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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第二日,因旅途劳累,自谢绝会客,遂隔了一天,众妃妾一早便来请安。在京师时,仪华多是足不出户,日子悠闲而散漫,今日不免起晚,让众妃妾在正殿等了半个多时辰,她才姗姗来迟。
殿内雕梁绣柱,铺陈华美,不觉耀目。但更令人无法忽视的是殿中薄衣轻衫在身,素手摇宫扇的各色佳人。也许出于来迟之因,或是怜惜美人之意,仪华竟也兴致颇高的与她们说说笑笑,临至巳正时分,众妃妾才各自结伴离开。
夏日阴晴不定,片云可招雨。她们走后不久下了雨,起先只是淅沥沥的霏霏细雨,后来却是越下越大,渐有滂沱之势,哗哗如注,串成密密麻麻的雨帘急遽落下,冲刷的夏日草木清新之气翻土而出,刹那芬芳四溢。
仪华吸了一口气,只感周身毛细孔顺舒畅了,不由舒服的轻叹一声。
郭软玉掩扇轻笑,看了一眼窗外的倾盆大雨,说笑道:“从这月岁朝起一直暑热不下,难得今日骤降大雨,可是闻知王妃回府,特意送来了一场及时雨?”
快入伏天,暴雨常有,又岂会因她变化,仪华一笑置之,摇扇另道:“这雨下不久,不过地上积水溅裙。”说着看了一眼端然坐在凉炕旁秀墩上,俨然一副大家闺秀做派的大郡主,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遗憾,口里却依然笑道:“你和大郡主就在这用午饭吧。”
郭软玉心知仪华是要问这一年府中境况,又纳闷今日王蓉儿欲归还掌府之权,仪华却含糊应付不接,这便接口应承道:“那婢妾就恭敬不如从命,再厚颜在王妃这休个午觉,可好?”
仪华含笑点头,正要启口说话,就闻李进忠前来禀道:“张夫人来帖求见。”说时一张淡雅的拜帖呈上。
浅粉色纸骞,上画一株梅,淡雅中透着不俗。
仪华秀眉微挑,翻开手中拜帖,还未见字已闻一股淡淡的梅香扑来。
“这时节,还能用梅花熏纸?”郭软玉亦闻得一股若有似无的冷梅清香,方微微吃了一惊,随即已然明白过来,笑赞道:“张小姐好,也好心思。”说罢捻了一颗樱桃,闭眼含笑,半晌不曾睁眼,仿佛是在享受樱桃的甜与涩。
一语双关,仪华只作不知,目光凝视在拜帖上几行娟秀的小楷,心中自也明了。张兴武卒出身,张夫人又来自乡野,夫妻两人都不通文墨,而从这拜帖、字迹看来,必是出自张月茹之手。只是没想到从小长在乡下的张月茹,竟有这般才气。
一眼扫过,仪华合上拜帖,顺手贴回给李进忠。
“王妃?”李进忠接过拜帖,诧异道。
仪华往后一仰,慵懒的靠上凉枕,看向窗台下经过雨水洗涤后晶莹火红的石榴花,缓缓开口道:“把它给蓉次妃,两日后张夫人来府就由蓉次妃招待吧。”
正妃不在,三品命妃由次妃接见无可厚非,可如今正妃在府却……
一听仪华的话,内堂屋子的人一下想到了早定下名分的张家之女,顿时屋内气氛一滞,神色略不安的低下头,就连李进忠都不敢接话。
一时间,屋子里鸦默雀静。
安静坐在一旁的大郡主,已是八九岁的小姑娘,自然嗅到关于这拜帖不同寻常的气息。她拽了拽宫扇下的红丝流苏,几经犹豫,还是稍抬起头,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好奇的偷瞄仪华。
仪华蓦地回头,正好同大郡主目光相遇,看见那双狡黠的明眸内是少女的活泼与好奇,先前心下那抹遗憾不由顿消,又想起大郡主给熙儿绣的小鞋子,她立刻展颜一笑,向大郡主眨了眨眼。
大郡主万万没想到仪华有这样的表情,她愣了一愣,下一刻,粉嫩的小脸儿刷得一下红似沁血。
仪华忍住笑意,宫扇在面前轻摇一下,再挪开时笑意敛下,看向低头吐核的郭软玉,道:“今早不是说了吗?这坐了三个多月的马车,一身骨头是散了,我又身子向来不好,这回府的前一两月不见外客,就是府务也先有蓉次妃打理。”话一转,又笑:“当然,府里的事也少不得你从旁帮衬一二。”
郭软玉愕然抬眸,张口就欲询问,稍顿,话语咽下,只点头应道:“能为王妃分忧是婢妾该做的,当不得帮衬的话。”
话是如此,郭软玉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瞟向李进忠手中那张拜帖。
众所周知,燕王府向张家下聘已快两年,今年势必得娶进府。张夫人今日递拜帖,左不过也就是商谈迎娶的事,仪华却将此事全权交给王蓉儿,实为有弊无利,不但无形中捧了王蓉儿,也给张家留下了不受重视之感,以及善妒的名声。
一番心转,郭软玉终是欲言又止,劝道:“王妃,张小姐她……”
仪华轻笑一声,打断道:“身为皇家的女人,本就不可随心所欲,若在能做到的界限里,还处处违心而处……呵,我身体一贯不好,北平城的人大多知道,我便懒散一次,静养一两月,想来也不为过。”
处处违心而处……
郭软玉闻言怔了一瞬,眸光黯了黯,随即眼睑垂下,遮去一抹陡生的嘲讽,抬头欲开口再劝,去不及一字说出,已让岔开了话题。
只见仪华亦捻了一颗樱桃含下,片刻低头吐核,扬起满意的笑颜,道:“这樱桃真甜,一会儿拿去用井水镇镇,给炽儿他们三兄弟尝尝。”言毕,似不经意看见仍立一旁的李进忠,略蹙眉心道:“怎么还在这?还不给蓉次妃送去。”
“是。”李进忠听见催促,心下一横,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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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日,张夫人应贴而来,遣侍人给仪华送了一些女子补身的药材,便一径去了东三所王蓉儿那。
那日两人相谈甚欢,彼此都甚满意。到第二天,正好是每隔三日的请安日子,王蓉儿当下就提出张月茹过府一事,仪华心中早有腹水,只推说一切由王蓉儿安排就是。王蓉儿笑盈盈的应下,仿佛甚是欢喜张月茹进府,不过三日已寻了尚仪局的掌事公公,做迎娶张月茹的准备。
张月茹嫁入府便是次妃,与从上升至次妃的夫人姬妾不同,虽没大茶小礼,三媒六证,但为了表示王府对张家的重视,对张月茹的重视,礼数方面尽管不全也是极为周到。其中王蓉儿更是不遗余力,为张月茹的婚事忙里忙外,一力支持重办。
如此,张月茹入府的日子不觉又延迟数月。先是六月间王府教习嬷嬷入张家,教导张月茹皇室礼仪规范三月,两个月后再迎娶过府。岂料过府之月十一不宜婚嫁,硬生生又压了一个月,赶在十二月十五之前迎娶过门就是,不然一翻了年张月茹就满十九。
这期间,陈妈妈、阿秋她们见仪华全然不管迎娶的事,又见王府对这事的重视,心中隐隐不安,恐仪华因此与朱棣生嫌忌。后一连好几天过去,朱棣没有半分苛责,一如去京师之前一样,十天半月的待在燕山大营,回府的一两日除了处理政务就是待在仪华这里,只偶尔去王蓉儿、郭软玉处看看两位郡主而已。
这般,仪华身边的人也渐渐安了心,再看着仪华一副淡然处之的态度,不知觉间也平常心看待。有甚者如陈妈妈,渐从张月茹入府时间不断推迟下,看出了个中明堂,便更安心的旁观婚事的变化,直到十一月初定下婚期为十二月十四日,她才忍不住开口。
这一日的晚间,随仪华看了熙儿、燧儿两兄弟睡下,回到正殿寝宫里,陈妈妈便摒退了左右,一面和阿秋侍候仪华盥洗,一壁说道:“王妃,张小姐入府的日子,正是府里忙着过年的时候,可十八那日却是您的生辰,两个日子挨得有些近了,这……”
没再说下去,陈妈妈只是看着仪华。
阿秋想起仪华与“她”的生辰也是几日之差,不由皱起眉头,亦看向仪华。
“无妨。”仪华对镜而坐,淡淡的吐出二字后,随手取出矮髻上一支玉簪,看着一头细软的青丝披落肩头,模糊的镜中映出一张白净姣美的容颜,樱唇微翕,好听的声音缓缓流出:“张氏有一颗玲珑心,岂会不知道她婚期安排在最繁忙的腊月原因?后面你我只需看就是,至于我的生辰——”
说着话,仪华忽然抬头,看向阿秋微微一笑:“这一点就更不重要。”
“小姐……”阿秋眼眶瞬间一红,泪盈于睫。
仪华站起身,看着正值一个女人最美好的花信年华的阿秋,心头微酸了酸,持帕为阿秋拭了眼角的泪水,温柔笑道:“阿秋,你今晚和我睡吧,我们一起说说话。”
阿秋闻言泪水刹时止不住,隔着眼眶内盈盈闪烁的泪光,看见仪华脸上不掩的愧色,她忙一把抹了泪水,连连摇头道:“小姐,奴婢不委屈,就愿意一辈子待在小姐身边,伺候小王子们长大……”说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
见状,陈妈妈不明就里却是识趣的悄然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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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月如超级打酱油的,不足为惧,不用管她^_^呃,这章加了阿秋的戏份,是因为阿秋太悲剧了,我写的时候写成了阿杏,上传时才猛然记起叫阿秋。^_^,居然忘了名字的说,配角啊,真是个配角。)(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