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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尝试过描述恐惧,一千个哈姆雷特有一千种恐惧。我亦然,游记写到一半时,我幡然醒悟,恐惧其实只有一个字。你蹲在草丛里,我指指你脚边吼出的那个字:蛇!”
——《菠萝游记》
这种声音让人十分不安。
欧阳试着向自己描述这种声音,然后找到对应的词汇安慰手下一群人。但二十年的所见所闻,都不足以形容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这是被冲进下水道才能听到的声音!是少年发烧时做噩梦残留下来的痕迹!是发疯的水琴于午夜鸣奏才能与之相近!
艾谱莉飞到空中去查看。然后就一直停在了那里,似乎是涌入视线的东西把她钉在了空中,无法动弹,只有羽毛在颤抖。
鹰身女王恐惧了!到底是什么东西?欧阳感到几个小手紧紧攥在身上,颤抖着,宽松的衣服被抖得烈烈作响。
本以为鹰身女王会发出尖叫,但定在空中的她没有丝毫声息。良久,她反应过来,第一件事,是瞬间消失在空中,再次出现已是欧阳身边。
鹰身女王以最快的速度逃了回来!她脸色苍白,颤抖着,矫健的脚也失去支撑身体的力量。
欧阳只在某种特殊的时间见过如此脱力的艾谱莉,那是夜晚的讨伐之后!
欧阳一把抱住了她,却发现怀里的身躯出奇柔软。她任由自己瘫软在胖子怀里,似乎无力再支撑自己。
欧阳别头盯着峡谷入口,怀中的女子,身边的女子,四周的领民,所有面孔瞬间涌入脑海,随之而来,是一种压力。成为百尺竿,撑起一片天的压力!
然后,欧阳听到她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所有人,躲起来!”
她的声音很轻,音调变得厉害,像是有东西压抑着声带,却使所有人都听到。
欧阳没有询问,而是瞪着眼睛扫过所有人,示意他们都按照这个命令去做。
没有人开声,每个人脸上都笼罩着不安,紧闭着嘴,放轻脚步寻找着藏身的地方。倒塌的黑曜石块,丛生的蕈根,所有人安静而迅捷地把身体掩藏其中。
欧阳突然很感激大家的执行能力,这种默契与行动力,无形中化解了很多危机。虽然危机还未浮出水面。
耳边又响起艾谱莉的声音:“都捂住嘴巴!”
一阵悉悉索索,欧阳知道所有人都这么做了。因为这是侦察兵下的命令,是军士长库伦反复强的要领!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藏起来,譬如小格隆,以及这里唯一的胖子!
弗莱格把拳头塞进了嘴巴,极力让自己停下忍不住的呼噜声。在那里团团转,却找不到藏身之所,他长得太大了。
幸好他有个聪明的搭档。菲兹指了指一棵蕈的根部,那里有赤红色的风化岩石。弗莱格连忙抱着脑袋缩在上面。他的皮肤完全融进了其中,不仔细看,只会当成一团丑陋的烂石头,真是日隐小格隆。
欧阳点点头,向躲在小格隆肚下的菲兹示意此方可行。自己也找地方躲了起来。
其实,在这里,欧阳要掩藏身影也不难。一株足够大的蕈,他抱着艾谱莉,轻松把自己吊在蕈伞的阴影了。
短时间,峡谷就恢复了安静,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在这里并不明显。
唯一明显的,是水道中那个蝠鲼怪物的尸体。
但这无关紧要,或许那未知的猎食者,在饱吃一顿后,就扬长而去了呢?欧阳觉得这就是艾谱莉让大家躲起来的计划所在。
等待是漫长而痛苦的,直到——
谷口突然出来一阵“轰隆”声,两边岩壁突然碎裂了开来,在飞溅的泥土石块间,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了。
看到这个黑影,艾谱莉突然发出一声呻吟:“开拓者!!”
跟随着她的叫声,峡谷中响起一片似是而非的沉闷蛙鸣声,像是仓促捂住嘴巴模仿而成。
峡谷后面伸出十几米高的身影,沐浴阳光中光滑无比地撞入眼帘!
欧阳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欧比斯拉奇!这个世界的造物主都改名塞缪尔了吗?!
从来没见过如此巨大的蛇!当初看见龙子椒图化为巨大的龙影,他以为那将是自己经历过最为震撼的事情了!然而眼前这条蛇,却是颠覆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摊在水中的蝠鲼怪物,已经刷新欧阳对血肉之躯的认知了!然而放到这条蛇身上,欧阳只觉得那蝠鲼怪物的大小,刚好给这条蛇做一顶风骚的牛仔帽!
巨大无匹的蛇,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的只有头颈部分,欧阳想象不出它隐藏在山谷后面的身体到底有多长。光光是这么一截,就让欧阳有一种自我很渺小的感觉,有一种自己正趴在铁轨上,目视着一辆呼啸而来的列车的错觉。
在欧阳眼中,这条大大蛇,已经不是恐惧的化身了,而是成了纯粹的自然化身!
恰似地动山摇,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巨浪滔天,所有见过,经历过的自然之威,瞬间涌入胸膛,压迫得心脏隆隆作响。
只有自然的化身才有如此的威严!
或许还有这个世界的神祗亲临!
峡谷突然安静得可怕,大大蛇却停在那里。
突然,一阵哇啦啦的呕吐声,打破了沉寂。
欧阳心中一凛,转念了然,绷紧的心弦却是松开了。
是獒人们,他们能够压抑住心中的恐惧,但抵挡不住胃部的收缩,他们的嗅觉太敏锐了。这些坚韧的战士,能够在大大蛇的恶臭中不晕倒,但身体反应却无法控制!欧阳知道他们现在肯定很自责,宁愿自己晕倒,也不是呕吐。
欧阳更知道,他们下一个选择是什么。
所以他先于他们做出了决定。
他拍拍怀中人,轻声道一声:“抱歉,老婆!”
然后把她放在编出的蛛网上。
“都给我藏好!”欧阳跳到另外一株蕈上,召唤出椒图甲壳,狠狠地砸在上面。
蕈倒塌了。制造出来的声响,足以吸引大大蛇注意。
欧阳随着蕈伞跌落蝠鲼怪物尸体旁。突然觉得,下一刻,自己会变成那样。
于是,欧阳朝大大蛇比了个中指!
大大蛇在吐信子。
欧阳尝试辨认大大蛇的情绪,却毫无所获。大大蛇就静静停在那,没有张大嘴巴发出咆哮,与所有欧阳打过交道的野兽都不一样,安稳得如同长江大河。
那对深绿色的竖瞳孔,依旧对着远方,眺望着天际,欧阳仿佛能在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即使欧阳放肆地打量,充满鄙视地嘲讽,大大蛇也毫无反应。
大大蛇有着典型的三角形脑袋,如同一个等腰三角板一样,在脑袋两侧分出两个尖锐的板角。颅骨高高地隆起,使之看起来聪明了不少。脖子上的鳞片斑斓而妖艳,两侧还有长长的流苏垂下。
猩红的蛇信并不是只对胖子吐动,而是一圈圈甩动着。欧阳想,以大大蛇的角度,它肯定探知了整个峡谷的状况,在哪里躲着多少可以打牙斎的温热躯体。
这是欧阳唯一从大大蛇身上捕捉到的信息。据说蛇并不是依靠眼睛来看东西的,而是大部分通过舌头。说不定,大大蛇通过它的尖角,或者流苏,甚至是尾巴就能够感知外界。毕竟,蛇所看到的东西也不一定是七种颜色。说不定,在其眼中,他们正散发着葡萄光泽的诱人紫色。
欧阳知道,大大蛇肯定是发现了峡谷里隐藏的所有人了。
这蛇正是艾谱莉口中的“开拓者”,真正名字是“尘世巨蟒”,在魔兽界中又被称为“约尔曼冈德”。
精灵最早记录世界的书籍《昆迪经》上会有着这物种的记载,可惜欧阳没有足够的时间翻阅这种记录远古世界的书籍。
——尘世巨蟒有着神与泰坦的血脉,唯一的存在。没有安定的住所,它永远都在世界的不同地方游荡着,为填饱它那无底洞一般的肚子而忙碌着觅食。
尘世巨蟒的肉體是最强大的存在。它能够在与巨龙的肉搏当中碾压对手,能够利用尾巴砸碎巨龙的魔法,它的头槌能够击飞肉博最强的黑龙,它的毒液能够把毒抗性强大的紫龙放倒,它嘴巴足够把一头巨龙从头到尾活生生地吞下去。
尘世巨蟒最喜欢的食物就是巨龙,因为它猎取了太多的巨龙,而导致巨龙人口大幅度减少,频临灭绝,而触怒的龙神。龙神降临,将其胃部以下身体变成石头,囚禁在万仞峭壁上。
——而高原土著更是认为,于整片土地纵横,把高原弄得支离破碎的千沟万壑,就是这条尘世巨蟒挖掘出来的,所以高原上的土著都把“尘世巨蟒”称呼为“开拓者”!
看到路凯选择对抗,而不是逃跑,艾谱莉感到勇气回来了,再次支撑她控制身体。
她一直害怕,害怕找不到万全之策把所有人平安送离峡谷!
害怕接连碰到怪物,是自己卸任后变得松懈,而造成的后果!
害怕这样的后果,会是哈尔庇厄身上诅咒的延展!
既然选择了直面,选择了战斗,就不再需为无谓的担心而颤抖了!
艾谱莉清楚,传说毕竟是传说,当尘世巨蟒活生生出现在人们面前时,也不过是一头魔兽。那庞大的身体,的确是给人压迫感,如同从神话里走出来的怪物。
但尘世巨蟒并不是不可战胜的魔兽,它甚至连超阶魔兽都不是,充其量也只是九阶魔兽的程度。而且它那九阶的定位,有很大一部分是由于它的肉體强悍和毒液霸道,以及传说的身份!
其肉體的确能够跟四阶巨龙相拼,其毒液的确能够把三阶以下的巨龙放倒,其皮肤的确能凭借魔法抗性抵抗龙息。
尘世巨蟒并不是超乎想象的存在!半神之子而已!其敌人将会是两尊半神的子嗣,以及半神传人!
论魔法实力,尘世巨蟒在九阶魔兽中的排名,连人鱼公主在中级魔法师中的地位都不如!蜜莉恩虽然对魔法的领悟不高,但她是天生就能够沟通水元素的人鱼,所释放的法术有着很高元素凝练度。蜜莉恩起码还懂得施展几个魔法,尘世巨蟒就会一招毒液喷吐而已!只是其毒液的霸道,是洛瑟玛上为数不多的能够放倒巨龙的毒素之一,才能够一招吃遍天下香。
在极致速度面前,只是无的之矢,笑话而已!
尘世巨蟒的确喜欢捕食巨龙,却是只会欺负小孩的疲赖角色,还没有强大到敢主动捋成年巨龙的逆鳞!被禁锢,也是因为肆无忌惮地猎取幼龙,惹毛了龙族中的某位强大的存在,被封印了一万多年。
艾谱莉突然觉得很有趣。
世事巧合,封印尘世巨蟒的正是那头守卫着洛瑟玛大陆的神圣巨龙,也就是现在自我封印在欧阳体内的椒图!当初,要不是尘世巨蟒的样子让神圣巨龙想起昔日的朋友,这条大大蛇早就烟消云散万载了。
当然,尘世巨蟒是如何脱困,有着什么目的,就不为人所知了。
现在,这条刚脱困不久,正忙着觅食,为蝠鲼怪物吸引而来的尘世巨蟒,正好盯上了体内封印着神圣巨”的欧阳,仿佛是冥冥中的安排。
尘世巨蟒并不打算放过这些小小的家伙,毕竟麻雀再小也是肉,而这条蛇可是万年不知肉味的刚逃狱的惯犯。
“饥饿者,连蚂蚁卵都不会放过”。这是洛瑟玛上最出色的生存挑战者贝尔教给世人到道理!
尘世巨蟒的全套料理菜单,从来不以体积排位食材,而是能量!
艾谱莉飞到欧阳身边,率先打破了沉默。但她只来的及说出一句:“路凯,小心它的毒……”。
而那个脂肪膨胀的,则含有最多的能量!
尘世巨蟒仿佛是等不及了,口一张,一大团毒液向浇来,波及的范围,竟然囊括了峡谷中大部分人!
还在等待艾谱莉下文的欧阳,没想到这个畜生一声不吭地展开了攻击,他大喝了一声“你们快逃!”后就双手抡起蝠鲼怪物的尸体,向那团毒液挡过去。
可怜的蝠鲼怪物,空有庞大的体形,却直到死后,尸体才起到一点对得起那皮囊的的大小的作用。如同加量般苏菲,蝠鲼怪物的尸体尽数挡住了毒液,并没有落到众人的头上。
蝠鲼怪物的尸体落回地上,沾染毒液的部位就像是煎糊了的荷包蛋,加入了大把酵母,焦黑发臭之中,在快速地膨胀!
“血肉增生之毒!”艾谱莉解释道。
好可怕的毒性!欧阳倒吸一口冷气。
大概是自己最美味的食物被人糟蹋了,尘世巨蟒的瞳孔终于动了,鲜红的舌叉一吐,脑袋压了下来。
似乎是,我以下巴捣糍粑,留取渣滓暖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