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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江采琼进了屋子为蕙芷看脉,满眼满脸都是笑意,看的蕙芷不一会脸就红了:“有什么好看的。”
江采琼放下手里的匣子,一本正经的说:“我们的蕙芷也长成大姑娘了。”
玉华馆里气氛轻快,甘雨楼里却乌云密布。
二老爷秦怀恩始终不乐意大哥的想法,将红药五花大绑交给顺天府大牢,任凭官府处置。
这样过了明路,红药进了大牢,就算能把他捞出来,恐怕命也会没了半条。可他琢磨大哥的意思,如果红药“畏罪”死在了大牢里,就更好不过。
只要他一点头,红药就踏上了死路。
可惜他才将红药调教好,红药也正是年龄最好的时候,十五六岁,身量渐长,身段也漂亮,在京城里有了些名头。正是对他百般喜爱的时候,要他送红药走,他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
秦惟恩只冷冷地瞧着他:“上书的是杨御史,折子还没送上去,是白益钧半道截下来送过来的。”
上书参奏的是杨御史,出自三皇子生母丽嫔杨氏母家庶支。
白益钧是礼部尚书,苏阁老的学生。
秦怀恩脸色垮了下来,道了声“容我回去想想。”就自行离开了。
他出门后,秦惟恩朝窗外比了个手势,一个暗卫就悄无声息地跟在秦怀恩身后。
秦二老爷闷闷不乐地回了自个儿的院子,刚进门,就远远听见红药在对着水声吊嗓子。
就着细长柔媚的声音,他想到了红药纤软的腰,俊美的面容。这样的好人儿他实在不想将他交出去。
可事情关乎整个侯府的声誉,更何况,他的女儿就快要入宫。这时候如果这件事情闹大了,岂不是自己做了筏子让宫里的人嗤笑他的女儿?
那岁华还如何在后宫立足——皇帝又怎么会因为侯府的缘故,高看她一眼?
前朝后宫俱为一体,如果不是大哥点醒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不知不觉地,他就走到了红药练声的水池子旁。
红药穿着一身月白色水波纹戏服,系着真紫色的绣花汗巾子,长长的裙子,佩戴着他赏下去的禁步,扮作女子妆容,浅红色胭脂,唇点朱色。更显得腰身细长,看见他过来,眼神就飘了过来。
秦二老爷鼻头一酸,觉得那眼神含春,轻飘飘的,却咄咄逼人。
不多时红药随他进了屋,轻声道安,“若是老爷觉得为难,就将红药交出去吧。”
“你都知道了?”秦二老爷声音里有着不难察觉的颤抖。
“红药不过贱命一条,承蒙老爷抬举,得了这么多的好处。也是红药不争气,给府上添乱了。”
秦二老爷的手已经缠上了他的腰,红药低头,欲拒还迎:“我走后,老爷还记得多多照拂园子里的几位小弟兄们。”
“我自会抬举他们,可他们都比不过你。”秦二老爷抬手解了戏服褙子上的系带。天气虽冷,但红药练声戏服穿的却薄,三下五除二就被他剥了个一干二净。
二夫人周氏身边的大丫头柳黄刚好奉了二夫人的命,来问二老爷今日是否到后院用膳。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声音,不由羞得连忙低着头回了后院。
她心里还道,怎么正德堂门口的小丫头都躲懒不见了踪影,原来是怕打扰了二老爷的好事。
她心里恨恨地咒骂着红药:“一个戏子,竟然这样霸着二老爷。老爷不进后院已经多时了……”二老爷不进后院,夫人也不会安排她伺候老爷了。
前些日子李姨娘得宠,周二夫人为了压压她的气焰,将身边的柳黄、银红两个丫头都开了脸。过了不久,李姨娘不得宠了,柳黄又比银红讨巧,自个儿以为能慢慢成半个主子,没成想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争宠的居然还是个男人。
叫柳黄心里一阵好气。
周二夫人见柳黄这么快就回来,奇道:“老爷难不成不在府里?怎么回来的这般快?”
柳黄眉毛皱成了倒八字,脸色难堪的很,低声回禀:“二老爷和红药在屋子里……”
话还没说完,周二夫人登时就气的摔了手里的茶杯:“平日里拿丫头们寻欢作乐也就罢了!如今倒好,迷到了戏子身上!大白天的,这成什么体统!”说完叫丫头们伺候她换衣服去找孙太夫人,“蕙珠就要出嫁了,岁华也快要入宫了——我倒要去看看,他还要不要脸面名声了!”
匆匆换了衣服,发髻也重新梳理,拿着一方帕子抹着眼泪儿就跑去了福寿堂一阵哭诉。
孙太夫人禁不住她这一番哭诉,扬手叫身边的孙嬷嬷去前院寻了几个力气大的扫撒婆子,并几个小厮,周二夫人于是辞别了孙太夫人,带着孙嬷嬷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了秦二老爷的正德堂。
秦二老爷秦怀恩正坐在花梨木的雕八仙过海罗汉床上,刚刚扬声叫了丫头进门奉茶,另一旁的红药半躺在罗汉床上,衣衫不整,满面潮红,眼神还迷离着,脚上的云袜也散落在地上。
脸上又涂又抹,穿的还是女装。
周二夫人进门看到这番景象,气就不打一处来,挑高了嗓音说道:“太夫人怎么吩咐的?快动手将这个不知羞耻的戏子绑起来——光天化日的勾引老爷白日宣淫,呸!他也配!”
又惊又气的秦怀恩一下子从罗汉床上跳了起来,指着周二夫人道:“泼妇!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周二夫人被那句“泼妇”气恨地胸口不停地起伏,“这戏子留着只能败坏老爷的名声,太夫人已经吩咐将他捆了打杀出去!”
孙嬷嬷上前道了声“得罪”,拿长褙子往红药身上一披,就要让人拿绳子过来捆他。
红药挣扎了一下,淡淡道:“得罪了夫人,红药自听从责罚。眼下,夫人可否让红药穿好衣服,再走不迟。”
周二夫人扔下几个婆子小厮看着,嫌恶道:“难得你竟然还知道羞耻!”对着留下的婆子道:“捆结实了关到柴房里去,明日听从太夫人发落。”然后转身对秦二老爷笑着说:“都是太夫人的意思——家里几位姑娘都该出门了,老爷也合该好好修身养性了,妾身先回去准备晚膳了。”走到秦二老爷身边,压低了声音又道:“老爷若是不喜欢柳黄银红,当日又何必收了?若是不喜院子里的几个,改日妾身再买几个伶俐的小丫头进府。三姑娘就要进宫了,老爷可要好好思量思量!”
说完甩甩袖子走了。
红药换好了衣服回头对着他长长一拜:“老爷的恩情,红药只能来生再报了。”
说完又深深看了他一眼,被人拿绳子绑了手之后,头也不回地跟着粗使婆子走了出去。
秦怀恩眼睁睁看着夫人趾高气昂地抓了红药走人,一惊一乍间变故太多,气的心肝脑袋都是疼,捂着头又坐在罗汉床上,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他刚刚想到,用李代桃僵的法子,从院子里的伶人中,挑一个长相酷似红药的人,送到顺天府里,然后将红药偷偷地送出城去躲一躲风头,待过阵子再安排他扮作小厮进府里。
谁能想到,二夫人周氏竟这个时候来捉人。
真是天不遂人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