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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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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月如河, 时光似水,年年月月日日分分秒秒无休无止地流逝。它们的流逝, 看似无迹可循。却总有一些时刻,能让人们蓦然惊觉: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倏忽之间, 已是经年。

    2009年10月1日,国庆六十周年庆典在北京□□举行。十年一次的阅兵式,不可避免地成为庆典中最引人注目的焦点主题。

    由此及彼地,秦昭昭想起了她高三那年的五十周年国庆庆典。不想则已,一想又是感慨万千:光阴果然似箭,一眨眼的功夫,十年就过去了。

    十年前, 她还是一名为备战高考而拼命学习的高三学生, 因此她当时没有守着电视机看五十周年国庆庆典的直播。但那天的晚自习,班上的同学们都聚在一起热烈地议论着庆典上的阅兵式,英气勃勃的解放军官兵们成为许多男生女生崇拜的对象。她还记得当时有个胆大的女生宣布将来找男朋友就找一个兵哥哥。时隔经年,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她都记不清了, 却一直记得她这句大胆的话。现在的她是否心愿得偿, 果真找到了一位兵哥哥相爱相守呢?

    当时还有几个男生说如果考不上大学就当兵去,把青春奉献给绿色军营。现在的他们,有没有人果真参军入伍了?别人她不知道,只知道林森已经在部队服役多年。他迄今应该也还在部队服役,因为部队培养出来的年轻军官,一般而言是不会太早批准他们转业的。

    2009年12月20日是澳门回归十周年纪念日。又一个特别的日子,无声地提醒秦昭昭时光的匆匆流逝。

    十年前澳门回归的盛况在她的记忆中已经不甚清晰, 她唯一印象深刻的是那首回归主题曲《七子之歌》。当年听主唱的澳门小女孩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唱着这首歌时,她的心底曾泛起一种由衷的感动。

    十年光阴转眼匆匆过,当年主唱《七子之歌》的小女孩容韵琳而今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各大网站各大媒体在做澳门回归十周年的专题报道,几乎都图文并茂地提及了她。她现在是澳门大学二年级的学生,时隔十年,十九岁的容韵琳再次在回归十周年的庆祝活动上唱响了这首歌。

    同一首歌曲,同一位演唱者,十年前稚气的小女孩,十年后亭亭玉立的女大学生。秦昭昭听着听着,仿佛看见时光如风,从耳畔发梢呼啸而过……

    而最令秦昭昭动容感慨的,却是2010年央视的春节联欢晚会。小学时代她曾经很喜欢的青春组合“小虎队”,在解散近二十年后,又一次重聚在这个虎年的春晚舞台。

    “小虎队”将上春晚舞台的消息一早就在网络上传开了。最初秦昭昭听到这个传闻时就有几分激动。如果说张学友的歌声伴随了她少年时代,小虎队的歌曲则伴随了她童年时代。单纯美好的童年时光,就如同他们的一首歌名《彩色天空彩色梦》。

    原本对春晚已经不甚感兴趣的她,大年三十那晚破例守在电视机前。当看到“小虎队”在舞台中央升起亮相那一刻,当听到曾经熟悉而今依然熟悉的歌声与旋律响起那一刻,一种难以抑止的强烈激动,让她的眼睛顿时有了湿意。

    手机铃响,是谭晓燕打来的,同样激动的声音:“昭昭,你也在看春晚吧?小虎队现在出来唱歌了。他们还是当年那样的造型那样的舞蹈,一切好像还和当年一样。可是当年听他们的歌时我是小学生,现在却是孩子他妈了。”

    “孩子他妈,我们先挂了电话好好听歌吧。”

    “我没打算现在跟你聊,我只是提醒你看节目。好,先挂了。”

    挂断电话,静静地看着电视,看着看着,秦昭昭不知不觉就泪盈于睫。因为熟悉的歌声,唤醒了太多的回忆与感慨。童年虽然已经是岁月渐远的背影,歌声却为她插上翅膀,把她带回了那个遥远的年代。

    犹记得,童年时的“小虎队”是那么风靡一时。同学们都特别喜欢他们,爱听他们的歌,爱买他们的明信片和不干胶。下了课经常围在一起讨论霹雳虎、乖乖虎和小帅虎,三只小老虎哪个是自己的最爱?她那时比较喜欢霹雳虎。家里没有录音机,她就借同学的磁带去邻居家放来听。她有一本手抄的歌本,抄了好多他们的歌,贴了好多他们的不干贴贴画。那本歌本至今依然保存完好,只是曾经洁白的纸张已经被漫长的岁月染黄。

    回忆里,不仅仅只是与小虎队有关的画面,还有她曾经天真单纯的童年时光。

    那时候,天很蓝,云很白,风很轻,春天的田野里开满大片大片的草紫花。邻居家的大姐姐带她一起去采野花,教她编花环。现在她还记得如何用草紫花编成别致的花环。

    那时候,她嘴很馋,有很多很多想吃的东西。还记得当当糖一咬一口丝;爆米花吃起来香喷喷;酸梅粉刚入口时酸得直倒牙;紫雪糕是她吃的第一支巧克力裹着奶油冰的雪糕,多好吃啊!吃完雪糕她还把冰棍舔到一丝甜味都无才意犹未尽地扔掉。长大后吃过很多形形色色的冰淇淋,但哪怕是最高级的哈根达斯,她都再没吃出过如那根紫雪糕一般的好滋味。

    那时候,她上学不用父母接送,脖子上挂着一枚钥匙,蹦蹦跳跳地自己去自己回。上课时,小手端端正正地背在身后,跟着老师学拼音,学生字,学加减乘除;音乐课唱得最多的一首歌是《当我们荡起双桨》;思想品德课上,老师总是语重心长地教育他们要向雷锋叔叔学习,向赖宁同学学习。

    那时候,一下课,男生们喜欢围在一块打弹珠、推铁环、拍画片、折飞机……女生们喜欢聚在一起跳橡皮筋、跳房子,扔沙包,踢毽子……她跳橡皮筋跳得最好,至今依然记得跳橡皮筋念的那些歌谣:嘀嘀燕子嘀嘀嘀,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那时候,她每天放学回家做完作业就守着电视机看动画片,《葫芦娃》、《九色鹿》、《神笔马良》、《黑猫警长》、《聪明的一休》、《铁臂阿童木》、《猫和老鼠》……最喜欢的是《圣斗士星矢》。也买过不少圣斗士的贴画,连爸爸都买过一张给她,让她以后要听话懂事。现在那张贴画还保存在她的“百宝箱”里。

    那时候——那个无忧无虑的小时候,是一个人一生中最好的时光,快乐最纯粹,烦恼最短暂,邻居家的大姐姐不肯带自己一起玩就是最大的伤心事。但再怎么伤心,只要妈妈拿着一颗糖来哄,马上又能破涕为笑。

    时光匆匆,一晃十几二十年就过去了。当年总烦恼自己老也长不大的她,现在实岁都二十八了。而当年“小虎队”三只青春无敌的小老虎,如今已经是沧桑满面的老小虎,最年轻的苏有朋都年近四十。一个时代的偶像与歌迷都在同步老去。

    时间飞速前进,岁月马不停蹄,青春一骑绝尘。我们曾经纯真的年代,已在日光月影的流转中散为云烟。但是,记忆中,总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歌声、有些情感,永远不会在时光里湮灭。

    2010年春节回家,秦昭昭像往年一样基本都是宅在家里。她长年在深圳工作,过年时才回家住上十天半个月,家乡的朋友同学久无来往早就都断了联系。只有谭晓燕一个硕果仅存的朋友,春节期间她可以走动拜访的人家很有限。

    上谭晓燕家去拜年,她一岁半的宝贝儿子实在招人喜欢。小宝宝长得白白胖胖,小胳膊小腿真如一节节的嫩藕,看得人恨不得咬上一口。他已经会走路会说话了,但走得还不太稳,摇摇晃晃如一只小企鹅,经常在大人一连串的“小心”声中摔跤。好在摔了他也不哭,总是自己爬起来,边爬边奶声奶气地对自己说:“小心。”

    小人儿自说自话的模样神态真是可爱极了。秦昭昭原本不太喜欢小孩子,嫌他们吵闹,但这个宝宝她爱到心坎里,每每见了就要抱在怀中,对着那鲜润润的小脸蛋亲上老半天。小宝宝不肯配合,老是挣扎。谭晓燕为此笑道:“不许强吻我家宝宝。”

    小宝宝学得很快,秦昭昭再来抱他欲吻时,他拼命叫:“不要强吻,不要强吻。”逗得几个大人都忍俊不禁。

    见她那么喜欢小宝宝,谭晓燕说:“赶紧找个对象自己生一个吧,就不用来找我儿子解馋了。对了,这次回家不是又有人来介绍对象了嘛!有没见过,感觉如何?”

    秦昭昭苦笑:“介绍人来说的是一个离过婚的男人,女儿八岁。我一听就不想去见了。”

    “啊,怎么离过婚的男人都介绍给你了,这个介绍人也太不像话了。”

    “介绍人说他的经济条件很好,自己开公司,有车有房,很抢手的一个男人呢,她还是一番好意才想着先介绍给我。我没有同意见面,她转而替一位音乐老师牵了线,那位老师才二十四岁,很满意他。”

    “经济条件好有车有房,那离过婚也确实没啥关系。这样的男人你其实应该去看一看,没准见了面感觉好呢?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找个有钱的总不会是坏事。”

    “我倒不是在乎他离过婚,而是一想要给一个八岁女孩当后妈,我实在接受不了。”

    后妈不好做,尤其是给小女孩当后妈更难。当年乔叶与穆兰的格格不入,以及后来圆圆对她后母的百般抵触,都让秦昭昭深知这一点。她是一个喜欢简单的人,后妈继女这种复杂的关系自问处理不了,不想让自己的生活被这种复杂关系搅成一团糟。

    从谭晓燕家拜完年出来,秦昭昭想起来又绕道去了一趟班主任家拜年。班主任一见她就说:“你早来一步就好了,刚才你们班有几个同学一起来给我拜年,你早来十分钟就能和他们遇上。今年你们这届学生毕业整十年,他们商议着要搞同学聚会,到处联系老同学呢。我把你的手机号码给领头的于倩了,没问题吧?”

    秦昭昭当然没问题,高中毕业不知不觉就十年了,当年同窗三载的老同学们都已如流云般四散在天涯。能够有机会再聚首一次,她很乐意参加。

    “于倩现在在干什么?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她了。刚才来的同学中还有谁呀?”

    “于倩现在和她爸一起做生意,连锁超市都开了好几家。这场同学聚会起初她说由她负责全部费用,但是一起来的几个男生都不同意。尤其是林森,他说女生部分的费用可以由于倩买单,但作为男人,他一定要掏自己那一份钱。”

    林森的名字,让秦昭昭有片刻怔仲与恍惚:“林森……他也在?”

    “是呀,他的变化很大,几乎让人认不出来了。对了,我记得以前他老欺负你,你还哭着向我告过他的状。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顽劣男生了,部队到底是个能锻炼人的地方,他如今是一名成熟稳重的军官,听周明宇说还谈了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呢。”

    心微微一震,秦昭昭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当年她并没有喜欢过林森,只是由衷地被他感动过。事隔经年,回忆往昔时,她还清晰记得那年窗外月下,那个十八岁少年绵长的叹息、伪装的微笑、猝然掉下的眼泪、以及他为了掩饰自己的落泪而仓促转身离开的背影。

    那是他们少年时代的最后一次相见。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十年可以很短暂,十年又可以很漫长,十年还可以从容将一个人来改变。从青涩的少年到稳重的军官,林森的变化之大可以想像。他已经忘记她了吧?忘记一个始终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女生应该不会太难。岁月已远,人事已改,人面桃花的惆怅只存在于古典的诗文。他忘记她她不会意外,他有了漂亮的女朋友,她亦为他感到高兴,因为她一直希望他能过得幸福。

    但是为他感到幸福的同时,她心里还有一种酸楚凄凉的感觉在涌动。曾经她全心全意喜欢过的男孩,如今已经为人夫君;曾经全心全意喜欢过她的男孩,如今也已经另有女友。无论是乔穆,还是林森,他们都找到另一半成双成对了,她却还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这凄凉对谁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