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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寒没有理会夏雪儿那一脸的问号,也没有在意苏祁自始至终盯着自己的目光,反倒是环顾了苏宅一周,继而说道:“虽然说时过境迁,可这大致的布局是没有多少变化的,好好看看吧,兴许能想起自己是谁来。”
二十年前,就是在这里,在他脚踩的地方,他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泣涕涟涟、依依不舍的将襁褓中的婴儿交给一个脸上带了条伤疤的男人,父亲见他站在一旁,只不耐烦的命令奶娘将他抱回房间去,转而搀扶着母亲决然的离开,自始至终,两人都不曾理会过那时眼睛里写满了惊恐却噙着泪水强撑着不愿落下的苏寒!
三日之后,一群官兵冲进苏宅,抢走了一切值钱的东西又将他们都给抓进了牢中,说是他们勾结匪徒打家劫舍。百姓们只听官府的一面之词,皆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恨不得将他们一家人千刀万剐。
行刑前一天,狱卒压着他们游行一圈,回响在他耳边的全是恶毒的言语,丢在他身上的都是烂菜叶和臭鸡蛋。
他才三岁,他做错了什么?!
行刑前一天夜里,牢房里烧起了大火,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双亲相互搀扶着从自己面前跑过,母亲只是侧头看了当时还被锁在牢里的他,却并未有救他一起走的打算,紧接着就和父亲混进了人群,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那一晚,听着耳边的尖叫和欢呼声,他心里没有一丝丝的感觉,既不觉得害怕,也不觉得难受,直到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他明白,这一切,只因为自己是个不得父母宠爱,不得家人疼爱,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人人敬而远之的小孩!出生时天降异象、母亲难产,以及祖父的暴毙,这三件事撞在一起之后,他被视为是不吉利的小孩。道士们说,他后颈上那片殷红的胎记,是地狱归来的最好象征!
众人皆说他是个祸端,是个魔鬼,可母亲不相信,她还保护着他,时刻将他护在怀里,会在祖母指着他谩骂的时候悄悄的堵上了他的耳朵,会在父亲看见他而大发雷霆的时候跟他说父亲不是不爱他只是心情不好……
然而,这一切却并没有持续多久。在他两岁时,母亲怀孕了,而正因为如此,父亲说要保证弟弟能够平安出生而不被他克死于腹中,劝说母亲离开了年仅两岁的他,只交给乳母照料,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母亲的肚子越来越大,母亲对他的态度也跟着变了,甚至于不想理会他,起初是三言两语的打发了他,可后来却是直接避而不见!
有了弟弟,母亲相信了他是个地狱归来的使者,相信了他是个祸害。弟弟出生那天,家里异常的热闹,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难以掩饰的笑容,是他不曾见过的,也不曾对他有过的。命运就是如此的不公平!
从前,即便是所有人对他敬而远之,母亲也会给他做小衣服,陪他躲猫猫、抓蛐蛐,给他讲故事,可自从有了小弟弟,他就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连同唯一会对他好的母亲都失去了!
牢房里,母亲最后看他的那一眼,里头似乎有不舍,有纠结,但他也看见了解脱,是因为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他拖累着他们、克着他们呢?还是在替他高兴?死了,就在不用继续受别人的冷落与欺负,也再不用小小年纪就将所有情绪藏在心里,不能哭也不会笑了……
可是,老天偏不让他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不是在天堂也不是在地狱,而是在一座屋顶破了好几个洞、缠满了蜘蛛网和落满了灰尘的破庙里。他还活着!
不知道是谁将他救出了火海,或许是别人不忍心看见一条年轻的生命就此陨落,所以顺手将他带了出来!
一个同样是被判了死刑的陌生人尚且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亲生父母却能做到不管不顾!多么讽刺,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啊!
三岁,他成了一个以地为床以天为被的小乞丐,三餐不饱,衣着褴褛,颠沛流离,直到遇到了老殿主。
因为弟弟的出现,他失去了唯一可以称为“亲人”的人;因为弟弟的出现,他承受了两次称得上残忍的抛弃;因为弟弟的出现,他只配待在肮脏的牢里乃至于葬身火海;因为弟弟的出现,他孤身一人流浪天涯,只能吃别人施舍的残羹冷炙!
难道不是苏祁抢走了他的一切吗?难道不是苏祁让他遭受这么多痛苦与折磨吗?苏祁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支柱,二十年来,****如此!
在遇上老殿主之前,他什么也没有做错,唯一错的,就是生不逢时,生不逢家。而在那之后,他再不是从前那个自卑自闭的苏寒,他只做真正从地狱归来的死神!
他不能选择何时来到这个世界,但他能选择让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以及走什么样的路。
五岁进入绝杀殿,整日里除了练功之外还是练功,拿剑的手磨出长了水泡,磨出老茧,掉了,再长,再掉,再长……十岁时出第一次任务,此生第一次杀人,心里很怕,手也发抖,但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夜里做噩梦,自己浑身是血站在尸山尸海中,有无数双手来向自己索命。他时常在想,自己在做这些的时候,苏祁在干什么?自己在忍受这些折磨的时候,苏祁在做什么?
十三岁,他吩咐人灭了吴家满门,自己亲手烧死了吴家小少爷,当着吴老爷的面,硬是让他眼睛都不眨的看着!
仅仅八年时光,他从一个人人都敢冷言冷语对待的可怜虫蜕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少年王者!在暗夜殿里,没有人不怕他,更没有人敢违抗他,除了一同长大的邪神,恐怕他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能让自己无条件包容的人了!
老殿主说,要做到狠而无心,很庆幸,他做到了。即便是双手沾满了鲜血,也能做到目不斜视,即便面对的是尸山尸海,也感觉不到半点来自于内心的颤动。
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身侧站着的两人,嘴角情不自禁的划出一抹诡异的笑。被抛弃的滋味,怎么能只让自己一个人品尝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