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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回2000
只见如七的眸子暗了暗,就像自己当真有愧于她似的。
还没有等他开口打破这无端难堪的沉寂,秦英率先撇开话头,唇角挂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痕迹,就那么平平淡淡地道:
“如七师身怀明矾出山,想必也是发现了此处水域受了污染吧。官府车队今晚恰好要留宿扎营,也要用到明矾净水,不若您与某一道回去,大家共用明矾?”
她遇到了如七便懒得再进山寻矿了,或许是为官时日太久,一番明显至极的利用算计,也能说得冠冕堂皇。
“……善哉。”如七愣了愣最终俯身施礼。此刻他在心底苦笑不已:原来自己和她真的疏离到了这个地步。连同路都要找个理由,才能成行。
秦英被他无意间伤了之后,对这个榆木疙瘩彻底没有遐思。即使如今两人猝然打了个照面儿,就和路人相遇没有两样,心情没有任何波澜,任何的动作言语神情,在她看来只是逢场做戏罢了。
一路上他俩没怎么交谈。
秦英想着那些流离失所的县人,如今在何处安身,于是对如七鼓起勇气抛来的话头不大理睬。这一来二去地让如七更是羞赧。本就不善言辞的他,索性专心修起闭口禅。
不多时便从曲折山路折回了车队停靠之处。
她带着如七拜访了刺史,介绍这位是京城里小有名气的法师,曾在道宣师的座下学习四分律,刺史马上流露出了兴趣,想和如七谈论佛律。秦英眼瞧着没自己的事了,稍一逗留,便转身和底下的一众官员,交代刚得来的明矾要如何使用。
默然望着秦英跳脱离去的背影,如七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然而那股熟悉的怀念却是做不得假。可惜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随人忙过一通,秦英觉出了些疲惫,便顺着车驾的番号找李承乾。
等她粗鲁地挑开车驾上的青色布幔子,里面的人不满地哼了哼:“——你做什么去了?”李承乾很不高兴秦英动辄就跑远,板了一张严肃脸。他这表情若落在旁人眼里,肯定将之联系到皇室威仪;不过秦英实在太熟悉李承乾了,对方的一举一动,秦英统统不当回事儿。
此时秦英倒觉得,他这副受冷落的委屈模样蛮有意思。
“嘿,你猜啊。”秦英笑意盈盈地凑到他身边,扯了他的手指放在自己掌心揉捏。调戏傲娇的太子殿下,是她最近开发出的一项乐趣。
“登徒子。”李承乾端架子没有端好,张口就出了一道大纰漏。随即他的双脸红地简直快要滴血,想挣开秦英的掌心,可又别别扭扭抹不开脸面,最后还是被她暧昧至极地拽着。
秦英在他跟前是一点也顾忌脸面啥的,哈哈笑得是东倒西歪乐不可支。
故意闹完李承乾,她才和他念叨起来正事:“这个郡县空无一人,连留守的孤寡残弱也见不着,想来是放弃了以后归乡的念头,直接举族另找生存之地了。”
李承乾闻言沉吟着接腔道:“这片流域的水质有问题,通过治理不能改善如前的吗?”心思敏感的他还记着秦英质疑自己的储君资格呢,想通过表态来证明自己忧国忧民绝对是个好人。
只听她难为情地咳了一声道:“我只是略通风水,又不是真正的水利大家,怎么晓得如此高深的事?”秦英向来喜欢没事找事地把活计揽上身,不过这回她是真的无能为力,就果断地和李承乾摊牌了。
李承乾巴不得秦英能万事无忧呢,目前在暗搓搓地想,她若是少管些闲事,指不定能腾出些空子来和自己腻歪。
不过秦英喃喃着水利大家,脑海中适时跳出个合适的人选。她记得刚调回长安不过一年的高士廉高大人,之前是被贬在益州,任职期间做了不少政绩,比如率人到汶江以外开挖新渠。
这件事凑巧是她过年之时,听姐夫明离说的。
高大人肯定是比较精通水利的吧?不然怎么会做开渠这等创新?
秦英越琢磨越觉得此人靠谱。却忘了高大人如今已是礼部尚书,身为堂堂三品大员,等闲是不会被陛下遣出长安,来负责治理河东水患的。
“你这小脑袋瓜儿又在瞎想啥呢?”李承乾看她眼神飘忽,无可奈何地捉着秦英的袖子晃了晃。
“咱们出长安一个多月了,还没有把水患的事处理利索,你说你家老子会不会再派个大官,比如六部之一的某个尚书,来河东收拾这档烂摊子?”
李承乾挑眉含嗔带怪地唠叨秦英一句:“不叫陛下好歹也得改口叫声父亲大人……”之后给了她否定答案。
“陛下派两个正五品的京官来河东走一遭,已经摆出了重视态度,无论结果是如何糟糕,都不会再派人出巡河东,更别提朝中的肱骨之臣。那些大佬一旦出京城,难保就给其他人一种不安定感。如今虽无党派划分,不过明里暗里还是有些勾心斗角的。”
秦英经他点拨也清明了不少,知道了高尚书出马是不可能的,蔫蔫垂下眼有些丧气地自嘲道:“所以陛下就吃定,咱们能把河东水患完全摆平?”
“只大面过得去就行了。若是大面都过不去,咱们这帮子人回京定要吃罚的。”
“陛下罚我的话是退职削俸的那套,罚你是怎么个法子?”秦英借机调侃道。
“……多半是偏宠着青雀吧。”青雀是他弟弟李泰的小名,陛下私底下最爱这样称李泰,足见受宠之情。
秦英听他这声低叹,莫名感觉自己踩了人家的痛脚,正想着拐弯抹角地道歉,他却侧了侧身微合上眼。仿佛在拒绝她亲近。
咦,怎么就忽然之间生分了呢?秦英百思不得其解,稍发了一会儿呆,便默默地溜下了车驾,小步奔去点燃着篝火的柴堆儿,为李承乾张罗着晚上的吃食了。
太子殿下身份是一等一的金贵,挑嘴同样如此。
去年他身体抱恙的时候,可把药藏局开方子的医官为难坏了。不禁要考虑药性搭配,还要为那难伺候的主儿考虑汤药口感。每次换方子大家都得来来回回商量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