他的杂物堆起来,所以他们在查找的时候也并未太过仔细。
“那天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怪事?”洛北自言自语的说道。
洛北把乌黑铁牌拿给虞晗和赵瑗都看了一遍,他们也认不出这到底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是普通的物件。
……
叶知秋抱着破旧的剑,站在阮红玉和小来身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倒是小来和阮红玉两个人有说有笑,好像很是开心。
天上的云又变得厚了起来,江上风云变幻那是常有的事,遥远的天际上黑压压一片,正逐渐朝这里席卷而来。
在江面与天际相接的最远处,云团和雾气好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把白昼笼罩起来,宛如黄昏已逝后的日暮。
叶知秋目光有意无意的流连着,却突然皱起了眉。
他恍惚中记得在他们登船的时候把守在江岸上的官兵只有四五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人竟突然多了起来。
那些官兵都穿着统一的服饰,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足足有接近二十余人,而且每个人都目光锐利,虽然他们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放松些,但叶知秋看得出来,他们一只手一直紧紧的握在腰畔的剑柄上。
当他发现这一现象的时候,一瞬间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一时间又说不清到底哪里不对。
他回头望了望船舱里面,发现几个人已经不在,他低沉而急促的说道:“喂,你们好了没有,雨快来了!”
他并不是那种容易惊慌失措的人,但现在他身边不但有小来,还多了一个阮红玉,这两个人都没有任何自我保护能力,如果有危险来临,他很可能顾及不了。
长期的流浪生涯里,他和小来早就锻炼出一种奇特的能力,小来对周身环境的感知能力甚至要超出本身就有武功的他,他也不会再随意去拼命,如果有危险来临,他会第一时间想办法躲避。
因为在他看来,小来的安危比这世上的一切都他都更加重要。
官兵成群结队的走了过来,离船停靠的位置越来越近。
叶知秋反手握住了剑,他习惯于此,这样他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出剑。
“剑……对,就是剑,我就觉得一定有哪里不对,原来是剑……”
叶知秋突然恍然大悟,他发现这些人清一色的都是配着剑,而在他们登船之前,那几个官兵却不同,腰间悬挂的是官府统一配发的腰刀。
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问题所在,叶知秋知道,危险就在眼前,而前面上岸的路已经被堵死,后面又背临江水,他们此时已经无路可退,甚至是无路可选。
“红玉姑娘,快进船舱……”他的声音很急促,小来正跟阮红玉牵着手大笑着,听到他的声音之后立即收起了笑容。
阮红玉回过身时,看到叶知秋郑重且紧张的表情,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僵硬起来,她看得出,叶知秋一定不是在跟他们开玩笑。
叶知秋微微摇头,让她不要回头。
“慢慢的走过来,不要出声!”他低声说道。
阮红玉依旧牵着小来的手,两个人都没有出声,更没有回头,而是按照叶知秋的指示,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向船舱的方向。
天色越来越暗,天边乌云滚滚。
江面上的风浪比之前显得更加汹涌了些,这样的天气本就很是一种极
大的危险,而更大的危机正在朝他们一步步走来。
那些身穿官府的剑士走路并不快,也许是他们知道,船上的人本就是无路可走,可以说是“瓮中之鳖”,所以,他们对于“囊中之物”似乎并不着急。
这些人的目光里冰冷的像是藏着一块永远都无法融化的冰,在他们眼里,被盯上的“猎物”几乎可以说是死了,对于死人,早些晚些又有什么区别?
……
在一处幽深的院子里,四下无人。
只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独立在一棵很大的树下,背负着双手,正抬头仰望。
天空变得阴暗起来,很快可能就有一场雨来临,但他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老爹,你回来了!”中年人的声音极富磁性,突然开口说道。
这时候,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缓缓从小门外走进来,苍老的脸上好像天生就堆着亲切的笑容。
“老爷,小姐她还是忍不住出门了!”老爹说道。
“是啊,她……总是不愿在府里闲着,看来有些事还是在她很小的时候留下了阴霾,都是我不好……”
中年人有些叹息。
老爹走到离中年人还有一定的距离便站住了脚步,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信封,两指轻弹,只眨眼间,信便落在了中年人手中,不偏不倚。
中年人望了望老爹,淡淡的笑了,两人相处多年,但保留在两人中间的距离似乎从未缩短,也从未拉长,他早就习惯了。
他看了看信上奇特的蜡封还在,说明还没有被打开过,然后把蜡封剥离,小心的把里面的信纸抽出。
可奇怪的事叠的整整齐齐的纸张上并没有一个字,只有在右侧底角处画着一只鹰头,目光锐利无比,喙好像一把锋利的弯刀。
中年人仿佛吸了口气凉气,把纸递给了老爹。
老爹并没有拒绝,他看了看信纸,苍老的脸上笑容仍在。
“纸上并没有任何内容……”
中年人点点头,说道:“没有内容或许就是真正要传递的内容,这只鹰正是来自于白山黑水间的那只雄鹰,他已经把他的屠刀伸向了临安,这就足以说明,他们在临安城里布下的另外一颗棋子已经开始行动了……”
老爹不置可否。
中年人思索了许久,目光沉了沉,说道:“老爹,还是按照我们从前的约定,我的事不管如何你都不必理会,只要你护佑希儿平安就好……”
老爹的笑容依旧慈和,眼前的中年人一生可谓有着许多坎坷,他能有今天的地位也是好坏参半,但唯有一点,对于那个孩子,他深爱有加。
这大概也是自己能一直留在他身边的唯一理由了吧!
他点头,说道:“老爷放心,老朽虽然已经年迈,但只要有这条命在,就一定不会让小姐受到任何的伤害……”
中年人淡淡的笑了,然后又抬头向天空望去。
天空上仿佛有一只孤雁正匆匆而去,渐渐化作一个渺小的黑点儿。
那只孤雁大概也是失了群,在迷茫的天际上寻找着方向。
孤雁发出一声长而凄楚的鸣叫,很显然,它的内心也正感觉到深深的孤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