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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三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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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听潮目光闪动,手中阴煞剧烈吞吐,千羽道人心惊胆战,暗道这小贼发现了我老人家的图谋,怕是不肯再履行之前那般诺言,今日休矣!

    “前辈可曾想过,你这般谋算,足可将我太清门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许听潮忽然开口,语气并不愤怒,千羽道人很是诧异了一番。这老道也是光棍,径直嘿嘿而笑:“若非如此,老道如何还会还冒这般大的凶险,前来阻挠你家师伯成道?你太清门出个合道老怪,说不得就会生出偌大野心,要效仿当年天地玄门,一统诸界!我天机门传承自古,可不愿再遭那份罪,处处仰人鼻息!”

    “一统诸界?”许听潮不屑地笑起来,“你当这事儿是吃饭喝水么?太虚师伯又不是那凡间帝王,本事大了,就会分出这般多精力四处奔波,攻城略地,弹压不臣!反倒是你天机门,只揣测出一虚无缥缈的可能,便行此大不韪,徒然招惹灾祸!”

    千羽道人哪会如此容易就被说服?他也不愿和许听潮多作争辩,生怕惹得这小子不高兴,真个把自家老命捏得魂飞冥冥,索性闭口不语。

    许听潮冷哼一声,暂时不去理会他,只把眉心泉打开,往这瘴厉大泽深处看去。

    泽中烂泥淤积,恶臭袭人,却照样有许多生灵存活,只多不是善类。许听潮施展望海族秘法,只见满目都是五色斑斓,这些毒沼生灵,竟连魂魄似乎都染了剧毒!

    这等毒性,于许听潮来说,也算不得多厉害,但他还是心中微微凛然,又多存了几分小心。寻常毒沼,可不会如此厉害!

    如此查探一阵,许听潮认准西北角一处。

    那地方往下千余丈,有一团沉黯晦涩的青光,往下延伸不知多远,应当就是地青毒蟒的巢穴。

    这毒蟒也是奇特,不似大泽之中生存的其余毒物,魂魄灵光竟是指向下方,委实让人不解。

    根据从望海族那祖灵中得来的讯息,魂魄灵光向下的生灵,只九幽阴鬼,地底修罗,以及自古生存繁衍至今的部分魔族,其当做修行倚仗的,正是九幽阴浊之气,与寻常生灵截然不同,互相克制。

    这些生灵都十分罕见,如今却陡然见得一头毒蟒,由不得许听潮不慎重。它修行的若是异种真气也还罢了,最关键的,还在“地青”二字之!

    地青此物,乃地肺中孕育至今的太古剧毒,便是修士,也沾之即死!许听潮不知自家魅灵之躯于抗毒之是否有其长处,因此不愿贸然前往招惹。

    再者,千羽老道是如何发现这毒蟒的?他见逃脱不得,将那乌神箭射入毒蟒巢穴之中,必然有其谋算。

    千羽道人见许听潮盯住西北方半晌不语,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忽然开口说:“小何必烦恼?老道就告诉你!天地玄门之前,我天机门等古宗派,才是这凤凰界执牛耳者。这头毒蟒,正是我门中前辈豢养的洪荒异种,以各种毒物为食,尤其喜好吞吸地青奇毒,藏身这大泽之中,已有数十万年。今次老道前来,便是打算驱策它前去攻打你太清门,只可惜修为不济,这畜生不愿搭理。”

    这天机门当真了得,竟然在大夏朝都设有暗手,虽说是先人遗泽,也不容小视!许听潮心念电转,对如何处置这老怪,又有了新的盘算。他面神色并无多少变化,只和声道:“不知前辈有何教我?”

    千羽老道神色明显一滞,许听潮态度忽然转变,他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心头正自拧结,一股明悟又生出,做下这等事情,太清门怎能容自己存活,这小贼如今稍作客套,怕也是为了从自家身多攫取些好处!

    想通此节,千羽道人便自从容,为换得许听潮履行之前的诺言,爽快说道:“小想要进入那毒蟒巢穴,非得修行了我天机门的独门功法不可!高深法门,老道宁死不会透露,不过入门筑基的法诀,流传十分之广,却可说给小。小将之修成,进入这畜生巢穴之后,只要不做出格的事,它便不会管你。”

    “前辈请讲。”

    “小听好了!”

    千羽道人略略点头,就念起口诀来。

    按说虚境老怪传法,根本用不着这般麻烦,奈何他元神早被太虚封禁,肉躯也被斩杀,根本不能动用半分真气,空有一身本事,却不得施展,只好如此念出。

    这套口诀就唤作闾墨经,也不甚长,前后不过数千字。千羽老道年了一遍,许听潮便全记住,参悟透彻,片刻之后,已然修炼完毕。

    此经修出的真气,果真有些独特的气息,且不似旁的真气那般,混混沌沌一团气状物,而是好似一蓬纤细至极的丝线!但流动之际,可相互交融,倒也不虞纠缠难解。

    许听潮稍稍试了几回,便知这等真气委实妙用无穷!

    譬如空手绘制符箓的时候,就须得先将真气拉成这般细长的丝线状,还要保证均匀一致,连绵不绝,而闾墨经修出的真气,天生便是如此模样!若人人都能修得这等真气,能空手绘制符箓的修士,该当多数十百倍!

    又比如凝练剑气,剑术高手都喜爱将飞剑剑光分化成丝丝缕缕,如此,剑光更加柔韧灵活,能生出许多不可思议的变化来。若是修成了闾墨经,“炼剑成丝”这等剑术变化便不需多少功夫就能修成……

    诸如此类的推测,许听潮瞬息就想到不少。他有些怀疑,千羽老道将这般“普通的筑基法诀”传给自己,究竟是不是为了卖个好?

    千羽道人被他盯着看得心中直发毛,在这老道眼中,闾墨经确实是普通得烂大街的货色,实在没多少出奇的地方。

    这小贼如此模样,定是嫌弃功法粗俗,还想再讨些好处!

    千羽道人心中升起如此念头,却半点不曾改变了心意,别开头去,装作没见到许听潮的表情。

    这一回,其实是许听潮犯了以己度人的错误,他觉着凌空画符易如反掌,便将个中难处想得太过轻松。旁人就算修成了闾墨经,也断然不会有多少起色,否则此经广为流传的闾墨洲,岂非符箓大能一抓一大把?而“炼剑成丝”这等高深手段,各派剑修都有自家独门秘诀,且主要是剑光变化,与真气关系委实不大……

    总而言之,并非人人都像他一般天赋异禀,最擅长这等操蟹弄真气变化的手段。这闾墨经,也只是一门稍微特别的法诀而已。

    ……

    见千羽道人别开了头,许听潮也不耽搁,心念动处,把体内两道真气都按照闾墨经的法子运转,浑身气息顿时为之一变!

    他倒是施施然往西北方遁去,千羽道人却蓦然回头,目瞪口呆!

    在这老道眼中,许听潮忽然就变成了和自己一样,数万年修行天机门功法的虚境修士!

    莫非这小子竟然是哪个隐修的同门?

    千羽道人心念电转,最终不曾将这般疑虑问出口。若当真如自己猜测那般,他又不与自己相认,定有其理由,所以才如此百般掩饰,贸然点破,反倒要坏事;若不是,更无询问的必要,免得空欢喜一场。

    许听潮也察觉这老道表情变化,却并未往深处去想,一路飞遁,瞬息就来到那地青毒蟒巢穴方,遁光一折,扎入恶臭的沼泽之中!

    千丈距离,顷刻便至。

    这毒蟒巢穴,竟干爽清新,并无丝毫异味。

    许听潮却顾不得这般细节,大半心神,就落在那静静盘曲在一口地穴之的水桶粗青蟒身!此蟒与想象大相径庭,许听潮还以为是头了不得的庞然大物!而它身气息也十分微弱,就好似一稍稍有些修为的蟒蛇,分毫不起眼。

    许听潮却是浑身绷紧,不敢半分大意!

    心中隐隐有警兆生出,纵使有千羽老道的保证,传下那闾墨经,也不得不小心,以防这毒蟒忽然暴起伤人!

    等了半天,这青蟒依旧动也不动,似乎根本没有搭理许听潮的兴致。

    许听潮这才稍稍放出一丝心神,查探这巢穴。

    那乌神箭正斜斜插在暗青色的地面,附近不愿还有一头巴掌大的机关饕餮傀儡横卧。

    许听潮伸手一摄,将两物摄到掌中,也不查看,径直收起,而后看了青蟒一眼,便施展遁法,往而去。他不是没动过心思,将这毒物除去,但千羽道人不曾传下驱使这青蟒的法门,而它蛰伏此处数十万年,根本不曾坐下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反倒时时吞吃地穴中喷涌的地青奇毒,不使其散逸出来为祸,也算造福一方。还有一节,这青蟒虽是异类,到底也算修行之辈,许听潮不愿扰了它。

    究竟该如何处理,还是请太虚师伯定夺的好。

    心中这般思索,许听潮已然遁出毒沼,不疾不徐地往太清门而去。

    行不出多远,就翻手取出那乌神箭,探入神念查探,发现果真如同千羽道人所说,其中炼入了一座挪移法阵,除此之外,倒是无甚特点。将这箭矢收起,又取来机关饕餮。

    千羽道人见得此物,已是面露肉痛。

    许听潮戏谑一笑,稍稍查探,便知这饕餮傀儡乃是一件乾坤法器。他也不客气,径直将千羽的烙印抹去,而后把神念探入其中小天地,见得之前那巨剑傀儡和仙鹤傀儡,以及断了右掌的玉质人偶,灰扑扑的箭矢八支,除此之外,尚有其余大小各式傀儡十余具,金铁,木料,玉石,丹药若干,只可惜不见半片玉简。

    这该是千羽道人带在身的所有家当了。

    许听潮也不去管旁的物事,只见跟那灰色箭矢取出一致,拿在手中细细打量。

    千羽道人一时颇为尴尬。

    忽然,许听潮眉头一挑,千羽道人一惊,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视线再次清晰时,面前以出现一群背负长剑的男女修士。这老道见其中仅有两个元神,就没了观察的兴致。

    许听潮目光在其中三人身一转,就将箭矢和千羽道人收起,拱手淡然道:“褚师兄,两位师弟,好久不见!”

    这些人,正是苍山剑派宿璇玑一行,看其前行的方向,却是往太清门而去。太虚如今晋阶合道,正是前往道贺的大好时机!而能被许听潮这般招呼的三人,除了褚逸夫三兄弟,还能有谁?

    四人当年有些龃龉,但定胡城之后,早已化解无形,反倒成了至交好,褚逸夫更是与许恋碟关系亲近,已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褚逸夫兄弟三人陡然见到许听潮,也是惊喜莫名,尤其褚逸夫,不自禁地前几步,急切问道:“许师弟已安然回转了么?令姐如今可好?”

    “亏你还记得姐姐……”许听潮神色有些不善,但此话方才出口,便即顿住,满面不甘地一挥手,五色清光之中,许恋碟已出现在身旁。

    “师妹……”

    褚逸夫已是满面红光,激动不能自已,褚逸清和褚逸楠兄弟俩想要前见礼,都被他不知不觉抢了位置。

    许恋碟却不理会他,只向远处满面不悦的宿璇玑施礼:“弟子见过师伯!”

    “免礼!”宿璇玑面色稍缓,虚扶一记,才问,“如今巨人界情形如何?钟离师妹怎样了?”

    许恋碟一一答了,无非是老生常谈,而后便不理会这师伯,一双妙目移开,落在他身旁一个珠圆玉润、温婉依人,小家碧玉一般的女子身。

    尽管从未见过面,许恋碟还是一眼就认出,此女该就是掌门师伯极力撮合给褚逸夫的“道侣”!

    两女目光在半空交汇,一个凌厉,一个柔和,却偏偏能擦出无数火花!

    褚逸夫很是尴尬,硬顶着发麻的头皮道:“师妹……”

    许恋碟瞪了他一眼:“你休要多管!”

    宿璇玑冷哼,一众苍山弟子噤若寒蝉,褚逸清和褚逸楠却扼腕叹息,大哥忒也不懂女人心,这等时刻,还为旁人说话,岂非自讨没趣?许听潮则紧紧注视褚逸夫,面色十分不善!

    众人心思各异,许恋碟却忽然一笑:“可是车师妹当面?”

    “玉珍见过姐……”

    “‘姐姐’两字可不敢当!”许恋碟没见煞气翻腾,出声打断,“师妹这般温婉可人,何愁寻不到好男儿,就不要再与褚师兄纠缠了!”

    那车玉珍是个柔软性子,对许恋碟这等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本就十分害怕,之前服软,口称“姐姐”,已是极大的让步,奈何许恋碟半点不买账,径直说出这番难听的话来!车玉珍如何受得了这个,心中委屈至极,一时双目蕴泪,泫然欲泣!

    许恋碟老大没趣,也不再与这小女子纠缠,目光落到褚逸夫身:“褚师兄,小妹只问一句,此事你待如何?”

    褚逸夫怎不知许恋碟性子?知晓自己只要稍稍迟疑,这番姻缘,怕是八成就要完了,当下一咬牙,断然道:“师妹且稍待!”

    言罢,返身朝宿璇玑跪倒!

    宿璇玑大感不妙,瞋目怒喝:“逸夫,不可糊涂!”

    褚逸夫却依旧接连拜了三拜,高声道:“师傅,我派已今非昔比,门中修成元神的师兄弟足有四位,倒是钟离师叔和许师妹在巨人界开创支脉举步维艰,弟子决意前往相助!此事关乎弟子修行,请恕弟子任性一回!”

    言罢,也不管宿璇玑如何愤怒呵斥,径直起身,往这边遁来!

    许恋碟已是满面笑容,前相迎!

    褚逸清和褚逸楠眉开眼笑,暗暗竖起大拇指,匆匆向宿璇玑见礼,便遁至咂舌不已的许听潮身边,一阵天南地北地寒暄!

    车玉珍眼中泪水滚滚而下,看着决然前行的褚逸夫背影,狠狠一跺脚,架起遁光,往太清门奔去!似她这等女子,受了委屈,自然只会去找门中师长倾诉!

    一干苍山弟子,看着欢颜执手的师兄师姐,大都满面欣羡佩服。

    宿璇玑已是怒发冲冠!

    许恋碟和褚逸夫这般做法,让他颜面扫地!面子还是小节,出了这等事情,他还如何前往太清门贺喜?撮合车玉珍与褚逸夫这事儿,虽说不是他一人的主意,但大半还是他求着,想要借此使苍山剑派与太清门的关系更紧一层,如今褚逸夫公然出走,车玉珍又被气得掩面哭告,诸般算计,尽成空矣!

    正想如何补救,许听潮已然拱手开口:“宿师伯,小侄有一大事相托,还请师伯应允!”

    “哼!你且说来,若有空闲,师伯便应下又何妨?”

    宿璇玑早将许听潮姐弟当成了罪魁祸首,哪里还会有好脸色?口中虽然这般应承,但最终结果,恐怕只会是“没有空闲”了。

    许听潮也不与他计较,翻手取出一个玉瓶,一枚玉简,径直用真气托了,往他推去。

    “玉瓶中封禁的,乃是闾墨洲天机门虚境老怪千羽的元神。此人之前阻挠太虚师伯成道,如今已然束手成擒,小侄本待亲自押送前往,请师伯治罪,奈何不巧有要事缠身,只得请师伯代劳!个中情由,小侄已修一封,太虚师伯一看便知!”

    宿璇玑见许听潮不问情由,就将东西送来,本还十分恼怒,正待找个借口推拒,此刻一听,却是心花怒放!正愁找不到前往太清门的合适由头,这小子就送这般大一个!

    下意识地将东西接住,方才反应过来,这小子怎能将虚境老怪擒住封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