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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章.再进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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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木先是转到了府衙后门,说是拜访赵大公子。

    看门的当然认识她,一面给公子报信,一面又去后院给王妈妈报信,只慌得鞋子跑掉也顾不上。

    赵霁来的很快,见了阿木,脸上的喜色毫不掩饰。

    “快进来,怎得这么久才来寻我?最近如何,有没有人欺负你?身上的钱可还够用?”见她身上又是那一身墨色,又笑着道,“自己的衣裳我都让人给你包好了,待会走的时候记得带上。”

    “大哥,我这不是刚安顿好便来寻你嘛,大哥的书看得如何了?下场可有把握?瞧我这话问得,大哥定然能桂榜提名,考个解元回来。”

    “解元哪是那么容易,徽州自来文风盛行,我一个武人,能勉强考上举人已是不错了。”赵霁侧头打量身旁的阿木,见她面色红润,眉眼含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大哥可不要泄气,我就没见过比大哥学问还好的人,以大哥的学问,别说解元,就是三元及第也不在话下!”

    赵霁听她这话仰头笑了起来,“好,承你吉言了。”

    两人一路说笑到了赵霁的院子,刚进院子,便见庞妈妈一脸喜气地迎上来,“姑娘!”

    “妈妈!”

    “哎,可算见到姑娘了,我可是日日盼着姑娘能捎个信来,可左等右等,姑娘就是不来,今儿总算盼来了!姑娘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好,多谢妈妈关心,妈妈可还好?”

    “妈妈,你知道阿木的口味,给她端些茶点吧,再叫厨下做几个她爱吃的菜。”还不待庞妈妈说话,赵霁连忙开口吩咐。

    庞妈妈看了眼阿木,高兴地应了声,准备茶点去了。

    “你做活的那户人家可还好说话?每日活累不累,吃食上习不习惯?”

    “好,姐姐性子好,脾气也温和,待我跟自家姐妹一般,婶子也心善,当我同她家小姐一样,什么活都不让干,连我换下的衣裳都给洗了,瞧,这鞋也是婶子给做的。”

    赵霁看了她伸出来的脚,果然是双新鞋,依旧是白底黑面,侧面绣纹。他又侧头看了看她,莹白如玉的脸在一身墨衣映衬下更显得英气飒爽。

    他又看了看自己,一身白衫,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他爱白,她穿黑,黑白分明的两人,就像人间的阴阳。

    “原本就我一个,后来我又给她们找来了两干活的,看了半个月,都还不错,便都留下了,我这才有时间出来寻大哥你。”

    赵霁听着她在旁边细细说着自己这一个月的事儿,之前还不觉得,这会儿才发现有她在身边,哪怕就是听她说别人的事,自己也是乐意的。

    自从得了祖母的允,他便不再强压,每日吃饭时想她,是否能按时吃上饭,能否有口热汤喝。刮风时,想她是否给自己买了御寒的衣裳,睡觉时,想她是否还要起夜巡逻。

    自己一日比一日想她,担心她吃不饱,穿不暖,担心她主意太大,招呼不打就去了别处,更怕她就此没了音信。

    此时见她坐在对面,自己这颗心这才落了地。

    庞妈妈进来时就见公子含笑看着对面的姑娘,一脸宠溺,心里一喜,随后又有些犯愁,她一边将点心放到桌上,一边斜眼瞄着两人。

    公子那心思她是早看出来了,上回公子接到老妇人的信,收到后便在屋里一连转了好几圈,之后几天里脸上也一直挂笑,她猜定是老妇人允了公子的事。

    可是光老妇人允有什么用,老爷和夫人还得点头,他们俩才是正经的公婆。想到刚才在院外转悠的小丫头,庞妈妈半点儿高兴的劲儿都没有了。

    阿木刚进公子的院子,夫人的人就到了,看得可不是一般的严实!

    她又抬头看了眼,又愁了起来,姑娘脸上眼里可没有半点儿女人看自家汉子的情谊。

    哎呦!姑娘怎么还不开窍呢?真是急死个人!

    赵霁听阿木讲完,这才跟她道,“之前你托我打听的事,一时半会儿还没消息,你再耐心等等,一有了消息,我便去通知你。”

    看他满脸的歉意,阿木忙安慰道,“大哥,这事急不来,你已经帮了我不少,这事还得我自己来,再说,你如今还在准备秋闱,切不可为了我的事分心。”

    “你人生地不熟的,哪有我方便,你不必说了,我也不是自己去寻,吩咐下去,自有人去办,你放心便是。”

    庞妈妈在一旁唏嘘,瞧瞧,这两人,互相替对方打算,多登对,怎地夫人就不替公子想想,圆了公子的心呢。

    齐夫人这头也在抱怨,“本以为她是个知分寸,没想到,竟还又缠上来,真是个没教养的!”

    “谁惹了姑姑生气?”说话间,帘子掀起,转进来个十四五岁的姑娘,上着粉色织金花纹短袄下面是粉彩暗纹百褶裙,外披白色暗纹镶白狐毛披风,圆圆的脸盘儿透着娇俏,“姑姑跟寰儿说说,寰儿替姑姑出气!”

    齐夫人脸上的怒气未消,却也露出笑来,“寰姐儿怎地过来了,你这身子还没好透,还是要在床上多躺几天。”

    “谢姑姑关心,是寰儿想姑姑了,好几日没给姑姑请安,今日趁着日头好,便赶紧过来了。”

    “你这孩子,自家人那么客气干什么!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日后可不能在这么任性了。”齐夫人嘴上说着任性,可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多。

    “是,姑姑。”齐寰拉着齐夫人的手,乖巧地应了。

    这时又有丫头进来,看了一旁的齐寰一眼,又朝王妈妈看了一眼,低下头去。

    齐夫人见人进来只低头不说话,气道,“还不快说!”

    王妈妈忙吩咐道,“快说吧。”

    “是,公子先是吩咐庞妈妈先去端茶和点心,随后又让庞妈妈去厨房准备她爱吃的菜,后来公子和那人便进了书房了。”

    “你听听,你听听!去,给我把他教过来,推了夫子课不说,竟还要留人用膳,不,给我叫老爷,喊老爷回来!”丫头说得含糊,齐夫人却一听就懂了。

    王妈妈这会子也顾不上齐寰,温声劝道,“夫人别急,朋友上门,公子自是要好好招待,以咱们公子的本事,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看书时间的。”

    齐夫人这才有些回过神来,冲齐寰道,“寰姐儿,你身子不好,还是早些回去,等身子大好了,姑姑再带你出去玩。”

    齐寰立刻起身告退。

    见人走了,齐夫人掉下泪来,“怎么就甩不掉这个野丫头,你说说,哥儿怎么就这么,这么。”

    她一肚子委屈却没法说出来,自己的儿子自己要见,还得亲自去前院,说不了几句便被打发出来,如今,竟为了一个丫头自己跑到门口去接不说,还要陪她用午膳,他都好些天没陪自己用午膳了!

    本来见他儿子这一个来月安安心心地在家温书,还真当他们断了来往,没想到竟又见上面,真是惹人心烦。

    “夫人别急,这丫头自己上门来倒是一件好事呢。”

    齐夫人一听,立刻抬着泪眼看过来,“怎么就是件好事了?”

    “夫人你想,这一个月公子都在家温书,没出去寻那丫头,反倒是她自己上门,说明她真是自己出去的,寻的住处也跟咱公子没关系。”

    “对,对,是这么个理儿。”齐夫人忙擦了眼上的泪,“你接着说。”

    “这么一来,只要公子不上心,咱就不怕打了老鼠砸了玉瓶儿了,夫人是打也好,骂也罢,一个野丫头还不是随夫人的吩咐!”

    齐夫人想了下,心里难过的劲儿总算过去了,她挪了挪身子,这才道,“哎,我也不是恶人,做不出打儿骂儿的事来,可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总不能让她把我儿给毁了去。”

    “夫人说的是,您瞧,她一个月不来,公子日日端坐在书房,连饭都顾不上吃,连老爷都要劝公子熄灯睡觉,可见咱们公子本就是个一心向学的,都是旁人来捣乱,绕了公子心神,别说您,就是老奴都看不过眼,夫人您放心,这事儿就交给老奴,定要叫那丫头再不敢上门找咱们公子。”

    “哎,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辛苦你了,回头将我柜子里的那匹翠蓝金丝簪拿回去给你家丫头,就当我给她做添妆的。”

    “多谢夫人!老奴回头就让她给夫人磕头。”

    齐夫人摆摆手,歪倒在榻上,“不必了,你赶紧去办事吧。”

    阿木拎着庞妈妈做的点心从府衙出来,走不到半柱香,她就发觉身后有人,转头看去,瞧见了府衙下人的衣服,心下了然。

    她带着一前一后的两人在城里转了大半天,直到太阳快下山,这才往东园赶去。

    齐夫人听得王妈妈的禀告,脸色铁青,王妈妈也是面色难看。

    “她,她,真是个自甘下贱的!”

    “夫人,那,以后。”

    “还什么以后,传我的话,日后不准那人进门,这事儿也不准让霁哥儿知道。”

    赵霁这会儿已经知道了阿木落脚的地方了,玉枢不光打听了阿木这一个来月的事儿,连玉娘徐大海徐小江他们也没拉下。

    赵霁只觉脑中一阵轰鸣,她去什么地方不好,偏偏去妓家做护卫,怪不得不说自己住什么地方。

    她一个大姑娘,那院子又那么小,这,成何体统!

    玉枢看他脸色不好看,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地道,“公子,夫人恐怕也知道这事儿了。”

    见公子目光冷冽地朝他看过来,玉枢还是硬着头皮道,“我看到王妈妈的儿子棋子也跟着姑娘,一路跟到了梅苑。”

    赵霁眼里喷火,手紧了又紧,终是闭上了眼,沉声道,“你自取领二十棍。”

    玉枢浑身一抖,低头躬身退下。

    赵霁再睁开眼时,眼里一片清明,他从抽屉暗格中拿出一封信,扔进了火盆,看着那火猛地窜起又渐渐矮下,直到化作一团灰烬。

    他知母亲不喜阿木,看不上她的出身,可若是祖母发话,母亲定然不会再说什么,至于父亲,只要阿木祖上没有莫逆大罪,父亲也不会太过为难。他只等着阿木的身世大白,就能拿着祖母的信去寻父亲,到时他就能上门求娶,让她成为他的妻。

    可如今,一切皆不可能,母亲知道了,父亲也定然会知道,阿木父母皆亡,不能给他仕途提供助力这些都不要紧,可父母不会同意他娶一个在妓院里待过的姑娘,哪怕他相信阿木洁身自好,可父母不会信,祖母不会信,天下人也不会信。

    赵霁盯着火盆里的灰烬,只觉得天地也同这灰烬一般,苍白脆弱,转瞬就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