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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回
林太医接过草纸,把上面的文言翻译成了白话,当即反对了起来:
“这皇宫三大医署之中,只有秦侍医一人横跨道医两家。”林太医的胡须抖动着,看得出他极力克制着不稳的气息,“若太子殿下学了导引后,病情依旧沉沉浮浮,这责任就全落到她头上了,也会波及刚设立不久的药藏局。”
陈药藏郎和秦英都没说话。
林太医则一瞬不瞬地看着秦英,希望听到她一个完美的诠释。
“医者当以患者为重,不因自身的安危而动摇。”秦英说着抽掉了林太医手中的草纸,双手扶膝地站起身来,“药藏局的设立意在救治东宫之主,现在吾等却要为了自己的周全,而自作主张地代替患者放弃希望,这难道不是颠倒?”
林太医望着她霍然离去的身影,连忙喊了一声:“秦英,你别这么冲动。”
陈药藏郎微笑着道:“年轻人要是没些冲动,不就和咱们这些老家伙一个模样了?”
秦英走的时候没有关好厢房的门,熹微的晨光透过门缝,洒在了陈药藏郎桌案前的素帛上。他卷起自己的衣袖,抬手捏着笔蘸了蘸刚研的墨,起草了上书。
林太医从陈药藏郎的面上看不出是高兴是恼怒,小心翼翼地跪在那里不敢开口。
只见他一行行的工整楷书先写陛下圣明,以仁德治天下,之后写道:
药藏局虽为太子殿下一人而立,但太子的疾患甚深,药藏局不敢一家独大。望陛下批准三大医署联手。药藏局的侍医秦英,在翻阅前朝医术后,发现有导引法可治太子,不过导引法向来晦涩难懂,成功只得二三之数。某斗胆请陛下恩准,秦英开创皇宫三大医署的先河,教授太子殿下导引之法。
这封上书用词婉转。可见其用心。
林太医偏着脑袋看完。一滴冷汗从额角滑下来:“大人觉得这导引法是能一试的?”
陈药藏郎的目光扫了几下手书的初稿,轻声道:“你手底下的秦侍医都把话说到了这么露骨的份上,要是不听之一谏。岂不就是坐实了他对咱们的看法?”
他点出秦英乃是林太医的部下,跨了两级直接到自己面前陈情,末了甚至拐着弯斥责了一顿官场的老油子不地道。
陈药藏郎初听,内心震动的同时。觉得秦英颇有魏晋的风骨。欣赏秦英这份锐气的陈药藏郎,于是下决心写一封手书。禀告陛下药藏局所处的真实情况。
至于陛下看完自己的手书,是批复还是驳回,他都暂时不想考虑。
有时候人做事,不仅是要应付领导。更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秦英拂袖出厢房后,心情很是复杂。
原来她为了增加谈判的筹码,把《诸病源候论》的第五卷都带过去了。准备过去心平气和地解决事情。谁成想火气上来怎么都收不住,她一开口就把事情搞得糟糕透了。
她后悔着自己刚才出言莽撞。没有留意脚下,差点被左春坊院子里的石头绊住。
狼狈地踉跄了一下,秦英的身影刚好被毕侍医看到。
毕侍医是接替秦英,在东宫丽正殿奉侍太子的。
太子殿下有天拿他和秦英比较过一次,毕侍医自觉受辱,然而没法和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置气,他心里就对秦英不满起来。
大半个月前,他在药藏局初见秦英,忍不住上去挑衅,结果被她轻飘飘地堵回来了;这次他无论怎么样,都要找回场子。
毕侍医冷笑着走近秦英,哼了一声道:“不过一个九品侍医,怎么敢随意出入药藏郎的专厢?”
秦英回眸,气势十足地眯着眼,在想这个人是谁,居然胆子这么大。
虽然他们俩都是九品侍医,不过秦英同时行官翰林院,于是就比他阶位高些。他见了自己不拱手,就是明目张胆地失礼。
“哦,你是接替秦某上任的毕侍医。”秦英勾着嘴角笑,眼眸里却是一片寒意。她现在心情不太好,有人偏偏撞在这个时候和自己闹,就别怪她将他羞辱地体无完肤。
“进药藏郎的厢房,乃是因为有要事相奏。”秦英瞧着这毕姓少年唇红齿白的皮相,磨着牙道,“秦某表面上是九品侍医,但好歹在此处的地位也比你高一头。当初还是我从太医署的考场上,把你的名字从考生名册上勾出来。要是认真论一论进局的先后,你要尊称我一声秦大人。”
秦英的话可谓句句诛心。她满意地看着毕姓少年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心中的恶意散发了个彻底。
毕侍医被气得说不出话,狠狠回瞪着秦英。
她眼下还有事情做,当然不会和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虚耗时间,揣着袖子里的《诸病源侯论》和草纸,就往外面走了。
毕侍医这次还和上次一样讨了个没趣,灰溜溜地回到工作的普通厢房,向人打听道:“秦英秦侍医是个什么来头?”
等毕侍医听到旁人七嘴八舌地,把秦英流传甚广的事迹道来,他下巴都合不拢了。终于知道自己为何在秦英的面前屡战屡败了。他们从最初就没有站在同一个境界啊。
秦英赶到东宫丽正殿的时候,刚刚巳时一刻。
她和几个相熟的宫侍官婢打了招呼,就独自上十几层台阶,去敲丽正殿的殿门。
李承乾从昨天到今天被强灌了好些汤药,藏在榻侧的山水游记还被秦英没收了,烦躁不堪,听到那一阵阵的敲门声,就故意装睡不应答。
秦英站在廊下静候半刻,就猜李承乾睡起了回笼觉。
虽然她印象中的太子是十分自持的,但也不排除他病中嗜睡的可能。
她放弃了唤醒太子殿下的念头,到自己原先住的厢房,把导引法再次通读了几遍。
事关太子殿下的身体和自己的脑袋,秦英再是胆大,也不得不谨慎万分。
太子装睡的时间太长,最后睡过去了。
他是被秦英的敲门声吵醒的。
秦英跪在他的榻前,把袖中的草纸给他看。
李承乾现在有些近视,不怎么愿意用眼。他把薄薄一张的草纸凑近视线,大概看了看就点头道:“所以呢?”
她以为太子充分理解了草纸上写的内容,也充分接受了导引法,便开门见山地道:“太子殿下是要自己脱,还是要秦某帮您脱?”
“脱什么?”李承乾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他刚醒了一会儿,脸颊上还挂着淡淡的粉色,绉纱被单盖在他中衣襟口以下的位置,看上去很禁欲也很诱人。
秦英这才反应过来,李承乾压根不知道其然,也不知道其所以然。(未完待续。)
ps:又到了我痛并快乐的感情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