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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劳烦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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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门之后的店主人,根本不管贾奕!

    虽然看到了贾奕在飞奔,试图逃入店中,可那店主人还是催促着伙计:“合上,快合上门!”

    他对贾奕还是心存怨恨:若非这厮,野店院门早就闭上落锁,自不必担忧强人。可现在,如果门再关不上,强人没准也要冲入野店,到时不仅仅是店里的住客要倒楣,就是他这店家,只怕也会丢了性命。

    因此,门就在贾奕的眼皮底下,砰的声关上。

    贾奕嗵的一下撞在门上,想要把门撞开,但他文人出身,力气不大,那门只是颤了颤,然后门内咯哒的声响,门闩业已搭上。

    “救命,放我进去,救命,放我进去!”贾奕连接着拍那门,结果却没有任何回声。

    绝望瞬间吞没了他,他转过身来,看到周傥已经在他面前了。

    “饶……饶我,饶我,我负荆请罪你已经答应了……”贾奕道。

    “这个……”周傥老脸微红。

    贾奕非常了解他,知道他喜好面子,当下跪倒:“周大兄,你乃英雄好汉,怎能说话不算数……我在你家门前负荆请罪,你答应饶我的!”

    周傥当时确实是表露出接受贾奕赔罪的意思,此刻被他一说,不免有些犹豫。

    “我爹答应了,我可没有。”

    贾奕总算看到了一线生机,正高兴间,突然听到这声音,他愕然抬头,然后就被一杆短矛刺入喉中。

    动手的是杜狗儿,支使杜狗儿动手的,不是周傥,却是周铨!

    贾奕眼睛瞪得溜圆,看着周铨,此时他才想到,自己这次惨败,根本原因并非周傥,而是周家的这个小子!

    “是儿……最无信也!”他想这样说,可喉部中矛,哪里能吐出半个字!

    但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散去,在惊恐绝望与愤怒之后,取而代之的是哀怜。

    “咯……咯……”他努力想要说出哀求的话,可只能发出这样无意义的声音,然后整个人都倒了下去。

    周铨冷冷地看了地面上的尸体一眼,自从亲手杀过摩尼教的人之后,他开始习惯这个了。

    只看了一眼,他又瞧向那店中,然后向杜狗儿示意。

    “当心一些,莫要胡说八道。”杜狗儿上前踹了一脚野店之门。

    野店之中的主人家,此时战战兢兢,脸上都是哭丧之色。

    “走!”周傥道。

    野店的主人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得蹄声渐远,犬吠之声也渐渐安静下来。他这才敢打开门,众人举着火把望去,只看到贾奕跪伏于地的尸体。

    “是咱们店的客人,他深更半夜,好端端地跑到外边去做什么!”一伙计道。

    “当真是……明日里官府来问,咱们当如何答?”另一人道。

    野店店主还没有说出什么,就听得身后悲呼声,一个妇人跌跌撞撞走出来,把尸体揽起,哀嚎不断。

    “真是!”野店主人心中全是恼怒,若是这家人没有宿在他店中就好了。

    官府问及此事,知道他闭门不纳,他也要吃挂落,故此先得和伙计们串通好来,只道对方深更半夜私自出去,也不知道是何谁人相会,然后就死在了门外。虽然这样也少不得被官府胥吏们敲榨,但总比再惹来强人要好。

    他正琢磨着,就看到一个胖少年,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走了出来,口中还嘟囔着“出啥事了”。

    他认得这胖少年,正是死者之子。

    贾达早就睡着了,此时被吵醒,发觉父母都不在身边,外头又热闹,故此出来看。待发觉自己母亲在野店院门前席地嚎啕,而父子僵直着躺在她怀中,生死不知,他的瞌睡顿时被吓没了。

    嗷的一声叫,他扑了上去:“爹,爹,怎么了,爹!”

    他冲到贾奕尸体旁边,见到其浑身是血,喉头一个洞,骇得跌坐在地上。正这时,野店门外的树影之中,蹭的跳出一个人。

    李宝紧紧握着自己手中的匕首,满脸都是兴奋。

    方才看到周傥、杜狗儿动手,他感觉到,自己身体内某种原始的力量被唤醒了。

    他热血沸腾,故此当周铨的吩咐落下来时,他没有任何思考,直接点头应诺。

    杜狗儿推了他一把,他知道时机成熟,先是慢慢的,然后三步变两步,最后小跑,直接冲到了贾达身侧。

    野店主人等只看到黑暗中跑出一个身影,个头不高,黑布头罩笼着头脸,只有一双眼睛在外。

    他们骇得不由自主后退,而李宝的匕首,已经狠狠捅进了贾达的咽喉。

    “叫你打我,叫你骂我傻子,叫你总是欺凌我!”李宝口中低声骂着,瞬息间,自己平日里受贾达欺辱凌霸积下的怨气,都随着匕首的刺入而发泄出来。

    旁边的贾妻也吓坏了,没有想到强人在杀了贾奕之后,竟然没有离开,此时又出来杀贾达!

    反应过来,她向着李宝再扑来时,李宝转身已经逃走。

    她没有扑到李宝,张嘴呼天抢地地咒骂,结果突然觉得肋下一痛,歪过头去看时,却是另一个黑布罩面的人动了手。

    杜狗儿干这个是轻车熟路,他还绞了绞手中的短刀:“娘的,大郎还是有些妇人之仁,既然做到这一步,就当斩尽杀绝,不留任何后患!”

    一推贾妻的尸体,杜狗儿并未急着离开,而是向着野店的大门,晃了晃手中血淋淋的短刀。

    “主人家,劳烦洗地,他家身上颇有细软,算是给主人家的报酬了。”

    杜狗儿自然不会说这话,教他如此说的是周铨。

    在周铨原本计划中,杀了贾奕贾达,贾妻一介女子,这里开野店的一般胆大心黑,再看到贾家留下的细软,自然会替他收拾残局。但杜狗儿做得更绝,直接杀了贾妻,如此一来,店主人要吞没贾家的财物,更无阻力。

    这既是利诱,也是示威警告。带血的刀分明在提醒野店主人,若是他们乱说什么,少不得也要吃刀。

    然后,杜狗儿回身才走,片刻之后,蹄声响起,他带着李宝,扬长而去,竟然无一人敢阻拦。

    “员……员外,当如何是好?”店伙计见此情形,向主人问道。

    方才只是死了一人,他们就在为如何应付官府而头痛了,如今死了三个人,看情形是一家被灭门,若是官府知晓,在场众人,没有一个能脱身。

    野店主人环视诸人,发现在惊恐之余,众人的目光里,还闪动着一些别的东西。

    他心中懊恼,若那强人走时不说,他自然会想办法吞没掉贾家的细软,可对方说了,他也不好藏私。

    “先瞧瞧他们留下的东西,看能不能寻出他们的身份。”店主人道。

    当众人来到贾家租的屋子里,打开所携带的两个箱子之后,店主人顿时变得喜忧参半起来。

    贾奕此次离京,所带的都是价格高昂的细软,这两口木箱之中,大多是银器,还有少量金器,另外有十余贯的铜钱。

    野店主人是行家,这眼一扫,判断出其价值,恐怕有两三千贯之多!

    也是贾奕准备雇强人暗算周家,否则不会有这么多财物。除此之外,还有几张地契、房契,只不过这些在官府中有备案,等闲无法出手,故此没有人去理会。

    “大伙分分……”店主人才这样说,突然听得外头又是犬吠马嘶,吓得众人连分财物都暂时放下,一个个跑出去。

    只见六个人影出现在店门口,个个目光不善。

    “这是怎么回事!”

    这六人中为首的正是小乙。

    他看着地上的三具尸体,认出了贾奕与贾达。就在晚边上,贾奕还与他定下密约,可现在,已经死在了这儿。

    他们这一行,看上去就是不善,野店主人等有些戒惧,又被杜狗儿警告过,故此都未出声。

    “说!”小乙心中恼怒,一甩鞭子,厉声道。

    “方才有人来……他们出去,然后被杀了,我们也是听得声音才赶来的。”野店主人含含糊糊地道。

    “胡说八道!”小乙骂了一声,然后眼珠转了转:“他们住哪一间,我有东西在他这儿,如今要带走!”

    若是野店主人等未曾见着那两箱子物什,为了避免麻烦,只怕会允许,可大伙都看到了,那可是两千余贯的一注横财!

    莫说两千余贯,为了两百贯,就值得打出狗脑子来了。

    本来有些胆怯的众人,此时都抓紧了手中的武器,店主人向左右使了个眼色。

    小乙见情形不对,大步上前,想要进来,迎面却被店主人手执的钢叉一叉:“好狗贼,杀了人,竟然还敢回来,敲锣,敲锣,召弓社的民壮!”

    大宋民间习武成风,特别是北方乡兵废驰之际,弓箭社之类的半民间组织甚是风行,京畿之外,也不乏此社,虽然流于形式,但召集数十上百丁壮,还是不成问题的。

    小乙大怒,他虽然机灵聪明,可此时却没有发挥的余地,野店主人分明是要将杀人之事栽到他们头上来,他随着主人纵横大河南北,怎么会将这区区野店主人放在心上,故此下令:“攻进去!”

    “挡住,若能杀贼,重重有赏!”野店主人也叫了起来。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店中的伙计都是一个心思,故此一时之间,小乙这伙强人,竟然攻不进去!xh:.126.81.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