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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不幸又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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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男孩说:“就叫我吉米吧。”

    崔京哲递了支烟给他说:“崔京哲,她叫韩霜降。”

    韩霜降灿烂的冲吉米笑笑:“吉米,谢谢!”

    吉米接了烟,在鼻子下闻闻,笑笑:“你们也会成为传说的一部分,祝贺你们!”说着认真的看着他们,手拍拍京哲的肩,然后就又滑向场内。

    两人换了鞋子,一起出去,看看表,崔京哲说:“丫头,你滑的真好,为了表示感谢,我请你吃饭吧!”

    韩霜降迟疑了一下,“我往家打个电话说一声。”

    崔京哲递过来手机,韩霜降拨通号后,没人接,又连拨了几次,都没人接听,奶奶平常这时应该在家做饭啊,怎么不接呢?

    韩霜降心里不由一沉,说:“对不起,京哲哥,奶奶在家却不接电话,我有点担心啊!改天吧?”看向京哲莞尔一笑,“你可不要忘了欠我一顿饭啊?”

    崔京哲说:“也好,我骑着车,送你回去吧?”

    取了摩托车,两人风驰电掣般离开了。

    奶奶下午打算做饭时发现盐没有了,就到附近的超市去买,听到超市的人议论什么人打死人了,无意一听竟然是她们家段申,当场就腿软晕倒,待售货员惊叫时,几个议论的人才发现这老太太竟然是段申的奶奶,当下有人去家具店通知,有人拨打120叫救护车,时即慌忙送到医院。

    伯母在急救室外徘徊,伯父在接到通知后匆忙赶到医院,总算抢救及时,暂时脱离危险,转到观察室。

    霜降到家后,没见奶奶,还以为她去和附近的几个老人唠嗑了,就开火滚了稀粥,看看没有馒头了,下去买了馒头,顺便去附近二楼的王奶奶家看看奶奶去那里了没有。

    王奶奶一脸悲痛的说了事情经过,霜降问了哪个医院,拿着馒头就急忙跑出,掏出钥匙打开煤球房门,推出自行车骑上就冲医院而去。

    她到护士站问了情况,跑到了观察室,奶奶好像睡了,伯父伯母在旁边守着。她小声的问了问情况,伯母压低声音说:“医生说,不太好,就是抢救过来了,住十天半月的医院观察治疗,将来也是个偏瘫啊!”说完,长长的叹了口气。伯父赶紧用胳膊肘撞了伯母一下:“有啥出去说去。”

    伯母刚想回嘴,看向奶奶,感觉奶奶好像动了动,就没有敢吭声。

    霜降让伯父伯母回家吃饭,自己在这里守着奶奶。又问,“段申怎么不在家?”

    伯父看了看奶奶说:“段申出了点事,一时半刻不会回来。”说完和伯母转身打算离开,“我到晚上十点来替换你,看到液体快滴完时候就叫护士来换药。”说完就走了。

    霜降坐到奶奶身边,轻轻的把奶奶脸部的几根头发拢到耳后。奶奶的眼慢慢睁开,打量了一下周围,目光落到了霜降脸上,好像很茫然,又好像很忧伤。霜降赶忙问奶奶好些了吗,奶奶有些疲倦,没有反应,霜降闭了嘴,两个人静静的坐着。

    九点多,伯父来了,叫霜降回家吃饭,明早再来换他。

    半夜,奶奶醒来,看着趴在床边的儿子,想想在关押的孙子。这一病得花去多少孙子的救命钱啊!还有霜降这个可怜的妞儿。她默默的想着,实在不舍得抛下他们,可是,如果瘫痪在床,拖累儿孙,那简直是,她无法想象自己能忍受那种日子。她好像别无选择啊!

    她用会动的一条胳膊轻轻拔掉了输液管,掀掉捂在鼻子上的氧气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原来死亡就是这样啊!她这样想着就慢慢的睡过去了。

    段立言沉沉睡去,今天他太累了,到了公安局刑侦科见到主管这个案子的刑警,探了探口风,又找了多年的在局里工作的老乡想想办法,知道需要做的事太多了,有关领导,口供,死者家属,律师等等,没有几十万块钱打点根本没戏。多年的积蓄,即使店盘出去也难筹够三十万啊!老娘又在这个骨节眼上得病,天啊!作为一个儿子,父亲,我该怎么做啊?恍惚中,他感到母亲好像动了动,可是,他太累了,以为是打了个梦挣,就没有动。当他睁开眼时,看到母亲的氧气罩拿掉了,又看到母亲手上的液体也拔下了。他张开口想大叫护士,又慢慢的合上了嘴。

    他的泪水汹涌而下,他的老母亲啊!他爱着又恨着她一生的老母亲啊!

    他忘记了当年大队推荐一名大学生的名额时,他和年龄仅次他两岁的弟弟立志都有机会,是他母亲硬是哭着求他让给立志;他忘记了弟弟大学毕业分配在城里工作,还讨了个大学生老婆,他有多嫉妒;后来弟媳妇跟人跑了,弟弟流浪不知所终,母亲又求他收养他的女儿,为此,牛都被计划生育小分队牵走了。日子磕磕绊绊的过着,没有一天消停,这一辈子,他恨透了母亲的偏心。现在,他没有想起这些。他只想起来守寡的母亲一个人拉扯他们兄弟俩的艰难,想起来五八年大灾害时,母亲全身浮肿,却坚决把不多的照见人影的稀饭留给他们;想起来母亲多年心怀愧疚的帮他操持这个家。

    他呜咽着叫了一声,“妈。”双手使劲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悲凉的抽泣着。

    他知道她会听见,他看见她嘴角好像有丝模糊的笑意。

    奶奶上午从医院被直接送回乡下下葬,当天就请人打了墓,半夜下了一场雨。第二天下午就匆匆送往了墓地。

    因为段申的案子在审理中,伯父伯母送葬后当天就回了洛川,留下霜降为奶奶守孝。

    傍晚,霜降默默的坐在奶奶的坟前。

    白色的冥纸散落一地,被人们的脚踩进泥里,一片凄凉杂乱。

    坟边一棵枝桠横斜的大树,几支干枯的枝条裸露着胳膊,如同在雨水中赶路的精疲力竭的老女人,在晚风中无力的轻摇。

    奶奶曾说:“这么老的人了,早该入土了,可看看你这乖丫头,咋也舍不得躺下。”可是,或许是她活着看过太多的悲伤,现在终于承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