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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曾说:“你过得这么辛苦都是因为他,一个无能的男人才让自己女人这样在外面拼命。你不用怕,就算没有工作也不要紧,回来,我们养你。”
听到“我养你”这三个字的时候我心情复杂,仿佛看到了父亲和老木在拔河,中间的绳子是我。
我是软弱的,我听信了父亲的话,期待把幸福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但我不想回到那个家,就像谢小米说的那样,回去那里我就完了。
我希望老木对我说出“我养你”这三个字,这是爱的证明不是吗?我对老木说:“我需要你更努力一些,有一天能撑起这个家,我是个女人,青春没有几天的,我把青春给了你,你总要对我有的责任心吧?我给你两年时间,如果还没混出个样子来我们就分开,我想趁自己还年轻找个能给我安稳生活的下家。”
谢小米看着悲伤的我,我在忏悔,忏悔对老木说出了这样的话,“我和他结婚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逼过他,我真的过得太苦了,我真的很需要他给我一点信心。”
“你这样说他或许会比以前努力一些吧。”谢小米总算说了一句安慰我的话。
“我不想逼他做他不愿意的事情,当初他不想考研,他姐不高兴,我还说愿意一辈子养他。”我想找个人说明一下我极力想挽回说出的话,但已经说出去的话是收不回来的,这样的话必然会重创老木的自信心,“我好累,我想他帮我分担一下,我这样说并不是想伤害他。”
我兜兜转转绕来绕去说着同样意思的话,这些话我只对谢小米说却从来没有告诉过老木。我和老木都不擅于沟通,我们害怕伤害彼此,害怕吵架。
最激烈的一次争吵是在那个春节,我们从我父母家回来后发生的。
那天我父亲在午饭前召集全家开会,他说了一个计划,和制订这个计划的初衷。
“你们爷爷,也就是我的父亲这个遗嘱非常不公平,我和你们的大叔叔和姑姑都觉得这份遗嘱有问题。虽然当初我们是约定了谁送终谁可以拿到大半遗产,但是,我和你们大叔姑姑每周都去看爷爷,每个月的赡养费也没少给,我们都是尽了赡养义务的,你们爷爷把房子给了老四,一万多现金用于丧葬后剩下的给我们其他三个人,这样合理吗?显然是不合理的!”父亲自问自答,口沫横飞,我感到他的唾沫飞到了我的脸上,胸中好像塞了团棉花。
“所以,我们一定要闹,这不仅仅是财产分配的问题,这份遗嘱一旦被外人知道,会指着我们的脊梁骨说我们不孝,说除了老四我们都没有尽孝......”
我努力按捺胸口的不适,用平静的语调说:“遗嘱有效吗?如果遗嘱有问题就找律师解决......”
“闭上你的臭嘴!你搞不清情况就不要插嘴!”一声暴喝在屋中炸响,我的父亲露出了真实的面貌,“我现在说的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到时候就按我说的做就行了。”他目光凶狠地看着我,看得我气血上涌头晕眼花。
他就是这样,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不容置喙,在这个家他需要绝对的权威。任何反抗都会带来严重的后果,这是我童年学到的真理。我的偏执大概就是从父亲那里遗传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有时真的会给周围的人造成巨大的压力。
父亲继续说:“清明节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到乡下上坟,到时候你们都必须要到场......”
“我不会参加你的计划,我尊重爷爷的遗嘱,如果你们觉得遗嘱有问题就找律师解决。”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也知道这话说出来会引起怎样的地动山摇。
“你放屁,你给老子滚出去!”果然,他的音量大到惊人。
我感到餐桌都晃了晃,老木目瞪口呆,儿子看着我的眼睛惊慌失措。我默默走向大门口开始换鞋,老木和儿子跟着我也在换鞋。
我哥走到我身后好像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口。在我拉开大门的时候母亲从身后拽住了我,她说:“好好说话,不能走!”
母亲看似没有立场,其实她只是要我留下来继续听父亲的话,她一辈子受这个男人的控制成为他的帮凶,我讨厌她。讨厌她的无能,讨厌她的愚蠢。
“让她走,走了就别想再回这个家!”父亲在身后咆哮。
“你少说两句。”母亲对父亲说,同时继续把我拉回了屋里。
老木和儿子无奈又退回到屋里,儿子对我使眼色,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让我忍着听完算了。
我没有看老木,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的脸色有多差,被驱逐的耻辱必定灼烧着他。他的尊严因我被驱逐而受到践踏,没有拂袖离去已经算给我面子了。
我看向我哥,他的脸上有种诡异的笑容,我知道他一直觊觎爷爷的房产,必定是拥护父亲的反攻计划的。可这一切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他们爱怎么折腾我不拦着,但是要我和他们同仇敌忾我做不到。
父亲见我回来便又开始讲他的计划,但这次他说得磕磕巴巴,很快他将目光再次锁定我,我看到他的眼中怒火升腾,知道他很快又要发作了。
果然,他停下了说那个计划,转而研究我的态度,他指着我的鼻子说:“你这是什么态度,家里的事情你一点都不关心吗?我跟你说,不要以为......”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开口打断他,“有事说事,没事我们就走了。”说完我又转身去开大门。
老木没有跟上,儿子也站在原地没动。我母亲再次从厨房冲出来拉住我说:“都要吃饭了。”
我说:“不想吃了。”
母亲拉长了脸说:“我忙了一早上,你说不吃就不吃了?”听到这句话我的心软了一下,但随即我看到母亲狠厉的表情,再想到母亲的语气不善,我心中的愧疚顿时消散,喊了声老木和儿子,坚决地走出了大门。
身后传来父亲的怒吼:“你今天要是敢走,就不要再回这个家!”
我点点头,继续迈步向楼下走去。
回家的路上我努力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和儿子说说笑笑,但我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直在颤抖,胸中有一团黑色的气体在横冲直撞,老木全程没有说话。
回到家,老木将委屈和怒火发泄在我身上,他对我大声吼叫:“大过年的,搞什么搞?搞得大家都不痛快就好了?你少说两句会死吗?”
我安静看着他对我张牙舞爪,周身冰凉彻骨,我知道这种彻骨的寒冷并非老木带给我的感受,这只是一种单纯的寒冷感。
“砰”的一声响,手机砸在墙面又弹到地上,这是老木才买了两天的新手机,就这么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