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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崎非假装没瞧见她的举动,转头问夏沿香:“他那天刚进小屋,就给了你这个?”
夏沿香噗嗤一笑,道:“怎么会呢?那也太突然啦。说起来,昨天我等在小屋里时,还真是忐忑不安,怕他终究不愿被引来。”
穆青露洋洋得意地说:“本女侠出手,就算绑也绑了他来。”
夏沿香边忆边道:“后来听你俩在外面说‘来了’,我就赶紧正襟危坐。他推门进来,看到我,先怔了怔,神色又很快恢复如常。”
段崎非问:“然后呢?你怎么同他说的?”
穆青露从他背后探过脑袋,瞧了瞧他的脸,笑道:“为啥这么好奇?到底想攻谁的心哇?”
段崎非憋红了脸,道:“再取笑,下次不帮你了。”
夏沿香笑道:“好啦好啦……其实……也没甚么技法啊,我直说的。”
段崎非和穆青露停了斗嘴,一起问:“怎么个直说法?”
夏沿香道:“就是直接把心意告诉他啊……”
段崎非想了想,道:“比如‘初听瑟音,便心潮澎湃,日睹真容,芳心更暗许’这样的话么?”
穆青露在一旁哈哈哈的弯了腰。夏沿香仔仔细细揣好玉佩,美目流转,笑道:“没那么文绉绉,我性子直,不懂迂回,一开口就表露心意啦。我向他说……说很惦记他,不知他心下如何,无论他在不在意,不妨都请明示。”
穆青露目露崇拜之色,道:“真的好直接,我要学着点。”
夏沿香道:“学甚么?你的翼哥哥自然会包揽一切。”
穆青露红了脸,笑道:“不知为何,我在别人面前挺大方,见了他却总害羞。还是你好,喜欢了就敢主动争取。”
夏沿香点点头:“嗯,不主动,便肯定没机会;主动了,才有一线机会啊。”
段崎非愈发好奇,在旁边问:“那他听了之后,如何回应呢?”
夏沿香盈盈地说:“他没料到我如此大胆,一时愣住啦。不过只愣了一会,突然就笑了——他的笑……他的笑……”她停了语声,眼角眉梢都泛起丝丝甜意来。
穆青露笑嘻嘻地说:“我懂。肯定好看极啦,对不对?”
夏沿香嫣然道:“他生得本来就俊,又加上那么一笑,唉。”她垂下头,轻轻吟道:“杨柳千寻色,桃花一苑芳。风吹入帘里,唯有惹衣香。”
穆青露啊了一声:“你也觉得他脸上的花瓣儿很美么?”
夏沿香抬眼道:“嗯。那日在璧月楼中,不知是否因为这原因,他始终不愿正面示人。可我觉得那丝毫无损他的容貌,反而衬得更动人呢。”
段崎非微笑道:“再加上‘**眼里出西施’这句话的威力,就更不得了啦。”
夏沿香笑而不答。穆青露道:“咦,小非越来越开窍了——沿香,他笑了,之后呢?怎么样嘛?”
夏沿香道:“他一笑,我再大胆,顿时也心慌意乱。等了一会,见他始终不作答,我心里渐渐羞愤起来,咬咬牙站起身,对他说‘既然如此,我明白了,从此以后绝不再打扰你’。然后强作平静,从他身边经过,便要离去。”
穆青露笑道:“啊哟,虽然已知道结果,但我听着还是好紧张。快快,继续说。”
夏沿香续道:“他见我要走,敛了笑意,双眼一眨不眨凝视着我,我只作没瞧见,越过他,去开启屋门——手指搭上门闩的一瞬间,心里难过极了,很希望他能叫住我。可他一声不吭,我背对着他,瞧不到他的表情,更不知道他在想甚么。”
段崎非急道:“他留你了吗?”
夏沿香道:“我含着眼泪,便要推门。就在这一刹那,他突然伸手过来,轻轻按住我的双腕,在我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段穆二人屏住呼吸,一起问:“甚么话?”
夏沿香忆及往事,表情更柔和,轻声道:
“他说‘沿香姑娘,我的心同你是一样的。’”
段崎非心中一宽,穆青露已高兴得手舞足蹈,连声说:“太好啦,太好啦。”
夏沿香轻轻一笑,益发显得天真雅丽,她握住穆青露的手,道:“青露,你不知道,我当时的心呀,仿佛陡然卸下一块千斤巨石一般。幸好幸好,总算没有太丢人。”
段崎非笑道:“然后他就送你玉佩啦?那你呢,你回送了他甚么?”
夏沿香娇羞地说:“他……他从我鬓边拔去了一支灵雀发簪,说会好好珍藏。”
穆青露笑道:“好旖旎!既然你俩都有意,还犹豫甚么呢?走走,告诉洛大哥去。”
她拉住夏沿香就要走。夏沿香闻言,脸色骤变,赶紧道:“等等,还不能去。”
穆青露秀眉微扬,问:“为甚么?”
夏沿香扯住她手,将她硬生生拖回屋中央,低声道:“青露,他说他在堂中地位低微,行动很不方便,所以至多只能隔几天才悄悄见我一次。我想,如果现在就去禀告洛堂主,他……他的日子想必会更难过吧。”
穆青露猛然省悟,点头道:“洛大哥非常喜欢你,倘若知道了,又悔又气,肯定讨厌他。”
段崎非沉吟着,说:“除非你俩就此远走高飞,再不和摧风堂有任何干系。”
夏沿香目中泛起忧愁之色:“我当时也那样提议了,可他却说他不能离开摧风堂。”
穆青露好奇地问:“为甚么?他不是过得不如意吗?——他叫甚么名字?我去打听打听,看他除了乐师外,可还有别的职责。”
夏沿香闻言,俏脸上竟浮现迷茫之色,她喃喃地道:“说来也奇怪,他依旧不肯讲出姓名,只说时辰到了,我自然会知晓。”
段崎非奇道:“姓名而已,何至于此?”
夏沿香低声说:“我不知道。他反复叮嘱,叫我千万莫在外人面前提起与他相识之事。他还说……还说近期有一个极好的机会,他会努力把握住,若足够幸运,就能趁机带我出摧风堂。从此快活自在,永远不会遭受讥刺嘲讽。”
穆青露道:“有这志向,倒也不错。那我祝愿他有堂堂正正宣布名号的那一天。对了,这些日子如果有甚么需要,尽管开口,我和小非都乐意帮你。”
夏沿香微笑道:“青露,崎非,谢谢你们。既然他要我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这件事儿,就麻烦你们暂时替我瞒一瞒罢。时机一到,我会亲自去向洛堂主说明,绝不躲躲闪闪。”
段崎非道:“好。你俩万事小心,别被人瞧见了。”
夏沿香点头道:“嗯。”
三人又聊了一会,段崎非道:“天色已暗,还是回去罢,不知道二师伯他们喝得怎么样了。”于是和穆青露辞别了夏沿香,一同出了倾鸿园。
一路赶回,突见前方亮起好多团灯笼,人影攒动,还有喧闹声。正纳闷间,听得后头有人喊“请让开”,段崎非拉着穆青露往旁边亭中一避,回头瞧见四个红衣装束的大汉,抬着一副担架急匆匆过去了,后面还紧紧跟着十几名相同装束的汉子,尽皆神情焦灼。
段崎非一瞥之下,只觉他们的装束不像摧风堂中人,正疑惑间,又见陶向之率着二三十名摧风堂子弟跟了过来,陶向之边走边吩咐部下:“赶紧跟上,好生看护黎少侠。”自己却放慢了脚步,落在后头,似若有所思。
穆青露待众人去得远了,反手拉住段崎非,从亭中跳出,正落在陶向之面前,她悄声问:
“陶叔叔,那些人是干甚么的?”
陶向之正自沉思,猝不及防,微微一惊,待看清她,方才展颜道:“露儿,是你。”
穆青露点点头,又问:“谁受伤了?”
陶向之低声道:“那些是灵川帮的人,受伤之人来头不小,是他们黎帮主的独子。”
段崎非在旁问:“灵川帮?”
陶向之点点头,脚下又特特放慢了一些,悄声说:“灵川帮是洛阳城中第二大江湖帮派,多年来地位仅次于摧风堂,因此与我们的关系颇为微妙。”
穆青露啊了一声,道:“陶叔叔,他们和摧风堂结过梁子?”
陶向之摇头道:“灵川帮与官府走得近,而我们则更偏重结交武林同道,两派井水不犯河水,素无来往,但也没仇怨。”
段崎非道:“既然如此,他们少帮主受了伤,为何特地送来摧风堂?”
陶向之道:“他们不是来找洛堂主的。”他向穆青露瞧了一眼,续道:“他们找的是傅大侠。”
段崎非和穆青露闻言,齐齐吃了一惊,穆青露失声道:“难道是被二师伯……”段崎非赶紧替傅高唐辩护:“二师伯可不会随便打伤人。”
陶向之笑道:“不是的,莫紧张。我方才迎接担架时瞧了一眼,那位黎公子仿佛受了不轻的内伤,黎帮主急得团团转,听说傅大侠正在摧风堂中,便慕名前来求他出手救治。”
穆青露释然道:“吓我一跳呢,原来如此。二师伯内功精湛,又在洛阳城中开设了好几期讲堂,盛名远播,也难怪灵川帮会来求他。”
段崎非道:“灵川帮的人好机敏,二师伯今日刚动身到摧风堂,他们便已知晓了。”
陶向之眉宇间微有忧色,道:“我也正自纳闷,不知道是谁嘴快,四处传播消息。再则,那位少爷受的伤颇重,只怕要令傅大侠为难了。”
穆青露笑道:“二师伯为人热心,想来不会拒绝。”
段崎非心中系念傅高唐,疾道:“陶先生,不如我们跟去瞧瞧。”
陶向之点头道:“好,咱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