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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阳的尖叫声犹其大,可只持续了几秒钟。
他蓦地没了动静。
烟雀转头,见吕阳直直的栽倒在地上,是吓晕了。
如今倒地不起的,只有吕阳的脑袋完好无损的架在脖子上。
楚尽擒着仅剩的一人,走向里屋。
烟雀跟在后面,尚未进门便见满地鲜血,从门下的缝隙中殷出来。
推开门,里面当中摆放着一张折叠床,上面躺着一个女人。
她手脚皆用麻绳捆着,腹部被利刃划开,内脏已经被掏空了。
一地狼藉,有血、有肉、有内脏,还有挣扎留下的痕迹。
她满身凌乱,眼角的泪痕犹在。
如此触目惊心的场面,楚尽和烟雀却连眉头都未动一下。
司空见惯亦好、麻木不仁亦罢,二人皆是波澜不惊。
无力回天,楚尽和烟雀心知肚明。
“我给你一处地址,你将尸体送去。”楚尽说:“其余的事,无需你处理,一处的人会接手。”
七系第一处,远比看上去要复杂,真实地址亦非藏匿于牧场之后。
在中陆出生的人,资料会第一时间被七系第一处录入,而后数十年的生活轨迹,都会在七系第一处留下档案。
这四具冀人的尸体送到那里,便会被调查冀人的部门接收,而那个女人,核查身份后则由传讯部通知家属。
楚尽交代清楚后,从腰间卸下第七处炼造的封冀锁,将手中擒着的人铐了。
“车留给你。”楚尽说:“事后直接回七系。”
“不必。”烟雀不会开车。
楚尽清楚烟雀本事不小,亦不废话,捞起躺在地上神志不清的吕阳,塞进车里。
楚尽离去,烟雀翻掌祭出一枚铜签来。
这东西瞧着甚不起眼,不懂行的当它不过是破铜烂铁,甚至多一眼也不会浪费在其身上。
可事实上,此乃三界至尊之物————尸尊令。
尸尊令号令阴界,无论是没名没姓的妖魔鬼怪,还是为阴界效命的尸将鬼差,兹是与阴界沾了关系,必得对尸尊令唯命是从。
烟雀的指尖于铜签划下一道符,铜签霎时变得暗红。
她右手抚上腰间铜铃,拨弄着。
地上的无头之身直立而起,僵直的行走至头颅边。
他们僵硬的弯下腰,将头颅夹在双手中。
他们的手指和胳膊无法弯曲,硬邦邦的向前伸着,手间举着神情各异的头颅,场面颇为诡异。
更瘆人的,是那个女人。
她的双眼既空洞又绝望,血几乎流干,更衬皮肤惨白。
她立于地上,内脏却是被掏空,还有些许脏器和肉糜挂在腹部。
亏是吕阳未见到这般场景,否则定会大吐三天,留下无法磨灭的心理阴影。
烟雀捻起腰间垂着的白骨,贴于唇边。
一段极诡异又有节奏的音律响起,烟雀袖袍一卷,顷刻消失在原地。
眨眼的功夫,五具尸体亦不见了踪影。
不知是该感慨吕阳那小子幸运,还是该感叹七系第一处的人倒霉。
即便在第一处工作的人见过无数死状惨烈、千奇百怪的尸体,却不曾见这幅诡异场面。
四个无头之身排列整齐,提着自己的头颅慢条斯理的走进门,末尾还跟着一个“牵肠挂肚”的女人。
他们一路走,一路留下血迹,最后不疾不徐的站定,等待宣判一般立在厅里。
这倒更像是来七系第一处办理业务,为自己办理死亡证明。
就在前厅的工作人员心惊胆战、嗔目结舌之际,烟雀乍现厅中。
接待人员本就紧张至极,烟雀蓦然出现,他们几人不约而同的窒了一瞬。
一时片刻间,他们只觉得浑身发麻,呼吸亦不顺畅。
此人的到来,竟是比那诡异场面更令人毛骨悚然。
其中一人强定神思,不敢抬头看她,只道:“您是第五处新来的主办吧?您叫我小段就行,还要麻烦您在这上面签个字。”
他说着,极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将一张纸展在桌台上。
烟雀落笔,小段忙不迭的送客,道:“您慢走。”
烟雀踏出门,不出几步,察觉不对。
她胸口绞痛,皮肤烧灼感愈发强烈。
烟雀站住脚,勉稳心神,抬头望去。
此时嵌于天际的,正是一轮圆月。
楼中前厅的接待人员有些纳闷,瞧着她走着走着站住脚更是奇怪。
烟雀并非不想走,是走不了。
她皮肤灼痛,犹如烈火焚烧,四肢百骸被揉碎一般的疼。
屋里的人见她跌在地上,终是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大人!您没事吧大人?”他们尚未从精神紧张的刺激中平复,头脑不清不说,双腿也是发软。
他们趔趔趄趄的从楼中跑出来,将烟雀围住。
烟雀神志不清,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耳畔尽是麟父的讥笑声。
“快将大人扶起来!”其中一人急呼。
他们手忙脚乱,下一秒却齐齐怔然,不敢再动。
地面上一片猩红,是血迹。
血殷透了她的墨袍,泻于地面之上。
她的衣袍并无破损,无人瞧得出她有何伤势,可偏偏地面暗红,尽是血迹。
“快!快联系赵大人!”他们终于醒悟,这并非是他们担得起的责任。
半柱香的时间,赵柘到了,身后跟着楚尽和任双。
他们各个拧着眉毛、垮着脸,脚步匆匆。
烟雀模糊的视线中,只见赵柘满头大汗,任双的嘴开开合合。
“挺住啊,烟雀,挺住。”赵柘打横抱起烟雀。
这一抱,众人皆傻眼,烟雀的身体如同漏了一般,血流不止。
楚尽叼着烟,脸沉的骇人。
他拎过站在旁边之人的脖领,凛声道:“怎么回事?”
烟草的味道呛的小段直咳,今夜他本就受了不小的刺激,三魂七魄几乎丢了大半,这一朝又被上头的领导拎起来问话,他委实崩溃。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楚尽。
楚尽代办第五处之际,他们没少见到死状可怖的尸体,胆子都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此人的身手和心性,他们闻之色变。
如今一朝被他拎着,好好的话也无法好好说出口。
“真不知啊!”小段几乎快哭出来,道:“这位大人在前厅的时候还好好的,不知怎的,出门不出几步路就...就起不来了。”
“他奶奶的!少扯这没用的!”任双疾步而至,厉道:“要真想证明你们丫的跟这事儿没关系,赶紧给监控录像调出来传七系邮箱里,少在这儿撇关系放那没用的屁!”
“老楚!双子!”赵柘一声疾呼,道:“回去再说!”
楚尽开着车,没有多余的话。
烟雀的角度,能看见他的侧脸。
他车速极快,分秒必争。
烟雀头重脚轻、意识涣散,却倔强的不肯合眼。
那夜,她倒下了,阖了眼,他不见了。
她怕往事重演,怕再找不见他。
曾经的他在烟雀心中是完整的,而如今,烟雀觉得残缺。
她不清楚他的过往,不了解现在的他。
烟雀得以捕捉的吉光片羽,皆从他人口中得知,汇不成一个完整的他。
即便她硬撑至此,混沌仍是吞噬掉她最后一丝清明思绪。
黯淡,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