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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作者:小龟一二一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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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小米被我的这个问题整蒙了,半晌才说:“人人都有心理问题,你顶多就是有点抑郁。”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这样是因为抑郁还是因为真的生病了。”我对谢小米袒露心声。

    其实老专家的话我听进去了,我知道自己心理多少有些问题,为此也努力想要看清和改变自己。看清自己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需要时常反思和怀疑自己。

    谢小米觉得我喜欢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太多思虑反而把自己搞混乱了。她说:“不管你是得了什么病,不管身体的还是心理的,要解决的问题都需要面对,空想是没有用的。我查了一下,重症肌无力这病可以先口服药缓解症状,这药药店没有,让老木去医院开一瓶,先吃着再说。特么的,他们整天争来吵去完全忽视了你,你是个活生生的人,正处在痛苦挣扎中的人,谈什么手不手术,如果能不难受一辈子不手术也没关系不是吗?都特么以为自己是专家是权威,拿不出解决方案狗屁都不是!咱们现在啥都不想,先解除痛苦,减轻症状才是硬道理,别管他们怎么说怎么看,先把自己当个有血有肉的人看才是正经。”

    我被谢小米的一番话惊醒,恍然发现老木根本没有正视我的痛苦,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抵抗都只是在对抗他自己恐惧的东西,而我也一直在漠视自己的痛苦,执着等待老木给我一个爱的证明。

    我和老木一个艺术本科一个医学博士,两个高级知识分子智商加起来接近三百,却一直被情绪所困,整天在过去的细枝末节和对未来的殚精竭虑中过活,甚至为了争个是非对错不惜伤害对方和自己,当下被我们弃之不顾,都无法正视真正的问题。

    尽管想清楚了自己的处境,我还是无法控制地想探究老木对我的感情。接下来两天我们依然没有说话,在同一个屋檐下做各自的事情,其实我很想问他:“如果你觉得我是抑郁症不该劝我去看心理医生吗?”我没有问,因为我知道答案是没有答案,这是一场冷暴力,动机和目的的指向是老木不希望我用任何疾病麻烦他,不论抑郁症还是重症肌无力都是很麻烦的事情。

    我见过老木和他的家人看待抑郁症病人的态度,他们觉得这种人不应该出现在自己身边,如果可以就要尽量远离。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我能理解他们,人人都期望命运之神的青睐,都希望自己过得万事如意。至于爱和悲悯,那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哪怕不会给人带来现实的影响,但想一想都会让人糟心。所以大家都学会了隐藏自己残破不堪的精神和肉体,我们要用完美的形象去吸引他人,然后我们得到了什么呢?

    谢小米说:“得到了狗屁,都是伪装的美好幻象而已,各人的苦各人知道,人生就是孤独的,别想着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

    我终于接受了现实,但也不想再去医院看病,我对老木说:“帮我开一瓶嗅吡新斯的明吧,可以缓解症状。”

    老木没有看我,也没有答应我的要求,但我看到他抬起了下巴从鼻子里喷出一团气,他在冷笑。我知道他在用这种方式反击我,因为我没有认同他的观点。而他的观点是我没有病,如果有病也是精神病。与其说这是他的判断不如说是他期待发生的事情,我当下的要求即使对他来说毫不费力,他也会反击,因为我让他失望了。

    人性中的某些东西看清了也便看淡了,我既然接受了与老木只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的现实,也就不再关心他的态度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过好自己的日子。

    我发现自己突然不考虑离婚的问题了,这是件很有趣的事情,我对谢小米说了这个发现,她觉得我有进步。

    谢小米说:“哭着喊着要离婚的人其实心里都还期待对方挽留自己,真的不在乎对方了离不离的没什么意义,除非外面有个人等着你嫁过去。你外面有人吗?”

    “我.......曾经有吧,但是婚姻不是儿戏,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或许我从来没想过放弃这个家。”我回顾那些追求者,其中不乏比老木优秀的人,但是他们都是我生命中的过客。

    “廊桥遗梦式的爱情?”谢小米问。

    我想了想,摇头道:“我一直坚守贞操,女人身体的背叛对男人是致命的打击,我守住了这条底线。”

    “柏拉图式的恋爱呢?这个你无法否定是不是?”谢小米继续八卦。

    “这个我承认,我确实在精神上依恋过几个人。”我坦诚。

    “你过得还不算无趣。”谢小米笑眯眯评价我,让我顿时心情舒畅。

    我开始了实验性治疗,按照说明书和网上病友的讨论服用小明,鉴于我一贯药物副作用敏感的特质,我决定尽量少用药,并且记录每次用药的时间和用后的感觉。

    四月二十日,服药时间晚上七点,感觉呼吸顺畅了很多。出门走了走,上下楼时发现一直伴随的肌肉酸软感消失了,没想到一颗药的效果就这么好,看来我的情况并不太糟糕。

    晚上十点半准备睡觉,胸口又开始有点闷,但四肢酸软的感觉没有出现,我有点犹豫是否吃了药再睡,但考虑到药物的副作用我还是放弃了,将药瓶放在床头,我想如果半夜醒了就再吃一次。

    我的睡眠质量不太好,每两到三个小时就会醒来然后很久睡不着,这是我从小就落下的毛病,医学上称为神经衰弱。果然,我在凌晨三点醒了,手臂酸软,胸口憋闷,我在黑暗中想像自己或者可以就此停止呼吸。

    睁着眼,空白的大脑,枕边是老木节奏混乱的鼾声。那鼾声一会儿像椅子腿在泥巴地上拖,一会儿像钢锯在木头上锯,我知道他一定是睡姿不对把呼吸道堵住了。我在黑暗中摸索着将老木的头放到枕头上,果然他的鼾声停了。

    凌晨三点四十分,我又吃了一颗药,吃药前感觉嗓子干痒,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副作用。

    早上醒来时老木已经上班去了,我向谢小米汇报了我吃药的时间和感觉,她觉得我能认真对待自己的身体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