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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道花的特别之处,是只生长在临江郡汤阴县境内的伏道山陡崖上。
传说旧时有位渡人无数、却有“六不治”之规的医学界旷古奇才,曾带弟子来此地行医。
当时的国君因久闻其名,便欲请他为自己诊病,后又听信心生嫉妒的御医谗言,打消念头。
可心胸狭隘的御医不放心,竟打听神医的行医路线,花重金买刺客,埋伏于山道旁,将其刺杀。
为了纪念不畏权势的神医,人们称他遇害之地为“伏道”,将崖边野花光棍花,改称为伏道花。
伏道花与红色彼岸花曼珠沙华非常类似,颜色鲜红,非常妖艳,且有花无叶、有叶无花,生生世世,花叶不相见。
不同之处在于,伏道花只开在崖边或崖壁上,悬崖越高、越陡、越险,花朵就越多,一株接一株。
另外,伏道花只开在冬季,尤其是雪天之时,开得最欢,看上去尤为艳丽而醒目。
为了节约时间,师徒二人不顾寒风刮脸,使轻功,超近路,经无人之处直奔伏道,飞燕般轻掠于山崖峭壁间,搜寻采摘茎杆翠绿、花朵鲜艳的伏道花。
虽有真气护体,但待摘取伏道花后,两人的脸颊、耳朵还是被刺骨的高崖山风吹得通红。
尤其是山体相当高、悬崖特别陡的地方,需全力调动真气,没什么多余的用来护体。
避风之处,洛麟羽看那如玉似月的脸庞渗着惨红,既觉好看,又觉心疼:“师父……”
玄华盘膝而坐:“勿言,调息。”
同样疲累的洛麟羽只好坐下,闭目休养,恢复体力。
半个时辰后,她缓缓睁眼:“师父,我们直接将药草送到鸡陂郡吧!”
玄华轻轻摇头:“别忘了对你父皇的承诺。”
“可是,”洛麟羽急道,“若送回宫中再派人另送,就会多耽很多时间!”
“若你食言,他以后还会相信你吗?别忘了,皇上是因为你答应送药回宫、不去疫地,才同意你与为师同行的。”
玄华睁开眼睛看着她,“何况鼠疫何其凶险,为师又怎容徒儿随心所欲?若为百姓,更该保重自身,如此,才能做更多有益之事。陷身涉险,置自己安危于不顾,非真心为民的皇子所为。”
洛麟羽默然。
若坚持亲往疫区,先斩后奏,必将失去父皇的信任。
这对一个皇子来说,的确不是小事,毕竟立储大权,掌握在父皇手中。
玄华乃修行之人,向来话少,一次说这么多字的,更是不常见,可见其重视程度。
“一本奏折,三传四递,皇上并无感染的可能,你……”他顿了顿,“无事致君臣紧张,人心惶惶,若他知晓,恐有怪罪。”
洛麟羽嘿嘿一笑:“就是让他们惊恐惧怕!皇帝和官员的态度多重要啊,若个个心无所畏,吊儿郎当,百姓就会出现很多明明可以避免的死亡。”
她轻哼一声:“官员若存事不关己之心,百姓能好得了?我就是要让他们害怕瘟疫会蔓延传播到京城,危及朝廷,危及他们自身,如此,他们才能尽心尽力征医集药,不敢懈怠。”
“为师知你用心,可……”玄华轻轻叹气。
“师父不必担心,父皇即便知晓,也不会重罚,”洛麟羽嘻笑,“我可是因为太过在意父皇,才关心过度!”
玄华摇头失笑。
师徒二人窝在避风角落里谈聊至入夜,洛麟羽最终被说服,天微微亮时,便动身回宫。
因怕皇后不允,出宫时并未亲自向她禀明,汲善身为母亲,可想而知有多担心,一见她回来,气得直想打人,可见她风尘仆仆,小脸儿又脏又红,衣服上也都是吃烤鸡时的油爪印子和黑灰土痕,巴掌都已举起,还是没舍得,反倒抱着她眼泪直流。
汲善真要把她打一顿,洛麟羽当不会觉得有啥,打完事儿就过去了,却是这无声一哭,倒让她心里跟着难受起来,忙不迭地哄:“阿娘!阿娘不哭!”
眼见皇后娘娘被殿下脏兮兮的小手儿擦了个满脸花,令人打来温水的定涟连忙将水盆面巾直接端到二人面前:“娘娘,先为殿下洗洗吧。”
汲善这才拭泪松开,红着眼睛亲自为她净手,定涟道:“娘娘,殿下身子怕是极为累乏,不如奴婢打些热水来,让殿下在这里沐浴。”
汲善的手顿住,半晌才喃喃道:“若非……便能去海棠池……”
“娘娘……”定涟温声提醒。
海棠池的池壁由二十四块墨玉拼砌而成,形如海棠,乃皇后娘娘的专用浴池,虽为温泉之水,却是露天,麟羽殿下的身体藏着那么大的秘密,岂能在那里沐浴?即便再心疼殿下,也不能冒那么大的风险。
“我知道,”汲善轻轻抚了抚心头肉的小脸儿,心中哀戚,“不要打破常规,还是送她回麟羽宫吧。”
羽儿的习惯不能在洛坤宫打破,否则万一哪天皇上心血来潮,要与羽儿同浴,来个父子同乐,可就没理由搪塞了。
虽然体内有真气,但毕竟是六岁孩童的小身子,连续奔波,又亲采草药,露宿山林,洛麟羽确实感觉有些累,回到麟羽宫泡了个澡,便倒在床上补觉了。
洛觜崇见玄华道长将儿子一毛不少地安全带了回来,也就没说什么,除了另派人将药草送往疫区交给淳院正,便是频繁洗手、一日三餐地喝下预防药汤。
疫情面前,谁不怕死啊?
尤其是鸡陂郡郡守亦发疫病、皮肤广泛出血而死、死后尸体还呈紫黑色的消息传来时,更是如天雷击心。
不了解鼠疫的急慌慌跑去翻书,了解鼠疫的,更怕。
众官员皆如惊弓之鸟,拼命想法子筹集药材等各种物资,差人送往已被严密封锁的疫区,只求瘟疫快点过去,千万别传到京中来。
洛觜崇更是日夜难安,吓得肝儿颤,信儿子洛麟羽,比信胡署正还多,不断以各种名义找儿子寻求安慰。
接触过奏折的官吏被关押起来死死看住,但谁也不敢靠近,送饭都戴着手套和麟羽殿下发明的口罩,就这,还用劈开的宽大长竹递进去。
洛麟羽回宫没两天,就过年了。
但今年的皇宫和京城,没了往年的热闹与喧嚣,西北疫情早在京城传开,市民家家争购米面油盐,囤粮囤菜,京城物价一拨儿接一拨儿的快速上涨。
消息上禀,百官谏言,加上儿子的愤慨,为了安定,洛觜崇表示不能任由商人信口开河、随意要价。
随着口谕严令,城外驻军开往城内,协助京司府管理京都,哄抬物价者,一次重罚,二次带走。
洛麟羽则坐在堆满医书的书案前快速下笔,写出关于鼠疫的概述、病因、症状、就医、治疗和预后,共书三份。
一份自留,晴栀等会写字的宫女太监,全被召来伏案抄录,抄好后送到洛坤宫,由母后派人分发给后宫诸妃;
另两份送往御书房,由父皇阅览后责令百官照抄,再层层吩咐下去,务必让识字的百姓全都自己动起来,使其人手一份,知晓如何预防、如何自查、如何隔离、如何治疗等详情细事。
“鼠疫传染性强,鼠蚤叮咬为主要传播途径……最主要的传染源是啮齿类动物,包括鼠类、旱獭等……鼠疫患者主要是肺鼠疫患者,在疾病早期即具有传染性。”
洛觜崇重新默看专门给他的那一份,读到这里时,心里一个大咯噔,脸色发白,鸡陂郡郡守的奏折再次浮现在眼前。
然而,紧接在后面的几句话,却立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败血型鼠疫、腺肿发生破溃的腺鼠疫患者等也可作为传染源。无症状感染者不具有传染性。”
他疑惑自语:“什么意思?到底是传还是不传?”
皱着眉从龙纹御案后起身来回急踱几步,最后还是起驾前往麟羽宫。
不久后,麟羽宫传来当今圣上的暴怒低吼:“洛麟羽!”
啪啪啪啪,屁股开花,一顿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