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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3年的1月1日,作为中华民国成立后,颁布历法改革所过的第一个元旦,与往年相比,很是有些不同。这一天,北京城里自总统府国务院以下,各个部门悬旗结彩,各级官吏兴高采烈,争相脱帽鞠躬,欢呼民国万岁。让世代居于北京城的老少爷们,很是看了一番热闹。
与之相比,除了政府部门,其他各行业并没有多少过节的喜庆,热闹过后的普通人家日子一如往常。临近腊月,北京人真正想的是随后而来的春节,至于政府定下的元旦,他们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不过,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作为中华民国的大总统,这个时候的袁世凯也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喜庆。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那些从西北不断传回来的消息。
旬月之间,底定西北,局势之变幻,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原想的泥潭,并没有出现,反而意外的为共进党增添了不少物力。端坐于位于中南海的总统办公室内,一时之间,袁世凯觉得精神有些恍惚。
在接任大总统之后,袁世凯就发现,他一手为之建立起来的北洋军,早已经是暮气沉沉,掌握起来没那么得心应手了。袁世凯能够感觉的到,自己手下的这些将领们,已经是派系林立,明争暗斗,并且各立山头了。与朝气蓬勃的西南集团相比,同为参天大树,如今的北洋却更加显得暮气沉沉。说起西南,袁世凯脑中又浮现出那个年轻人的身影,才华盖世、英气逼人,最重要的是正当盛年。想到这些,袁世凯不禁有些羡慕。
可回想起眼前的时局,袁世凯又开始感觉到力不从心了,心开始一个劲的往下沉。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从朝鲜开始,他就步步算计,从荣禄、奕劻,从慈禧太后到载沣,再到不久前的逼宫大戏和总统之争,虽偶有坎坷,但大体上都是成功的。唯有现在,他仿佛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成了那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而拿刀的人,就是那个年轻人,肖沐白。如此的多才多智,如此的年轻有为,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年轻人呢?时至今日,他依旧都不曾看的明白。
面对西南集团带来的庞大压力,没有人能够明白此时袁世凯的心情,悲愤?苦涩?心焦和不安?亦或者兼而有之。袁世凯不知道他自己是不是已经丧失了信心,丧失了对时局的把握,但是他知道,作为现在整个北洋集团的掌舵人,此时的他还不能乱。无论是面对李中堂的嘱托,还是面对北洋的上上下下,他袁世凯都得努力争这么一番。偌大个中国,可不能没有北洋什么事。
国事艰难,唯有一拼。
不提袁世凯的感叹,却说此时在东交民巷的英国公使馆内,朱尔典正在同日本驻华公使伊集院彦吉进行着一番长谈。
自从西南自治政府在缅甸力挫英军,成为中国明面上的头号势力之后,其所作所为,不仅引起了国内各方势力极大的关注,而且也吸引了不少列强国家目光。而在这些关注的国家中,自然要以英日两国为最。英国自不用说,在缅甸的失败一直被他们视为奇耻大辱。至于日本,作为一个对中华大地始终都抱有野心的国家,在这片土地上出现的任何一方势力都会被他们视为关注的重点,更遑论,共进党还是一个对于大日本帝国极为敌视的势力。此番西南集团针对西北的战事,自然也就吸引了这两个国家的目光。
“中国的局势变幻,实在是出乎人们的意料。如今共进党已经成功的将西北纳入了掌控,相信等他们巩固了胜利的果实之后,必定会集中主力部队选择和袁世凯政府开战,进而统一中国。但是依据我们对袁世凯军队实力的分析,他们远远不是西南军队的对手。这对列强国家而言,可是个很不好的消息!”朱尔典站在窗前,好似没有发觉手里捏的雪茄已经燃了一半,神情显得很是忧忡。
说到这里,朱尔典顿了顿道:“为了防止这样一个对各国很不友的势力主掌中国,我们必须要有所行动了!”
伊集院彦吉听罢,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一丝苦笑。朱尔典的意思,他在明白不过了,可正因为明白,伊集院彦吉才觉得为难。因为欧洲局势日益紧张的原因,英国人显然是不会在远东投入大量精力的。这样一来,作为英国人的同盟国,在中国的问题上显然就需要大日本帝国来挑起大梁了,财政援助袁世凯集团,甚至是直接进行武装援助。
只是,自知自家事,如今日本国内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他在清楚不过了。用一句话概括,那就是:经济糟糕,政局纷乱。
自从日俄战争之后,背负了巨额债务,被国内各种事务所困扰的日本政府,其国力处于前所未有的虚弱期。而在1912年,经历过大选、明治天皇逝世等国内一系列事件之后的西园寺公望首相,在终于腾出手准备整顿财政、行政的时候,却不想搅乱的来了:陆军态度强硬的提出了扩充两个师团兵力的要求。
谁都知道这是陆军大佬山县有朋在背后指使的,可西园寺公望首相和山本达熊藏相还是以财政困难为由选择了拒绝。却不想恼怒之极的陆相上原勇作,居然直接向天皇递交了辞呈,导致西园寺内阁的整体垮台。“军阀”虽然“毒杀了内阁”,但是新的首相又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确定下来的。元老会议不仅促请了西园寺公望留任,而且还相继试探了松方正义、平田东助、山本权兵卫等人出面组阁的可能性,但毫无例外都遭到了拒绝。几经权衡之后,终于由出身陆军的内大臣桂太郎接任了首相,再次进行组阁。但是困扰大日本帝国的行政、财政等问题,以及陆海军的军费之争,依旧是短时间内纠缠不清,解决不了的问题。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可想而知,日本政府针对中国事务的干涉程度能有多大。可是这样一番话,他却不能跟朱尔典说。当然,作为外交人员,想的和说的没几句是一样,言行一致这个词永远也用不到他们身上。
当即,便听伊集院彦吉开口道:“阁下所言甚是,身为文明国家的一员,在维护各国在华权益这一问题上,我们大日本帝国向来都是紧跟盟友大英帝国的步伐的。”
“大英帝国对于远东中国的政策一向是保持中立的,但是身为友好邻邦,我觉得日本政府,很有必要帮助中国政府维护其权威,甚至是消灭反对势力,维护各国的权益。”朱尔典皱皱眉,见伊集院彦吉不上道,不由得开始挑明了自己的意图。
听到朱尔典如此说,伊集院彦吉心下不禁一阵冷笑,却没有再接那个话茬。大英帝国如果在中国保持中立的话,那是谁极力主张让袁世凯当中国的总统,领导中国的;又是谁在西藏挑事,被人在缅甸狠揍了一顿的。
见得伊集院彦吉如此,朱尔典的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不禁沉声道:“那,不知公使阁下的意思是?”
“各国联手,加大对袁世凯政府的扶持力度,全力打压共进党势力。”
日本人的意思,伊集院彦吉的已经表达的很直白了。那就是尽快的从各方面增强北洋军的整体实力,以使得其能够和人民军保持相当的平衡后,全力进行对抗,造成中国南北事实上的对立,那样才更加符合大日本帝国的利益。要让日本直接出兵中国,目前来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如果在过个两三年,那就说不准了。
朱尔典闭口不语,心里面却是无比的恼火。各国联手谈何容易,美国和德国为了保持和共进党良好的合作关系,已经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各种援助计划已经陆续展开,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自然是希望共进党能够发展的越来越好,他们取得更多的利益,联手遏制?怎么可能,他们能够不反对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同样的,在共进党辖下同样拥有大量的利益的法兰西共和国,此次更是罕见的真正意义上保持了中立。朱尔典当然知道法国人是什么心思,虽然因为欧洲事务,两国结成了同盟,但是数百年的恩怨岂是这么容易就能够了结的,能够给大英帝国添添堵,他们是显然是乐意见到的。
唯一剩下的俄罗斯,原以为因为新疆的问题,会协同大英帝国针对共进党采取一些措施,却不想这头愚蠢的北极熊,因为巴尔干的问题,为了给自己的那些斯拉夫小弟撑腰,根本就懒得理会远东这点破事。难道他们都不知道,失去了这次机会,将会永远的丢失掉遏制中国的机会了吗?
不管怎样,朱尔典都觉得,作为大英帝国的外交官,列强国家在华利益的代言人,他都有义务,也有必要召集公使团成员进行一番商议了。沉吟半响,朱尔典终于开口道:“明晚我会举行一个酒会宴请各国公使,希望公使先生到时候务必能够前来!”
伊集院彦吉听罢,露出笑容道:“一定!一定!”
两人虽心思各异,但面上却是一副浅笑嫣然的样子。就在伊集院彦吉起身,准备离去之时,却不想在这个时候,有一道消息像道旋风般的传遍了北京的政界高层,那就是湖南生变,被纳入了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