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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再蠢,马飞和约翰也看出来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齐开是谁,那可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刺头,谁敢惹这位爷?
当初马飞插班进入毕业班,狂得不行也就毕业考的时候才敢惹这位大爷,因为平时学校里的同学都拦着,不让他去作死。
要知道当初在提督学校,齐开这两个字基本等同于恶魔,你完全可以把形容一个人性格最恶劣的词都放在他身上:恶毒、狂妄、傲慢、目中无人......
然而在齐文远眼中,这些都不叫事。因为齐开在他面前,就是一个词:儿子。
你连你儿子都怕的么?
六年前齐文远是这么使唤齐开的,如今他依旧习惯性地作为上位者,给齐开颁布各种各样的命令。
只是经过了六年的时间,叛逆期并没有因为齐开离开父亲而在时光中被慢慢磨平,反而像是被封存在了罐子之中,安静的保存了起来。随着这两年齐开势力的逐渐壮大,以及他平东海,灭罗斯查尔德和韦恩的战绩膨胀到了极点。
现在,在自己的父亲依旧像六年之前一样呼喝着自己时,罐子中的叛逆彻底爆发了开来。
父子二人之间的矛盾一瞬间就激化到了不可调节的程度。
这很神奇,就像世界上许许多多普通的父子一样,即使儿子吃父亲的,穿父亲的,用父亲的,但是他在顶撞自己父亲时却好像这一切都理所应得一样。
齐开也是,当他愤怒的拍着桌子的时候,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此刻,跟阶下囚,没有任何区别。
他现在的手上,还带着马里兰特制的手铐呢。
“行了行了,齐开,这一家人吃饭呢,你生什么气?”约翰说着,轻轻拍拍齐开的后背:“总督那是你父亲,他说你两句你怎么就生气了?父子俩之间至于么?”
“就是就是啊。”马飞在旁边,看了看黑着脸的齐文远:“齐叔叔...也是无心的,气话,你怎么还当真了?来来来,回来吃饭。”
“要吃你们吃,这饭我不吃!”然而齐开似乎根本就没打算给自己这两个好朋友面子,微微安静下来之后直接开口呼唤另一桌的舰娘:“可汀,可兰,我们走。”
那边,提尔比茨唰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朝桌子上的其他人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就朝门口走去,站在那抱着齐开的衣服,等着齐开。
一旁的俾斯麦则皱着眉,愣愣地看着提尔比茨,一脸“你干什么?你去干嘛?你看我做什么”的表情。
齐开脸色一僵,不由得再次喊道:“可汀!”
俾斯麦一怔,这才转过头看向齐开,一脸“你丫在乱吼啥”的表情。
“齐,可,汀!”齐开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吼道,心里一万个后悔,为啥不像嘱咐提尔比茨一样,提前和俾斯麦说一声。
俾斯麦一脸疑惑地眨眨眼,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妹妹提尔比茨一直在和自己使眼色,才拿手指了指自己,看着齐开,一脸“你丫在和我说话?”的表情。
完了,这个女人彻底把齐开给她换名字的事情忘了。齐开无力地捂着额头,心里恨恨的想着,今晚不管俾斯麦这个笨女人再怎么求饶,自己也一定要把“齐可汀”这三个字刻进她脑子里才会放过她。
“哼。”看到这一出像是闹剧一样的场景,齐文远在那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
“你笑什么?”齐开额头上的青筋一抽,转过身瞪着齐文远。
“笑什么?”齐文远又轻哼一声:“我笑某人眼巴巴地给人家起名字,人家却连记都没记住。我忽然想,这算不算是你们在网上说的...舔狗?”
齐开一怔,整个人深吸一口气向后仰去,感觉已经到了爆炸的边缘了。
“没有,这哪算是舔狗。”一旁约翰见状赶紧安慰道:“可能,齐开的舰娘是那种记性不好的姑娘,单纯只是忘了...对不对?”
说着,约翰使劲拿手戳马飞。
“啊对,对!”马飞一愣,赶紧点头:“一定是忘了一定是忘了。”
“也是,忘了。”齐文远点头,竟然接着两人顺坡下驴:“毕竟连自己提督给自己冠的新名字都能忘,相比这提督在她心中也就那样。”
说着,齐文远忽然顿了顿:“对哦,她提督是我儿子,那难怪了,那难怪了,毕竟是我儿子,也该。”
一旁的俾斯麦一皱眉,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给齐开丢脸了,而且还是很难看的那种。
她立刻站起来,眯着眼睛盯着齐文远:“你再说一遍?”
她才不管齐文远是不是齐开的父亲,当着她的面这么说齐开,而且还污蔑齐开在她心中的地位,这绝对不能忍。
只是她一站起来,上一秒还完全事不关己的衣阿华也跟着站了起来:“我劝你最好,仔细斟酌一下用词。”
衣阿华说着,之前脸上那种放松和随意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她往日里展现出的那种干练和雷厉风行:“毕竟,你好像已经不是百慕大那个黑色的梦魇了。”
俾斯麦额头上也暴起一根青筋,她现在真的是越来越讨厌别人拿她实力说事了。
“够了!”齐开在那大吼一声,回头瞪着齐文远:“她记不记得我给她的名字是我的事情,你在这多管什么闲事?”
齐文远眼睛一眯,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我是你爸!齐家媳妇叫什么名字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除了齐可卿,族谱上不会接受任何其他姓齐的女人!”
“爸?”齐开一怔,忽然笑了出来。
他猛地用力推开了马飞和约翰,看着齐文远,指着他,脸上全是笑。
“当初你决定把威科岛上的人全部杀掉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是我爸?当初在衡量我和权利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是我爸?哦,现在我没死,还被你抓到了,你着急抱孙子了,想起你是我爸了?”
齐开说着,一步一步走向齐文远,手掌颤抖着指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眼神之中闪过无数难以言说的东西。
哪有儿子不憧憬自己的父亲的呢?
哪有儿子不向往自己的父亲的呢?
哪有儿子不希望成为像自己父亲一样的人呢?
更何况齐开从小就励志要成为全世界最厉害的提督,要成为人类战胜黑海的英雄。
而在小小的他眼里,在他眼中小小的世界当中,最接近这个称谓的人是谁呢?
是齐文远啊。
然而齐文远却面无表情地,将小齐开最温暖的一间屋子,变成了无人居住的空屋。
在这个男人的眼中,究竟有什么东西是不能拿来利用、牺牲的呢?
齐开看着齐文远,咬着牙,少年的眼眶中竟然不知不觉间噙满了泪水。
他看着齐文远,嘴唇颤抖着,哆嗦着,声音压抑到了极点: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反感你给我安排的这桩婚事么?是,我是有叛逆的原因在里面,但是最关键的你知道是什么吗?”齐开走到齐文远面前,突然伸手死死地握住了自己父亲的衣领,声音尖锐地仿佛一把钢刀:
“我怕将来有一天,你会像对她,像对我一样......毫不犹豫,毫不留情,只要挡了你的路,只要可以达成你的目的,就会没有任何迟疑地被牺牲掉......哪怕那会是我的孩子!”
齐开一字一顿,声音像刻进钢板之中似的,让所有人都感觉到近乎恶心的不适。
听到齐开的话语,齐文远的气势忽然一颓,这个刚才还威风凛凛,宛如站在山巅之上的雄狮却好像苍老了无数岁一般,怔怔的站在那里。
苍老的...像一个迟暮的老者。
而在他身后,有栖川单薄的身子则在吧台前轻轻颤抖着,像柳叶一般无助。
齐开松开自己父亲的衣领,用力吸了吸鼻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即使喉咙非常难受,即使鼻子非常难受,即使肺部特别特别难受,但是他仍然压着牙,没有哭出哪怕一声。
他退后两步,轻轻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用力的抿着嘴,看着面前的老人。
“齐文远,我告诉你,那件事情还没有完。”齐开说着,一步一步后退,笔直坚挺的大拇指被他竖得直直的,一下一下戳着自己的心口:
“她的事情,我的事,威科岛的事...这一笔笔债,我都会找你讨回来的。那些无辜的人的血与泪,那些本该绽放却凋零的生命,那些致死都相信人类必将胜利的舰娘!他们的所有,我都会为他们朝你讨回来的!”
齐开说着,牙齿紧紧地咬着,每一个字都是无比用力地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他们的血,我的恨,舰娘们的泪,这一切,我都不会忘记。
“记住,齐文远!你给我记住!
“你的命是我的,我一定会从这里逃出去!而等我下一次回到这里的时候......”
齐开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就是我们父子算总账的时候了。”
说完,齐开转过身,抓起一旁提尔比茨怀里的衣服,直接披上就走了。
提尔比茨没有说什么。这次她没再像以前一样朝众人礼貌地示意一下,而是直接转身跟着离开了。
俾斯麦则看了屋里的众人一眼,也跟着走了。
一时间,房屋中的氛围沉重到了极点。
沉重地,让人连呼吸都无法做到。
约翰站在那里,叹了口气,朝齐文远深深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开了。
马飞则站在那犹豫了一下,也微微点了点头,不知道是朝齐文远点头的,还是朝他身后有栖川点头的,就也离开了。
高桥倒是一脸吃了顿好的,又看了场好戏,心满意足地擦擦嘴,扬长而去。
只有齐文远始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座久远的雕像。
在他身后,有栖川默默地坐着,一言不发,过了许久才忽然拿起筷子,有些缓慢又有些颤抖地夹起一个饺子,沾了沾醋,放到自己嘴里。
嗯,酸。
很酸。
真的很酸。
太酸了。
她低下头,默默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