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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渊起身准备告退,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看书房外的小厮都站在三丈开外,又开口问道:“妹妹的婚事,父亲打算怎么安排?”
“你母亲喜欢欧阳家的小子,我却觉得欧阳桓有些软骨头——暖暖年纪还小,等等再定亲也不迟。”秦惟恩活动活动有些僵硬的肩膀,笑的明朗,侧身问秦渊,“趁着你母亲身子还没有太重,赶紧将夏姑娘娶进门来,暖暖年纪还小...”
“可是暖暖等的了...”秦渊的声音有些生涩,像咬着后槽牙一样隐忍,“武威候姑娘今天来府里探望五妹妹,身边就带着杨府的探子。”
他将与裴顾的发现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告知父亲,秦惟恩眉头渐渐皱紧,眼眸虽波澜不惊,身上的戾气却越来越浓。
从后宫选秀逼承安侯府选姑娘入宫,到沈杨两家联手妄图毁掉暖暖的名声——他为了顾全大局没有在面子上挑破一直隐忍不发,现在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做的如此过分,简直欺人太甚!
后宫那个女人,手伸的也太长了。
膨胀的欲望就像是慢慢发脓的毒疮,一寸一寸蔓延开来,让人措手不及就被覆卷其中的漩涡。
***
裴顾的话的确将戴妈妈吓了个七荤八素,戴妈妈也的确老实不少。可风声还是不紧不慢地走漏了。
一切,都起因于诚意伯世孙匆匆定亲,而女方却不是承安侯府。
京中各府一直心知肚明,早早就透露出联姻意思的诚意伯与承安侯两府,转过年却还没有传出小定的消息。可近几日却传出了诚意伯世子夫人频频相看京中各府贵女,并且速度极快地同苏家大姑娘下了定。
前前后后十天都不到。
同诚意伯府世孙欧阳桓青梅竹马长大的承安侯六姑娘,却一点消息也没有传出来——换言之,诚意伯府单枪匹马地异言而行,急忙地定下了亲事,新娘却并不是两小无猜的秦六姑娘。
于是,七大姑八大婆的长舌头开始蠢蠢欲动。这个说是欧阳桓恐怕做了什么对不起秦家的事情,才这样草草定亲;那个说肯定是秦家六姑娘名声有愧被诚意伯府毁亲了......林林总总,虽然挡着没有传到在家安静养胎的承安侯夫人王氏那里,可挡不住传到秦惟恩耳朵里。
秦渊眼见着父亲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接连几日面色不展。
秦惟恩一身火气无处释放,一边又格外在意养胎的王氏,裴顾这个时候自己上门,简直就是待宰的羔羊,自个儿往狼肚子里送。
裴顾才犹犹豫豫地将话头打开,秦惟恩怒气扬到了眉毛尖,翻脸道:“你师父教了你他的必生绝学,不如让师叔来看看,你究竟学的如何?”说着连拽带捞将裴顾带到了他平素练功的院子,亲信仆人远远地站在外围三丈外,面无表情地听两人在院子里大打出手。
裴顾心里暗暗叫惨。
可又不能不同师叔抗衡——示弱反而更会激怒他,出手太重又实在不方便,毕竟秦师叔如今正在气头上,前后招式漏洞颇多,他不管入谷出谷,每日雷打不动练功两个时辰......这次第,要取胜,其实并不难。
可是万一出手将师叔打伤了,那个“迫于舆论”也同时出于私心的算盘,岂不是就空了?
一场切磋进行地十分坎坷。
两个人正打的热闹,身为救星的秦渊终于得到消息匆匆赶了过来。
秦惟恩早就自知失态,可依旧拉着一张不开心的老脸,秦渊劝了几句,让下人在院子里搭了桌椅,几个人于是坐在院子里一边喝茶一边仔细谈论着当下的情况。
上好的贡茶喝了小半个时辰,六姑娘的婚事就这么差不多定了。
好在裴顾有备而来,带了当年小时候暖暖送他的那枚平安扣。绿莹莹地躺在檀木盒子里,温润透亮。
秦惟恩于是拿着这枚平安扣,进了嘉木堂去寻夫人王氏。
王氏今天休息的极好,面色红润,身上穿着紫色立领麒麟长袄,缀着绿松石子母扣,配一条珍珠色细褶裙,显得人十分的雅致。
秦惟恩一进嘉木堂,王氏的目光就被他手上的小匣子吸引了过去。
檀木盒子上雕着漂亮的喜上梅梢图,缀着透亮的石榴石做梅花样子,显得十分喜庆。可只这一眼她就转念又想到,自家妹妹、诚意伯世子夫人给侄子欧阳桓定下了苏家大姑娘的亲事。
虽然当天诚意伯世子夫人就捎了口信过来说,原是欧阳桓明年要下场,家里属意先成亲再立业,无奈暖暖还没有到及笄的年纪——诚意伯年纪大了,前阵子天气回冷的时候生了病,眼见身子如同掏空的老树,支撑不了几天,诚意伯夫人眼急,合了京城中一众贵女们的八字,唯有苏大姑娘最合适不过,这才匆匆下定。
京城里的闲言碎语自然是传不到王氏耳朵里的,可眼瞧着她一早就看中的女婿人选娶了别家的姑娘,暖暖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适龄的男子却难挑的很。
于是还没等秦惟恩开口,王氏就匆匆问道:“侯爷拿着喜上梅梢的匣子,可是有什么喜事要跟妾身说?”
她心里又惦念着,侯爷可万万不能就这么直接地收了别人家的信物,又急急地问:“可是和暖暖的亲事有干系?侯爷万不能轻易收下谁家的信物。”
秦惟恩点头又摇头,正在思量是否应该将无音谷的消息全盘托出,又担心吓坏了王氏养胎,索性将匣子打开给王氏瞧,改了改心里一早想好的说辞。
“当年我带明远和暖暖远游,你曾替暖暖求了一枚平安扣戴在身上,可等我带着暖暖回来的时候,这扣却找不到了,夫人可还记得这件事?”秦惟恩语速极慢,王氏回神想了一想,点头道是。
“之后暖暖的身体就一直不大好,明远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最近他和武威候世子走的极近,裴顾这个人,我看恐怕是被继母散播传言。我冷眼瞧着他,也是个极沉稳的人,年纪虽小,却和明远不相上下。”
王氏听的认真,面上没有什么不妥,秦惟恩继续慢慢道,“他两人平素里时常一同切磋武功,偶尔闲聊,没想到,暖暖当年遗失在外的这枚平安扣,竟然好巧不巧地让他捡去了。”
王氏听完,眼睛里散出了一点点亮光,“侯爷的意思是...”
“今日裴顾拿着这匣子将平安扣送了过来,暖暖年纪也不小了,欧阳家匆匆地给欧阳桓定了亲,好像显得咱们家暖暖好像哪里不妥似的。”
“侯爷既然说武威候世子人品不错,妾身自是信侯爷的眼睛...只是裴世子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京城里却没几个道他的好...”王氏不无担心。
欧阳桓和苏大姑娘定了亲,暖暖也随即急匆匆地定了亲,可要嫁的却是众人口中有些“纨绔”的裴世子..
“这倒不必担心,”秦惟恩面上带了些笑意,“宫里已经传了消息,武威候世子不日就要担任武英殿带刀侍卫,想京中的少年儿郎,并没有哪几家的公子们能任上这样的职务。”
王氏心中的忧虑于是放下了一些。
武英殿大学士是皇上信重之人,仅次于文渊阁大学士,是宫中极其重要的地方。裴世子能在这样的地方任职,确实是十分了不得。
秦惟恩又道:“裴世子能担这一职,全然是因为早些日子他在城外的山间灭了一群山贼,当日消息被压了下来,如今才慢慢传开。”
王氏了然,这意思就是武威候世子担任此职,是有功劳在身,并非恩荫。“既然如此,那确实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