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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夜放花千树……上元夜子时,太极宫内会燃放盛大的烟火,皇帝赵祯也会站在那太极宫墙之上赏这世间繁华,不过其他时间内,那些百姓燃放的零星烟火也是不断的。
一阵风起,就仿佛吹散了千树繁花一样,烟火纷纷、乱落如雨。
烟火这些东西赵晴喜欢,赵微却是见得太多了,相反则是对舞龙舞狮更加感兴趣一些。此时的朱雀大街还有长安大街上,不少的曲艺班子,都身着绣龙衣,高举一个用竹片扎成的龙身,前面号角铜锣开路,龙灯走在头前,接着便是龙头龙身相继蜿蜒盘旋着坠在后面。
或高或低、或进或退、或舞或止、或跳或蹲,仿佛龙腾九霄。或是撞上另一个曲艺班子,还会上演一出双龙戏珠,端的是无比精彩。
然而也就在赵微随着这舞龙的队伍,从朱雀大街走上长安大街时,却看到一辆流苏顶的华丽马车,在人群中缓缓前行。而车中,有一女子正手托车帘,欣赏这热闹喧嚣的上元夜景。
这女子鹅蛋脸、远山眉,脸型流畅柔和,充满了古时女子的风情典雅,嘴角暗笑,可眼中似乎又在蕴着些许心事。在那灯火明灭间,绝美的容貌时隐时现,竟是……竟是有些面熟。
赵微不由得脚步加快,拉着赵晴就追着那车子而去,想看得更加真切一些。
“怎么了哥?”
赵晴不明所以,而赵微却顾不上回话,即便如此……追着追着……就已难寻踪影了。
“见到一人,有些眼熟,就想去瞧瞧。”
赵晴贼兮兮一笑:“是个女子吧……”
赵微刮了一下赵晴的鼻尖:“就因为是女子,所以才好奇想去瞧瞧,回家这么久,你可见哥哥认识哪个女子了?”
赵晴在一旁不相信,拿手指刮脸,做了个羞羞脸的样子,让赵微有些啼笑皆非。
这时赵微打量四周,发现已然出了城,而城外一路延展开去,直到听山池的方向上,竟然也是灯火如龙,繁华程度相比城内丝毫不差。
而这一路上,相比城内,诗词的氛围就相当浓郁了。正自闲逛,似乎又看见了那辆流苏顶的马车,正缓缓向听山池画坊的方向驶去。
于是赵微又一次拉起赵晴,跟了过去,而这一次,却是遇见了李新。
“咫尺兄怎还在此闲逛,诗会就差你了。”
赵微有些无奈,上元夜这熙熙攘攘的人潮,居然都能被人撞见……赵晴是想去的,只是见哥哥一直兴致勃勃,而且……也确实是在往这个方向走,便一直没有催促过。此时见到李新,当即也就挽着赵微的胳膊撒起娇来。
这齐家的画舫格外高大,俨然一座可移动的酒楼一般,大红灯笼高挂,整个船身都结了彩,梁柱上多是雕着些细密繁复的花纹,远远瞧去显得甚是华丽。
此时这画舫就停靠在岸边,并未驶向湖中心去。
诗会的举办在画舫二层,赵微踩在这吱呀呀的甲板上,仅仅这声响以及耳边隐隐传来的那有若天籁的丝竹之音,就觉得确实有几分风流雅趣,难怪这么多风流才子都流连忘返。
齐嵩算是半个主人,只是一直隐于幕后,很少去躲李新的风头,此时见赵微来了,三两步赶来寒暄客套一番。在李新相互引荐下,算是知道了这个齐嵩便是那个书坊的话事人,这样的话也也算自己半个金主了。
齐嵩应当是知道《西游记》是自己的作品,因此拉着自己格外亲热,一个劲的往里请,到了厅中,众人纷纷望来,齐嵩才高声介绍道:“这便是‘唯有暗香来’的作者,赵微,赵公子。”
只是这声介绍过后,原本各自交谈的众人都循声望了过来,只有少数女子微微欠身福了一福,赵微于是就朝那几名名妓拱手施了一礼。
“这诗他自己都说了并非他所做,齐员外这般介绍,有些过了吧。”
“咫尺兄这般风姿气度,必然说得是些自谦的话语,可做不得真的。”说话之人是王鑫,神情有些戏谑,显然说的是反话。
赵微见是他,直接权当耳旁风一般将他无视了,眼睛则是四下扫着,却是没什么收获,马车停在这,人莫非不在这?
赵微这般姿态又将王鑫激怒了,于是王鑫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态后,继续说道:“此时正逢上元佳节,我等一干青年才俊聚于此处以诗会友,赵公子既然来了,不妨就做上两首,开释一下误会。相比以那等‘唯有暗香来’的才学,此时做首相仿的,应当不是难事。既为诗会增光添色,也能澄清误会,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王鑫说话,身旁已有人附和:“没错,再流传于世一篇佳作,当是一番佳话呀!”
赵微看着这几人跃跃欲试,就等着看自己出丑的神情,心中好一阵厌恶:“在下向来不喜诗词……此番前来……”
话未说完便被厅中一人打断:“作上两首诗又何妨?此间哪位来了未曾作诗的?莫非是瞧不起我等?”
“此人这般惺惺作态,莫非传言是真?”
“乡野村夫,何必苛责,他都说了是他妹子所作了。”
花花轿子众人抬,齐嵩很欣赏赵微,周身气度颇令人心折,再加上《西游记》一书,心中笃定赵微诗才非凡,因此刚才那番介绍实乃真心实意。可是没想到,原本很寻常的一番引见话语,若是寻常人,也就“久仰”两声,就算打过招呼了,而此时居然引得赵微被群起而攻之,心中有些愧疚:“这个……在下……赵公子,抱歉……”
赵微心中厌烦至极,看着齐嵩一脸真诚,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
余望在一旁看着,想到自己当初进京时,也是同样的遭遇,便有心帮他解围:“你们何必如此着急,咫尺贤弟刚刚进来,酒水都未曾喝上一口,且让他缓上一缓也就是了。”
余眺在一旁附和,而王鋆却在一旁插话道:“海东、山南两位贤侄,此言差矣,在场诸位哪个不是进来时便需赋诗一首的,既然来了,何必藏拙?”
旁边有人隐在人群中,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此人莫非是瞧不起我等?于是不守这诗会规矩?”
“居然还有如此狂妄之辈……”
王鑫见状连忙转过身去,面色一肃,义正言辞:“哎,兄台此番行径可就不对了,心中若是有何想法,可以站出来当着大家面说……在下说句公道话,赵公子早就说了不懂诗词,你们不仅不信,还如此咄咄逼人,何苦来哉?”
接着就转过身子,冲赵微说道:“是也不是?”
“昨日在下已知兄台才学过人,那等猜灯谜的本事在下是佩服的,由此可想诗才岂能落于他人之后?诸位怕是不知,昨日在下与止戈恰好和咫尺兄偶遇,那猜谜的本事可是非同凡响……”
接着王鑫就将昨日几人的冲突,说成了非常和谐友好的才学交流,言之凿凿情真意切,让周围人都觉得王鑫实乃坦荡人,三番五次帮着赵微说话。
而此时的赵微嘴角微翘,似乎是在笑,可是眼神却又是冰冷的,就在王鑫洋洋洒洒之际,当着大家面一拱手:“也好……盛情难却,那在下就献丑了……”
王鑫话音戛然而止,扭头望向赵微,只见他抬步走向一个桌案之前,提笔写下几个大字。
赵晴一直躲在赵微身后瞧热闹,此时见哥哥要写诗了,知道这群混蛋马上都要丢脸,有些兴奋的就跟了上去。
赵微看见自家妹妹居然满脸笑意,当即也是白了她一眼。赵晴不以为意,笑嘻嘻的大声念道:“青玉案,元夕。”
女子的声音甚为清脆明亮,顿时场间都安静下来。
赵微提笔挥毫,一笔行草苍劲有力。
赵晴才学一般,但看完上阙,原本嬉笑的神情也严肃了下来,面露讶色,整个人似乎都抖了一抖。
“东风夜放……花千树……”
仅仅七个字,大气磅砣,王鑫、夏喆等一众人,竟皆变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