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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希望每个人都能讲道理,但这世界的真相是,人的行为往往不跟随我的逻辑。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经历,我们人生的点点滴滴塑造了我们各自的逻辑。与人和睦相处,只是一个愿望,并非我们人生必须完成的功课。
其实老于不仅仅折磨我一人,他从老家带来的人都被他折磨过,大概是因为我的圣母病,他们时常找我谈心。他们有的人离开了公司,有的人因为投了钱所以还留在这里,对于他们的苦难我无能为力,只能安静听着。其实我内心也很纠结,要不要离开这里。
我观察老于的妻子,因为都有耳鸣的问题,我们有了共同的话题。老于的妻子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她对老于也很不满意,但她能忍,忍不了了就关起门吵一通。
老于的孩子和老于都不亲近,大孩子是个女儿,早已不和他说话,对其他人的态度也是极其冷淡的。小孩子是个男孩,看似十分调皮,但看人不用正眼瞧,继承了老于自私自利霸道的态度,小儿子和老于总不对付,说不了两句就剑拔弩张要干架。看到这样的家庭关系,我觉得老于这样对我们,我们这样对他也都是不奇怪滴。
老于喜欢发脾气,使性子,而这些行为针对的对象都是他寄予厚望的人,比如说我还有他的小舅子,他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我们身上,并觉得唯有努力折磨我们才能梦想成真。这与现在很多独生子女的家长何其相似,对孩子寄予厚望,然后对孩子严加管束,内心YY着:如此努力,幸福必定会来敲门。
在对老于的精神分析中我勾勒了一个基本童年生活画像,被娇纵、宠溺,学习成绩差,父亲对他期望值高,对他进行过严厉的批评式教育。
老于在重复他父母施加在他身上的重压,对象主要是我。我明白了他的这个心理问题,但我救不了他,也救不了自己,这是一个困局。
我在工作中努力无视他的无礼责难,但有一次我发现,老于在被我无视后出现了短暂的肢体动作僵硬,走路时全身紧绷,同手同脚大幅摆动,好像在走正步。我知道自己这种回避的态度对他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和压力,我想劝他去看心理医生,但这种建议在有些人看来和骂人无异。
我和老木讨论了老于的案例,老木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各人需要解决好自己的问题,你自己要学会过得开心。”
面对老于这种死缠烂打,贴身进攻,我的开心显然不太容易。我曾想说服老于,让他看到他自身的逻辑是有问题的。直到有一天,刷微博时我突然看到一则新闻,我打消了这个妄念。
新闻里说两个成年人等在小学外面,趁孩子们放学冲上前砍杀无辜的小学生,被抓后这两个人供述,他们到上海两个月了,一直找不到工作,于是他们仇视社会。
那一刻,我痛心之余突然发现,很多人是无法用理智思考的,他们大多数时候的行为只是听凭本能,如果我希望每个人都活成他应该有的样子,我必将是痛苦的。而我尝试去理解和帮助他人,并非因为我有多么善良,其实也不过是为了补偿那个童年无助的自己,并且在让他改变后减少对我的伤害罢了。
想通了这些,我不再关注老于的情绪,他为了找到新的心灵寄托又开了一间设计工作室,搞笑的是他还故意让我们两个设计室形成竞争关系。我静静看着他的表演,内心波澜不惊。
许多天后,我在一次偶然路过时,看了看那个设计室的审版过程,发现她们也是用沉默对抗老于,他还是在独自玩着批评的游戏,这是他命里注定的苦难和乐趣。
本以为新设计室成立后老于对我的火力会有所减少,然而并没有。事实是他在被另一个设计室沉默对抗后再次把火力集中到了我的办公室,原因我知道,因为始终还是我的部门效率最高。
这让我想到了一个管理学大师说的一句话:“如果你着急找人帮忙,去找那个特别忙的人。”
我再一次成为了老于的依靠对象,他认定了,征服我,让我听话他就可以获得成功,于是他开始了新一轮的折腾。
这次老于的关注点放在了我是否听话,是否愿意与他时刻黏在一起工作这个问题上。
“你为什么总不愿意跟我一起出差?”老于问我。
我解释:“没有啊,我没有不愿意和你一起,每次你说出差我都问过你,想和谁一起去,是你说让我派个设计师跟你。”
“你出差太少了,要经常出去。”老于换了个角度批评。
我说:“这个月我已经出差两次了,回来还要安排画图、选料、审版、生产,我不能总是在外面跑,公司里的事情顾不上会出大问题的。”
“我看别的设计师总在外面跑,你不熟悉市场是不行的。”老于坚持批评。
我心里好笑,看来不让他赢他还会唠叨。其实我很想给他把道理讲明白,但这些道理我早就跟他说过了,别的设计师都是轮流出去跑,别的厂的总监不像我还要管这些生产方面的问题,再说了,别人公司生意未见得比我们好。这些我已经不想解释了,因为他不需要真相,他只需要我的臣服。
我立刻表态:“老大,只要你想我跟你一起出差,我肯定跟你走。”
老于立刻就犹豫了,支支吾吾半天,找不到自己的思想跑到哪里去了。
这事儿我以为结束了,过了几天我发现是我想得太美了。老于去了冬哥那里诉苦,还是那个问题,说我不愿和他一起出差。
冬哥找我了解情况,我也是醉了,敢情人家去告老师了,关键是还是编瞎话告老师。无奈我只能向冬哥一通解释,听得冬哥直笑。
我觉得有必要和老于好好谈一次,于是找了间办公室清空了人和他敞开了谈。这次谈话很不愉快,我发现我们始终不在一个频道。我希望他明白我的工作职责所在,他却一直在批评我的态度不好。
“你太焦虑了,这样我们谈不好。”我想结束谈话。
“我没有,我跟你说,你要看清自己的问题,你看看你和我说话是什么态度?”他痛心疾首指责我的顽冥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