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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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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巧待傍晚的时候,孙太夫人从宫里向太后借来的人进了侯府。是一位姓邵的女官,三十多岁的模样。素地莲花纹的衣裳,白玉的簪子,妆容细致却显得朴素,非常面善的模样,与一般的管事妈妈看起来一般无二。

    可听太夫人的口气,却是个非常了不得的人物。

    邵女官给孙太夫人请过安后,又到了嘉木堂里见过侯夫人。王氏笑着接了礼,又送了一副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给她,吩咐珍珠去唤三姑娘岁华过来见过邵妈妈。

    王氏今天气色非常之好,面色红润,藕荷色的短袄配玉绿色缀宝子母扣的比甲,看起来神清气爽。她刚让玲珑带着邵妈妈去花厅里歇息用茶,岁纷与蕙芷就进了嘉木堂。于是就带着笑让两人坐下,各自上了碗甜羹,又一边仔细教导两位姑娘如何做好待客之道:“……茶房里的热水要一直烧着,各色茶叶茶点都要提前备好。二房的周婶娘喜欢龙井,武威候夫人反倒更喜欢南边上供的熟茶。裴家姑娘年纪小,花草甜茶和果子一定要备足,明日记得着人去将长庆楼的糖买一些,小姑娘们都爱吃。”又或者是“武威候年轻时候在外征战过,西北的做法咱们府上的厨子也会,辣子也要备些;裴世子受伤未愈,汤羹都要做的清淡一些。”

    刚说了几句,珍珠就带着周夫人和三姑娘岁华进了屋,几人的目光都转向岁华。只见她缓步上前极漂亮地道了万福,然后转身与几位姐妹见礼。奉茶的小丫头刚刚将一杯红枣桂圆茶放在王氏的手边,周夫人将将走到王氏身边,刚问候两句,旁边花厅里的邵妈妈就随着玲珑走了出来。

    岁华的目光转向邵妈妈,邵妈妈的眼神也投到了岁华的身上。

    十五六的年纪,花骨朵一样娇嫩,眼神清亮如水,却一眼望不到底。身量高挑,穿一件鹅黄素地立领斜襟直袖长袄,外罩妃色洒金长褙子,衬得她身段玲珑,面若桃花;暗八仙纹路双面罗百褶裙,不足两指宽的褶子烫地细致又整齐,行礼工整端庄,又不乏婀娜体态,轻轻福礼道:“见过邵女官。”

    不媚不娇不傲,与大多数世家女不太相似,与大多数世家庶女也不太像。礼仪教养、面容身段,仿佛就是为了进宫侍主而生一样。

    邵妈妈侧身未接,口中只道:“三姑娘可真是折煞奴婢了。”然后对王夫人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王氏自岁华进屋那一刻,稍玄起来的心,才慢慢落了下去。邵女官点头,可见人是选对了。她倒是真担心,秦家从未出过宫妃,岁华这孩子,也不晓得将来在宫里,能不能保全自身?

    她开口吩咐玲珑,将邵妈妈安排在岁华院子里住下,又留了周二夫人与岁华一同与她们用晚膳,热热闹闹地吩咐厨房加了几道菜。

    ***

    前院书房名为甘雨楼,取自“习习祥风,祁祁甘雨”,取“荧惑顺行,甘雨时也”的顺遂之意;侧边的厢房取名瑶光阁,前院厢房多做七星布局,瑶光取第七星之意。

    裴顾正是住在瑶光阁里。

    三间阔的厢房,外面还邻着一顶漂亮的小亭子。淅淅沥沥地雨天里,门口种着常青树,草色还没有冒出来,青石板路码地整整齐齐,亭子边还植了几株腊梅,石阶旁两丛迎春。景色雅致秀丽,丝毫不显得冷天里的颓败。

    是个疗伤居住的好地方。厢房布局更是按照北斗七星隐秘排布,他这几日瞧着,恐怕还内有乾坤。

    毕竟承安侯是同门师叔,奇兵遁甲,排军布阵,肯定在他之上。一花一木,似乎都安排地很有深意——不仅看起来赏心悦目,更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布阵。

    屋子正中间,挂着一副泼墨山水画,卧房里挂着墨梅图,临窗的大案上,笔墨纸砚备地齐全,拔步床上挂着石青色的素罗帐子,香炉里燃着上好的安神香。一切井井有条,承安侯府对他可谓照顾有加。

    裴顾的念头在暖暖那张日渐明艳地脸上打了个转儿,就又想到了秦渊方才与自己说的话。

    父亲年前才问起他,可想谋个缺,谋个怎样的职,没想到过了年,竟告诉他,为他活动了一二,开春便进御林军,辛苦一些做宫里的带刀侍卫,还说:“年轻的时候,就该不辞辛苦,奔个前程出来——不然坐吃山空,虽然咱们家是世袭罔替的侯爵,却也该日日反省当日军功得来之不易。”

    不论是文渊阁,还是武英殿,都是宫里非常重要的地方。父亲为他奔走,将他安排在这样的地方,虽说会辛苦些——宫里值夜换班、带刀巡逻,例行操练,对于世家子来说,也许是艰辛的事情,可他曾在无音谷学武多年,这点辛苦,兴许也算不得辛苦。

    念头又一转,转到了自己的伤势上。张记的元宵铺子,背后分明是三皇子一派的人,太子的侍卫因何会去张记?还如此大打出手,甚至闹出人命?

    今天秦渊分明说道:“那群人撤走的时候,我看到那小院子里正屋旁的小窗开了个手掌大的空。里面有个妇人妆扮的女子悄悄看着外面。不过屋里没开灯,兴许大多数人都没看到。”

    以及,太子的人为何匕首上带着这么泼辣的毒药。如果不是江师妹施针相救,若不是有秦渊在旁协助帮他逼出了毒,恐怕他就不久于人世了。

    太子势颓,三皇子隐隐有相争之意;可正月里的庆典,后宫里都是皇后重新出面主持,太子一派,未必就会一直势颓下去。

    裴顾坐在窗子边,脑子里的念头却越想越多,如同一团乱麻,勒在人脑仁里,搅地人头疼。

    头疼中,他却陡然间想起了,太子那天派去张记的侍卫,如今下到顺天府大牢里,却还未定罪!如果父亲出手,或者师叔——承安侯动手打听,说不定能弄清楚一二?

    想到这些,裴顾自己倒了杯热茶压住脑袋里的不适,抬腿往甘雨楼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