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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长长的回廊,转入后院,这便是乐府各太乐所住之处,花红柳绿,姹紫嫣红,只只彩蝶翩然起舞,丛丛花香熏人醉,云成雨深深吸了一口气。
此处与御史府那清凉枯燥比起来,是多了一丝缤纷色彩,令人眼前一亮,但他并不喜欢这种浓厚色彩之景,反觉得御史府那安沉峥峻更舒适。
犹如年画,清清冽冽,淡淡沁人。
“云大哥,你来了?”年华笑眯眯的走到他身侧,“这儿景色美吧?”
云成雨转身向他,虽是平凡的脸,但那秋水盈盈的清眸,犹如年画就在眼前。
“嗯,挺美的,只是我还是看惯了御史府中的绿树成荫,翠绿清淡,你这儿太艳丽了。”
年华伸臂作了个请的姿势,“云大哥是受老……年大人影响了,云大哥入屋喝茶吧。”
云成雨随了他入屋。
屋内摆设倒是像极了年画所好,清雅有致。
年华去汲水,云成雨便在屋内随意观看。
乐器,乐谱,随处可见,当真是干哪行便是哪行的样儿。
不一会儿,年华便煮好了水,“云大哥,今年我自个制了些梅花茶,煮来试试。”
云成雨落座,“好,你倒是有心思,若换作是她,她宁愿直接喝清水,说是省事儿简单。”
年华打开一个精致白瓷罐,淡淡梅香散了来,笑笑,“那是她所在的位置所致,事务忙,当然想节省时间,实际上,她可懂得享受呢,好些东西经她三言两语指点一下,制出来便异常的好,就如这梅,还是她指点了采晒的方法,这才有那么好的味,一会你尝过便知。”
“倒也是,我这些年亦是越来越追求简单,旁的事儿没那么多精神去想,更别说去做了。”云成雨凝眸看了看他,淡淡的转开了目光。
眼前的年华话较年画多,性子也比年画活泼得多,当真是自己想多了。
因为有了某种心思,心变得柔软脆弱了些,经受不住任何有关于她的坏消息。
“云大哥,怎不娶媳妇?你比我大好些年,也该娶亲了,家中不催吗?”年华动作娴熟,不一会儿茶香四溢,香了一屋。
云成雨握了茶盏,深深吸了,轻抿一口,笑道:“好茶,入口清雅,淡涩沉腹,回味万千,当真是好茶。”
“好吧?”年华轻挑眉,淡喝了一口。
“自是好。”云成雨笑笑,“这些年家中亦有催促,可我还不太想,随其自然吧,府衙中事务繁忙,没有心情去想那些事儿。你呢?可有合适的?”
“我?不想,麻烦,一个人多自在多好。”
“只怕她替你着急。”
年华继了茶,眸光清淡,“这方面她倒淡然,一切随缘吧。”
云成雨道:“倒像是她的性子。”
“前阵的事儿,一切都平静了吗?那会儿我差点儿就得去找那些王八羔子报仇了。”年华眸光闪了狠意,忿忿道,
“你近日没有见过她?”云成雨眸光微闪。
年华微叹道:“前日有见,你也知她那性子,问什么都说无碍没事。”
“还算是平安,都过去了,你也别担心。”云成雨抿唇道。
年华笑,“你随得她时日长,说话口吻都随了她。”
“是吗?”
“是呀,你自己没有察觉而已。”
“呵呵,什么头带什么兵,现下御史府中以她为榜样的监察御史多了,特别是那些年少新上任的,都把她视为神了。”
“这不出奇,打小,我都视她为神。”年华哈哈笑了道。
云成雨眸眼轻动,看到这姐弟俩都平安,他的心才算沉定了下来。
你若安好,我便是睛天。
*
春日细雨霏霏,绵绵密密,凉风一过,雨丝纷纷扬扬沾了满襟,几株白杏经了雨,透亮雨珠点点滴滳,滑落长长珠线,缀了一地。
天地间,苍茫一片。
相府天机阁廊前,白衣素冷,长身寂廖。
卞一心轻步至凤君晚身后,拧了浓眉,“相爷,冷雨寒气重,还是回屋吧。”
“冬去春来,时日过得可真快。”凤君晚身形未动,清清冷冷道。
“嗯,转眼开了春,又是一年。”
“你随本相亦有两年有余了吧?”
卞一心神情微动,道:“是的,两年有三月。”
“可有后悔随着本相?”凤君晚眸光仍穿梭在那空濛雨景中。
卞一心亦看向那雨雾,“跟随着相爷,日子很充实,一心不觉得有什么后悔。”
“满朝文武都骂本相呢。”
“那是他们不了解相爷,在一心心中,相爷不是坏人,相爷所做之事,均有相爷的道理,那些人眼光肤浅而已。”
凤君晚轻声笑笑,微讽,“本相可真不是什么好人,一心倒是越来越圆滑了,让本相想起一个人来。”
卞一心眸光一闪,轻退一步,急声道:“一心粗俗,求相爷别怪罪。”
凤君晚微侧目,并未正眼看他,笑,如山林中的清风,“好了,再这般下去,当真没有人敢在本相面前说真话了,整日听着那奉承圆滑的话,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你呀,还多少有些像那年大人,会奉承,但又不露声色,你跟在本相身边,倒像起他来了,还真是有意思,不过这倒还好,多看看与众不同的,容易识清自己的短处。”
卞一心微愣,随即浅浅的笑道:“相爷,一心怎会像年大人呢?我便是我,无意去学了哪个,即便要学,那也是向相爷多多学习。”
“像他也没什么不好。”凤君晚淡道。
“相爷,一心与年大人没有任何接触,他是御史大夫,官儿比我大,那御史府,避都来不及。”卞一心微眨了眼眸,心中略斟酌,终是主动解释。
相爷心思缜密,想的事儿多,最近几月发生的事儿又多,难保不多疑。
急风掠来,寒雨扑面,凤君晚亦是没有动,任那冷雨扑扑簌簌沾了身。
“相爷,回屋吧。”卞一心忧心道。
这时诸葛流举了伞急步而来,上了台阶,边收伞边开口,“相爷,柳公子有信儿传回。”
凤君晚微抿唇,长臂伸入那细细雨中,透澈的水珠转瞬积了掌心,沿着掌簌簌而落地。
“已两个月,他才来信,他还真行。”
诸葛流淡笑,“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傲慢不羁,也就只有你才能治得了。”
凤君晚轻牵了唇,“怎说?”
“秦江槐还活着。”
凤君晚轩眉微挑,“就这样?”
诸葛流抿唇,道:“就这一句话。”
凤君晚冷哼,转身向屋中走,身形带了微凉,冷道:“下回见他非敲断他的腿不可。”
诸葛流跟了入屋,“你也别怪他,天大地大,寻个人还真是不易的,再怎么说他这消息算是肯定了你之前所想,这般下来,你心中也有数了。”
卞一心亦快步入了屋,走去倒了热茶给凤君晚。
凤君晚轻抿一口热茶,眸光落在淡绿茶水中,遂远不动,道:“别派人手寻秦江槐,寻到他,自然便能找到真正的年画。”
诸葛流微愣,“你还是坚信这现在的年大人不是本尊?”
一侧的卞一心亦是愣了愣。
相爷这是怎么想的?思维还真不一般呢。
凤君晚抬眸望一眼卞一心,眸光极轻极淡,道:“一心,你觉得现在的年大人是真是假?”
卞一心想了想,道:“我觉得是年大人啊,上回在殿上不是也验了吗?那事儿,差点儿就连累了相爷,好在莫桑没有把相爷说出来。”
诸葛流沉眸,眼底划过一丝惊疑,“相爷,这事儿,明摆着是年画与德王爷,还有裴太后唱的好戏,这莫桑……当真是可怜,这般便丢了命,若不是莫桑把事儿都扛了,相爷还真是危险。”
“哼!是那年画精明,主张杀莫桑,本相知她所想。”凤君晚把手中的清茶喝了,眸光沉冷,“按这一份心计,还真的像是真的年画,可是,他还真不是真的年画。”
“相爷何会那么笃定?”卞一心疑惑的看他。
都说相爷无情,还真的是,莫桑为了相爷而死,相爷却闭口不提,莫桑那身后事,一点儿都不过问。
诸葛流笑笑,“一心,知己知彼,懂不?想来这天下只有相爷最懂年大人。”
“呵呵,听着玄乎,不是一路的人竟还是最懂对方的?”卞一心眼角余光微瞥了凤君晚。
凤君晚脸上淡冷,不语。
诸葛流朝卞一心道:“这是一种战术,你好好学学。”
卞一心道,“那是那是,是该好好学着点。”
凤君晚站起身,走到那楠木书案前,案桌上奏章堆成了小山,不作多想落了坐,取了那奏章来看。
诸葛流及卞一心对望一眼,起身离开。
屋外的雨下得更大了一些,大雨打了屋檐,哗哗啦啦,劈劈啪啪,扰人心思了些。
凤君晚手中握着奏章,那字字似浮在眼前,飘飘乎乎,根本无法看得进去。
把奏章往案桌上一掷,起身走到棋桌前,拾了盒中白棋子,注目于那下了一半的残局。
望了半晌,手未动,棋盘上的棋子飘来荡去,那残局终还是残局,一子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