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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弱雨心中一凛,“这家伙怎么也跑来了?”
头戴银白色头盔的后生名叫安承武,是她父王已故战友的余子,从九岁开始就一直住在王府,更被父王收为义子。
她听说这家伙在三年前,也就是十四岁的时候,便主动向她爹请愿,要去荆南与百越之地接壤的边境磨练。当时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不解,凭借他是荆南王义子这一点,他完全没有必要拿自己的命去那种地方白手起家。
为此,怀弱雨还特地跟这家伙吵了一架,但那家伙天生倔驴性子,怎么说都不听劝,最后更是连声招呼都没跟她打,就偷偷去了边境。
这一去便是整整三年,直到今日才得以再次见到。期间,别说是书信往来了,就是连个口信,都不曾有人从边境给传回来过,若不是偶尔从其父王口中得知有关这家伙的消息,她甚至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被百越国的那些彪悍女子给抓去,当小相公了。
说到谁长谁幼,即便是长大到了现在,她也始终没弄明白。只知道这家伙与自己一般岁数,今年都是十七,但至于谁的月数大些,就不得而知了。
之前也曾多次逼问过这家伙,但每次不是说他肯定要比她打,就都敷衍了事,在月份上从来都是含糊不清。
因为那家伙老是在她面前自称兄长,这让怀弱雨很是不服气,为此她还专门跑去问老爹,讨厌的是老爹总说他岁数大了记不清了。
看着那个身材颀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男子阳刚气息的儿时玩伴,怀弱雨心中感慨万千。
记得那家伙刚离开王府的时候,还没有她高,不曾这三年不见,居然个头窜得那么高了。不用比了,肯定是她要更矮了,而且还不止一星半点。
感受到了怀弱雨目光的安承武,也把眼睛看了过去,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
怀弱雨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这家伙黑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嫌头上戴着银色头盔过于繁琐,还是想嫌弃这头盔遮住了自己小半张脸,使得她不能完全看清自己,安承武抬起手就要将头盔取下。
但他刚做出这样的一个动作,就被不远处的卫耿给瞥见了,后者双眼微微一眯。
安承武立马停止了这个摘头盔的动作,吐了吐舌头,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
至于来自柳封元的冰冷眼神,他却是视若不见。这让柳封元心里头更加窝火。
卫耿目光不经意扫到温用亭,忽然,卫耿似乎想到了什么,登时神色凝重了起来。
卫耿不动声色地估量了一下温用亭与怀弱雨之间相隔的距离,发现居然不到两丈远,比自己要更加靠近小郡主。
这一发现,让卫耿心头一颤。
别人不知道这个西蜀宰相如何也就算了,他卫耿作为荆南王麾下第一心腹,却是知根知底的很。当年王爷亲自领兵,他卫耿就在其麾下,一同奔袭西蜀皇城,最后灭了西蜀国。可以说,当年存活下来的西蜀余民就没有人不恨王爷的,不恨荆南军的,而其中,又以那位西蜀宰相最是忠君爱国,那么自然也会最痛恨荆南王和荆南军。
事实上,这位不知怎地就成了武学大家的西蜀国文臣之首温大人,在西蜀国覆灭之后曾长期蛰伏在荆南王府的周边,其目的再明显不过,就是要刺杀王爷来为他西蜀国报仇。
因为当时王府守卫森严,他温用亭找到一丝机会而不曾下手,之后又离开了荆南,转而跑去刺杀当今天子了,说起来这也只能说这皇帝老儿背运,温用亭因为刺杀不了王爷而积攒下的怒火,一下子全部发到了他姬皇上的身上,最后受了不轻的伤。
虽说之后温用亭被魂冢那边死死咬住不放,从此没有机会再打荆南王府的主意,但你若要说他就此忘却了那国仇家恨,觉得是他娘的扯淡。
他卫耿不得不心惊肉跳啊,现如今对方知道了小郡主的身份,若是突然生出歹念,要杀害小郡主,或者拿小郡主要挟王爷的话,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卫耿不动声色地朝着怀弱雨那边挪动,现在他离小郡主有两丈多远,若是那半步地仙境的温用亭突然发难,这个距离他卫耿就是拼死也来不及拦下。
柳封元一眼就看出了卫耿的举动的用意,冷笑道:“卫耿卫将军,柳某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要好,温老宰相可是都看在眼里呢,我想,这天下应该没有比温老宰相更痛恨荆南王了吧,而现如今荆南王的宝贝女儿就在一边......”
卫耿“铮”的一声,抽出长刀,身上杀气磅礴。
卫耿抬起手腕,刀尖指向柳封元,“姓柳的,老子看你是真不想活了。”
这柳的这句话不可谓不阴险不歹毒,表面上听起来是在为他卫耿着想,实际上,确实不怀好意,这话更是说给温用亭听的。
柳封元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道:“不如这样,你我双方联手,一同拿下这个西蜀余孽,如此一来不也正好替荆南王拔除了一根肉中刺嘛,至于小郡主,卫将军倒是大可不必担心,若是他温用亭敢对小郡主出手,柳某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他柳封元所在位置正好处在怀弱雨与温用亭之间,只要他出手,就能拦下温用亭的袭杀。
怀弱雨傻傻地看了一眼卫耿,然后又傻傻地看了一眼温老先生。
温老先生是她怀弱雨最敬重的人之一了,而且刚才在道馆之中相处,温老先生也是和善慈祥之人,怎么会好端端的就要杀害她呢?
显然,对于温用亭曾想要刺杀她父王一事,她丝毫不知情,而荆南王也不曾将这个告诉过她。
宋玉尘听到一些,心中已然猜出了个大概,也是哑然无语。
之前他是稀里糊涂的就出走了,为此直接把当做底牌的玉皇楼全部耗尽了,本来他之前神魂就没有恢复过来,现在又把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玉皇楼给败家光了,别看他现在青衣飘飘的,看着很有高手大侠风范,实际上,他现在连站都快要站不稳了,整个身子从里到外感觉就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宋玉尘懊恼地在心里自嘲一句:“他娘的,早知道就不装什么好人了。”
宋玉尘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手握两条黑链的温用亭,发现后者确实有些不对劲,似乎在权衡挣扎。
但宋玉尘心中笃定,这位温老先生绝对不会对怀弱雨出手,一来是他温用亭好歹也是一代名臣,行刺老的不行就拿小的出气,这种事情他应该是不会做,也不屑于做的;二来,倘若他温用亭真的要动手的话,恐怕早在卫耿反应过来之前,他就突然发难了。
当然啦,毕竟是做梦都想杀之而后快的仇人的女儿,要说一点都不介怀,这也不大可能。
连荆南王府的精锐都来了,接下来肯定也就没有他宋玉尘什么事了,即便还有事情,他也懒得管,也管不了。索性,就直接在侧门的门槛上坐了下来,看戏就好。
在他的身前,就是卫耿先前掷出的红色长枪,只露出短短的一截在外头,宋玉尘忽然觉得腿也有点酸,就直接把一只脚架在了枪身上。
果然就舒服了许多。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一百精锐,个个脸上都怒不可止,用杀人般的眼神瞪了过来。
头戴银白色头盔,腰佩长刀,单手持戟的安承武更是恨不得立马冲过去,把那青衣白脸的书生按在地上一顿暴打,甚至,他还悄悄做了个抹脖子的残忍动作。
可惜又可气的是,那青衣白脸的书生完全不看过来,这让“安美人”抛媚眼给了瞎子看。
他宋玉尘是可以如此没心没肺,但老观主刘郝确实心里发慌的厉害,他是真怕魂冢和荆南王府的精锐联手,再加上衙门的近百号人在一旁恶心,那温老头就真的要凶多吉少了。
好在,卫耿接下来的一句,打消了他心中的这个担忧。
卫耿冷哼,沉声道:“温老宰相与我荆南的恩怨,那是我们荆南自家的事情,即便是要对付,我们自己便足矣,而不会跟你们魂冢联手。还有,姓柳的,你可别忘了,刚才可是你的人对我们二郡主出的手,这事,没完。”
柳封元嘲讽一笑,冷声道:“莽夫。”
卫耿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温老先生,你走吧。”出乎所有的意料,卫耿忽然朝着温用亭拜了一下,同时开口说道。
温用亭没有说话,但双眉却是不由自主地皱在了一起,似乎对前者的举止很是不理解。
卫耿沉声道:“方才小郡主遇险,卫某远远瞧见温老先生出手相助,且不说其他,单是这一点,卫耿便对温老先生无话可说。当然,卫耿也知道,先生与我荆南势不两立,卫耿也不奢求能就此化解掉先生的仇恨,而且卫耿此举也仅是为了还先生刚才之恩而已,若是下次再相遇,卫耿和荆南军都不会手软。”
卫耿环视了一周,接着说道:“一会先生尽管走就是,若是有人要拦下先生,卫耿自会替先生处理。”
“卫耿,你...”柳封元气得脸都发紫,怒道:“好呀卫耿,你们荆南军真是反了不成,我等是奉了陛下的圣旨来捉拿温老贼的,你们荆南王府不想帮也就算了,居然还大胆地要阻挠我们魂冢,就不怕我回去之后在陛下面前参你们荆南王府一本?”
长了一副威严国字脸的卫耿面无表情,说道:“柳大人是耳聋了不成,刚才我卫某可曾说过荆南王府要阻挠你放走温老先生?这一切只是我卫耿一个人的所作所为而已,当然,我的那些个弟兄多半也会跟我一般就是了。”
“你你你...”柳封元气得手中长剑乱颤,狰狞冷声道:“好好好,那我倒要看看你卫耿一人能不能承受得了天子之怒。”
柳封元不气不可能啊,皇帝定下的三月之期马上就要到了,本来早上在江陵江的的时候就已经十拿九稳,可将这温老贼拿下了,不曾想突然冒出一柄飞剑,把他打伤,再次让对方给逃跑了。
随后,好不容易循着蛛丝马迹,发现这贼子就藏身于这流云观之中,为了做到万无一失,甚至连衙门的人都叫了过来,但殊料到了这里头,各种变故发生,若是这卫耿和一百荆南精锐铁定了主意,要放温用亭走,他魂冢五人,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至于那数量上也号称近百的衙门官兵,就是酒囊饭袋一窝,便是再来个一百,也是无济于事。
温用亭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见老友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老观主刘郝心急如焚。
似乎看出了温用亭心中所想,卫耿笑道:“当然,卫耿怎么做是卫耿的事,还一份人情而已,而至于走与不走,那是温老先生自己的事。”
温用亭不愿就此走,这情有可原,因为他温用亭不愿受荆南王府的恩情,本来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却反过来受人恩情,这不是胡闹嘛。
坐在门槛上的宋玉尘看着头疼不已,在所有人惊愕的眼神中,宋玉尘语气不耐烦地开口:“我说温老头,你一个大老爷们在那墨迹个啥,管他什么荆南王府还是什么狗屁魂冢呢,走了便是了,别忘了,咱俩今晚那棋可是没有分出个胜负来,你要是留在这儿不小嗝屁了,那我以后岂不是要耿耿于怀而死?”
估计是受了这具身体残留记忆的影响,宋玉尘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有些忘了自己的身份,论年龄,本公子是你们的祖宗,论修为,...额,本公子曾是天上前十,地下第一。
闻言,温用亭也是不由得微微愕然,随后放声大笑。
留下一句:“那宋公子我们下次见面再一决雌雄。”
然后就飘然离去了。
柳封元看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那叫个气呀,但终究还是强忍着不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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