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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君晚转了身走向桌前,落座,望那菜肴,淡声道:“不知,我亦还未想得透,总之,情况既复杂又微妙。”
执了筷子复又放下。
诸葛流见此,拧眉道:“自回来你晚膳都没用,吃一点吧,既然到了这一步,见招拆招,无需忧心太多。”
凤君晚露了一丝渺远微笑,“皇上那儿我倒没担心什么,他不敢弃我,他只停我的职,并未削,也难为他了,想到这样一个法子,既给了中宫太后一个交代,又封了她的口,今日,杀我是她首要目的,见未能杀我,便要权,把年画给推上相位,再者想借机除她的眼中盯上官瑶,中宫打的好算盘。”
“中宫太后的算计还真是深,此番的棋局险呵,晚儿得多加小心,输了这一步,下一步可真得小心下好才是。”诸葛流替他舀了一碗汤羹,递到他面前,凤君晚苦笑,只得接了。
淡淡的喝一口,才执了筷起箸。
“未见得是输,皇上顺水推舟让年画坐上相位,自有他的用意。不见得皇上不怀疑那暗道是中宫所为,让年画上位,是想引蛇出动,想看中宫下一步棋,义父,你不是常说诱敌舍子吗?皇上这一招,用得还是巧妙的,中宫虽冷厉强硬,但到底是妇人,给了甜便得意,此番她算是赢了西宫,而皇上,若要做想做的事,中宫会让一步的。这算是权衡交换吧。”
“皇上下一步会做什么?”
“秦。”凤君晚手中筷子细细的拨着碗中米粒。
“你是说秦太尉?”
“自然是。”
诸葛流想了想道:“你说今日这位才是真的年大人,你肯定?我看着没有什么两样。”
凤君晚唇边淡淡讽笑,“是他,我肯定,你自然是认不出,太后都没有察觉,你又何会知?也许这天底下,只有我才能把他认得出,此人不简单呢,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中宫那些计策,想来全是她所出。”
“哦?”诸葛流笑笑,“你还真懂他,想来他亦是能揣摩你一二?要不然怎么能想出让你防不胜防的计策?晚儿,你可算是遇上对手了。”
凤君晚冷笑不语,眼底漾了些清光,浮浮沉沉。
“晚儿,你说暗道皇宫那边真正的出口,年大人会知吗?”诸葛流沉吟道。
“会。”
诸葛流蹙拢了眉心,“那她今日为何不一起揭发?”
凤君晚密麻的长睫一眨,意味笑笑,“她亦有她不可告人的目的,她是中宫的棋子,亦未见得上全是。”
“这不跟你一样嘛。”诸葛流飒然一笑。
凤君晚薄唇弯起好看的月弧,并不言语,只淡淡的吃起菜,胃口好了些似的,连挟了几箸菜,吃了几口饭。
“可要喝点酒?”诸葛流见他愿意吃饭,心里一动,道。
凤君晚轻摇头,淡道:“酒易丧智。”
“以你的控制力,何会怕丧智?”诸葛流笑。
“我不是神仙。”
“呵呵。”
凤君晚想起什么似的道:“义父,上官瑶之事查得如何?”
诸葛流脸色凝重了起来,“上官瑶那死去的女儿,是当日生当日死,据说当日生产之后,见是女儿便将其掐死。晚儿,你记不记得,今日是你生辰,你一直不愿意记的亦不愿意过的生辰,是今日,三月十六。”
“哦?那么巧?”凤君晚大手微顿,片刻,又继续吃饭,冷讽,“所以你才让我喝酒?为何不给我做个长寿面?”
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人,何必记那生辰?
“晚儿,别记恨什么?也许是错误,也许是……唉,义父不希罕那帝王家,只希望你平安。”诸葛流无奈道。
当年抱了个婴孩,没想到是宫中流出,本想不管,可见婴孩瘦小得让人心疼,终敌不过良心的遣责,冒险养了,自一养,便是二十载心惊胆跳。
若真是皇嗣,那可真是惊天动地了。
“义父要我放弃是吗?”凤君晚只觉得食那饭是那么的无味。
“不,义父没有说要让你放弃,是希望平和一些对待,别记恨生你的人。”
“我怎会恨生我之人?义父放心吧,我平和得很。”凤君晚淡淡道:“若按义父方才所说,我竟是与上官瑶那女儿是同一日生?这一日,宫籍记载,现今的两宫太后及上官瑶,三人生产,真够热闹的。”
诸葛流凝眸细想,道:“晚儿与皇上同日所生,莫不是你早有所想?”
凤君晚眸光微动,讽笑,“想什么?你见我与他有哪点儿像的?”
“莫不是中宫?她的性子……与你还真是有点儿像。”诸葛流似是恍然大悟道。
凤君晚冷哼,“义父真能想。”
诸葛流讪笑。
“还是再查查当年有否偷偷怀上的宫婢吧。”凤君晚想了想道。
“好。”
*
御史府。
年画缓步在月池苑踱着,轻轻抚着这里的一物一物,恍如隔世般……
身边的景物在闪过,她极快的往下坠。
那还剩余的思绪在散散乱乱的变化着,她万万没想到会这样,一切切令她措手不及,再危险的境地她都想过,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会那么快便死了。
她不甘心,也非常无奈。
不期然,那冰冷男人的脸从脑中闪过。
呵呵,他真狠,自己听到苏俭所说,左思右忖之后,放他凤君晚一马,只想拿到了图纸,防止此事再扩散出去。
自己还是不够狠,自己一时的仁慈悲悯害了自己,她早知莫桑是凤君晚派来的人,自那日在玢城那院子之外,那老人家无意说了一句话,她便知了。
总想着他有张良计,她有过桥梯,将计就计让莫桑在她身边,万没想到莫桑会突然向她下手,这一切都是凤君晚安排的吗?
原来是想要她的命,呵呵,真狠,真毒。
耳边风声呼呼,突然“刷刷”几声,身上一紧,低头看身上,原来是一条藤条缠了她。
“快抓住藤条!”沉沉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
不及多想,双手急急的抓了那藤条,抬头望去,惊震不已。
“秦江槐?”
秦江槐吊挂在岩石上的一棵树上,邪肆而笑,“别顾着感动,这还在半空中呢,你看看下面。”
年画低头。
呀。
心里咯噔一下,突突的狂跳。
那云雾缭绕,根本看不到底,就如一个无底洞,风声呼啸,烟雾随风而动,似在对着她张牙舞爪。
脸色变得如雪般白,双手紧紧握住那藤条,蹙眉道:“你何需冒这个险救本官?”
她与他只是月余的上峰与下属的关系,何值得他这般舍命相救?
想至此,心中暖流涌上心头,眼眶微热了起来。
“你忘了,下官的职责便是保你无虞,下官应下之事必定做到,不然,怎配当大丈夫?”秦江槐的声音轻轻松松,自上飘下。
年画喉间微哽,定了定心神道:“保本官无虞而不是让你以命相博,你这般,值得吗?若有个闪失,本官死亦无颜面对秦太尉,你可是家中独儿啊。”
“大人是朝中重臣,救了你,皇上更对下官另眼相看呀,说不准马上就官升三级呢,若与大人平起平坐,人生快哉,嘿嘿。”秦江槐笑嘻嘻。
年画眸中覆上一层水雾深深浅浅,唇边涩然。
他哪会是好权之人?直到今日,她都未想得明白他为何为官?为何到她身边?
也许命中冥冥注定吧,一个向来无交集之人为她舍相救,而另一个男人,他与她权权相斗,不知不觉有了惺惺相惜之意,却竟是无时不刻在念着要取她性命。
见她未出生,秦江槐大声喊:“大人可是被吓坏了?”
年画收拢心思,喊道:“本官没有那么怂。”
“呵呵,那便好,在下官眼中的大人,可是与众不同的哦,大人,你伸一只手试着触摸边上,看看能否寻到岩石可攀住的?我这儿可扛不住太久,树儿太细,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
“我试试。”
年画伸出右手摸了摸边上的山石,也许是这谷中长期湿潮的缘故,这儿的山岩壁上都是湿漉漉的草癣,就算有岩石也抓握不住。
“不行,草儿太滑,抓不住。”她拧紧了眉大喊。
“好了,你别动,下官想办法。”秦江槐道。
话音才落,那树儿“啪”一声响,他身子往下沉了沉,他急忙深呼吸,提了气。
年画吃惊,急忙伸手抓边上的岩石,虽不能完全攀附,但起码可以减轻重量。
“大人,可有事?”秦江槐大声问。
“没事儿,你快想办法。”
云雾中一声尖锐的鹰雕鸣声划过。
秦江槐灿然一笑,唇间打了个响哨,云雾中一只大雕急急掠来。
年画惊诧,“你认识这雕儿?”
“何止是认识,它是下官从小养的,它叫雕哥。”秦江槐指挥着雕哥往年画身边飞。
那雕哥越飞越近,通体的黑羽毛,漆黑发亮,长翅雄展,一双鹰隼利眼甚是吓人。
“还真是个霸道家伙。”年画眯眼看。
秦江槐笑,“有时候也很温柔的,你若让它吃上一口,他绝对温柔。”
年画抬眼瞪他,“少唬本官。”
“呵呵~”
还没踹匀了气,那“啪“的一声敲人心头,那树儿终是断了,秦江槐似断了线的风筝直往下掉。
年画浑身一震,大喊,“秦江槐~”身子急急往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