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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有劳萧先生了!”那男子小心地将一包东西放在萧木旁边,然后退了下去。
屋内,就剩下萧木一个人了。
合上账簿,活动了一下双手,萧木将桌子上的那包东西揣进怀里,然后缓缓地朝外走去。脚步,不急不徐。
夜,夹着凉爽的微风,吹过呆着露珠的嫩草,吹过两边枝叶浓密的树木,哗哗作响,带出了草丛中青蛙的鸣叫。
地上还冒着白日里没有消散干净的热气,踩上去,便觉得一股燥热在脚边缠绕。天空干净地只有月亮和星星,没有一丝云彩。这样的天气里,连月亮原本清冷的光芒都显得热烈起来。
萧木缓缓地走,眼睛都似乎没有看地,仿佛他要去的地方走过成千上万遍,以至于就算是闭上眼睛,他也能到达目的地。
眼前是一处湘竹围着的幽静小园,完全不同于燕子坞的张扬,这园子像是隐在这到处奢华的滕府之中,特别的雅致低调。仿佛一个不留意,就会忽略了它出存在。
唯一显出尊贵的朱漆大门此刻正紧闭着,上面的铜环昭示着这园子主人特有的身份地位。只是在这青青湘竹之间显得分外地不和谐。
萧木上前,轻叩铜环,声音不轻不重,每一下,力道都控制地恰到好处。三下,停顿,然后再扣三下,直到门被轻轻地打开。
门内走出一个老妪,见到萧木,也不惊讶,只行了一礼,道:“萧先生,又来送月钱?”
“胡嬷嬷,二夫人睡下了吗?”萧木照例一问。
“二夫人正和小雨在屋内聊天呢,老身这就去通报。”胡嬷嬷急急忙忙地就跑了进去。
萧木站于院中,抬头看着星空,神态安详,连脸上的疤痕都显得极致温和。
“萧先生,二夫人让你进去。”胡嬷嬷出来叫住萧木。
萧木一愣,平时,她不是只叫娴小雨出来拿钱,然后就打发他走了吗?怎么这次,请他进去了呢?难道……
萧木心头暗自一喜,赶紧随胡嬷嬷走进房内,脚步忽然凌乱。
屋内只有幽琬蝶一个人,临窗而立,纤细的身子令衣服显得格外空荡,也格外飘逸。一丝夏季的微风吹来,几缕青丝飘动在空中,连着身上的丝带,如仙子飞天。
萧木盯着眼前女子的背影,看得怔在当场。
“胡嬷嬷,你出去一下,我有话对萧先生说。”幽琬蝶没回头,仿佛对着空气说话,声音清悦却遥远。
胡嬷嬷答了一声是,恭敬地退了下去,关上了房门。
屋内,长时间的静默。
“我……听说你和娴小雨谈天,她人呢?”萧木率先打破这静寂。
“我遣她走了。”幽琬蝶还是没有回头,窗前的身影如泥塑木雕一般一动不动。
“小蝶……”萧木有些激动地开口,却被幽琬蝶硬生生地打断,语气冷冽地冒出三个字:“二夫人!”
萧木一愣,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随即从善如流,行礼叫道:“二夫人!”
“为何总是不给小雨领月钱的确切日子?”幽琬蝶似乎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
萧木摇头,问:“在下不知二夫人此话何解?”
“每月月底领钱,为何小雨去领时,不是账还未算好,便是被告知月钱已经送走?一年之中,她只能领到两三次。”幽琬蝶质问。
“每月有人亲送月钱过来,不好吗?”萧木继续一装到底。
“哼!”幽琬蝶冷笑,“那么,为何其他房的月钱每次去都能按时领到呢?”
“这……”萧木一时语塞。
“萧先生总管帐房,在账簿上做点手脚应该难不倒你吧?”幽琬蝶再开口,“不过萧先生,以后请不要这么做了。琬蝶本就‘出身卑贱’,若还常有个男子出入这幽琬阁中,难免会招人闲话。”
那“出身卑贱”四个字被幽琬蝶咬得异常清晰,萧木听得,脸色瞬间刷白,脸上的刀疤红得刺眼,身子也差点站不稳,摇晃起来。
许久许久,两人就这么站着,一如之前一般的宁静。最终,萧木一抱拳,喃喃地道:“二夫人,您放心,我……知道了!”说完,也不管幽琬蝶是否会转身,将那包银子放在房内桌上,开了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脚步异常凝重而迟缓。
临窗的幽琬蝶缓缓转过身,纤手在自己绝美的脸上轻轻扫过,上面一片素净,只有凝肌玉脂。
先前以为,她该大哭一场才对,最起码,她也该泪流满面。却原来,她已经忘记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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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一过,夏日的酷暑便消却了几分。
八月初八正是立秋时节,一早,傅倚水便集了各房的人到滕府前院大堂,她与滕尚儒在堂内上首各坐一边,下首最前方是二夫人幽琬蝶和三夫人颜紫,各自带着自己的丫鬟。再往后,两边分别是滕鞥琪夫妇和萧落烟父子。
清早,有些凉风,并不大,不知道是否秋高气爽的缘故,滕鞥琪的气色竟好了许多,躺在为他特别制作的轮椅上,始终牵着朦儿的手,未曾放开。
对面的萧落烟和萧木并排坐着,萧木神色凝重,而萧落烟则看着滕鞥琪,一脸的笑意。只是,谁也没看到他宽袖掩盖下的双手,紧握着拳,每笑一分,手便掐紧一分。
他与父亲早被当作了滕家的人,因此但凡有节日,滕家都会相邀,与其他各房的主子们并无二异。
萧木端坐,目不斜视,神态极其严谨。
而与她一桌之隔的幽琬蝶此刻正拿手绢轻拭了一下嘴角,谁也没留意,萧木的眼皮轻轻挑了一下,随即又化于无形。
下首左侧首位的颜紫抬眼看幽琬蝶一眼,眼中满是不屑。随即,高抬下巴,抬眼看向上首,朗声道:“老爷,大姐,该开始了吧?”
傅倚水微微蹙眉,看了一眼滕尚儒,隐忍没发作,只对外面叫道:“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