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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朝此刻进入了这个场景里,抬头望去,天上繁星如斗,周边尽是一片星河浩瀚的透澈之色,满室流淌着的全是些光华温和的月光白芒。
他已经记起这个场景了,就是流灵界的主殿,此刻王座旁的一张小桌上,正坐着静静捧着书看的麒昀。
就像是……多年前一样的落寞。
吴朝看着他这个侧影,看着他身上这淡淡的莹白,莫名就觉得,自己曾应无数次看过他这样的侧影,然后十分不学无术地只知望着他发呆。
——记忆里的那个老师啊,永远都是自己的榜样。
曾觉得,那是自己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他身上的儒雅也是自己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品质,所以早就把他当偶像一样崇敬了,而延续至今……自己还真是有好多习惯,其实都还是跟他挺像的。
除了,自己的经历要比他好上太多,无法尝受到他曾尝过的痛楚。
麒昀也似是察觉到了吴朝的到来,略侧了侧头,一缕本来别在耳后的长发倏忽落下,缓垂在他脸旁,看起来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温婉,但更多的看在吴朝眼里,竟是凄凉。
尽力维持平静的面色朝他走了过去,直至在他面前站定。
吴朝……已经记起很多曾经的事了。
麒昀缓缓抬头,笑了,“都长这么大了……”
话未说完,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突然打了过来。
麒昀有一瞬的愣住。
眼睛里浮现的满是错愕,但随即又释然了,吴朝恨自己……也不为过,因为自己又针对顾灼泥又针对麒妄的,还想搅浑冥主统辖的地府,这些都是他现在所珍视的,而自己不是了,他理应生气。
只不过看他现在过得很好,自己也就能放心了。
麒昀垂下头,默声地笑了笑。
吴朝打完他这一巴掌,反倒是自己先喉头有些发涩,却还是开了口,带着些许小孩子发脾气的意味,“你有什么好笑的?谁让你替我擅做主张了?”
“你讨厌你父母擅自选择你的出生,你也曾说如果有机会重来的话,你不会选择他们的选择。你更说过,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做出选择的同时就要负责好应承担的责任。这么巧,我还真是从小到大都跟你有差不多的思想,我也这么觉得。”
麒昀愣了愣,再度不解地抬头看向吴朝。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也不想要你为了成就我,就变成现在这样啊!我希望的是你哪怕在选择有了我之后,也依然可以有无数选择的自由选择的权利选择的快乐!我希望你不是在选择成为我的养父我的老师之后就把自己定性在了这里,而是在知道自己更想要什么之后,能够发现自己依旧有争取的权利而快乐啊。走错了是可以再回头的你知不知道?!”
麒昀哈了一声,微歪了歪头,“这就是你不带麒妄来的理由?故意哄我开心的?”
吴朝却认真的摇了摇头,“如果没认识过麒妄,我觉得我是会选择你的。”
这次换麒昀摇了摇头,“我不能害你。”
说着,他又无力地浅笑,“这种事本就有违伦常,风言浪语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我纵使术法可修炼至遮天蔽日,也无法挡得过人言可畏。自然也不会忍心看他们污垢你。所以我也不能对你表达出丁点爱慕之情。你真的就只能是我的学生,我所教出的,唯一一个,也是最好的一个学生。”
“你也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一位老师了。”吴朝叹了口气,他之前猜冥主谈话时忽然顿住然后跳过的那点时,就觉得他似乎有所隐瞒,当时心下突然就跳出一个直觉——麒昀是喜欢自己的,这种喜欢不是单纯的那种长辈和晚辈之间的情谊,有些……变了味儿。
也是那时候,吴朝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体会到一种“丹田充盈”的奇怪感觉了,心说莫不是有什么灵力收回自己体内了?此消彼长……也就是说,麒昀……他可能撑不了多久了,而自己所有有关流灵界,曾被他照顾着长大的那一切记忆,也都开始渐渐复苏。
他这次来,真不是哄他开心的。
他现在对麒昀这个人……真是叫他气的不轻又替他难过的不轻。
——更多的,是替他不值。
不是不值在他对于自己日夜纠结的感情,而是不值在他这么愚蠢的做法。
以命换命,以善造恶,他要是未曾认识过自己,他会有一个更好的宿终。
他即便认识了自己,但是不在意自己,兴许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般田地。
冥主说,麒昀是个可怜人,但他命盘还不错。
戏命族厉害的老前辈们万年前跟顾灼泥说,带上这个孩子,他可以替你挡煞。
看起来像是造福苍生,泽庇天下。
实际说不定就是预料到顾灼泥转化为恶鬼后的怨气能滋养这戏命一脉的灵力,自然……同类型的善性灵力相遇,所剩下的,唯有相克。
唯有……相克。
吴朝一瞬间什么都想明白了。
他叹了口气道,“你明明可以做出一个更好的选择来的,但是你没有。”
麒昀笑了,唇色有些苍白,“所以你这是鼓捣着我现在带着你跑么?”
“收手吧老师……”吴朝的声色依然十分发涩,“红莲业火……你兜兜转转了这么一大圈,想害顾灼泥再度失控,想让麒妄大开杀戒……以及流灵界那次堪称毁灭的覆界,炎氏叛乱……都是你一手策划的,或者说,你是故意去犯这么多罪孽的。”
“老师……”吴朝又摇了摇头,“花开终会有谢的一天,早晚又有何差。你何苦去大动干戈造出那么多孽,从而让天地万物间自然而然的产出相对与之抗衡的福气和风水来为我续命?”
麒昀彻彻底底的愣住,却还是硬撑着否认道,“不,我想杀他们,或者让他们自相残杀,就是因为看不惯啊,看不惯他们凭什么可以过得那么好,我这么努力拼到现如今的位置,却还是什么都得不到,唯一中意的……却是不能得到。我就是不平罢了。如果抛开喜欢这种情愫不提,想要什么宏图大业的话……那么是不是术法登峰造极,灵力无边无穷,我就能看到巅峰盛世再现……这些统统都跟你没有关系,你也不过是我想成功后,通过控制戏命族从而来控制流灵界万千子民的一个傀儡之主罢了。”
“那你告诉我,如果是照你所说,冥主为什么会在佛家圣地看见你?你为什么要去看那朵红莲?或者说,你为什么要带着一身的罪孽和邪气去看那红莲?而我那次在幻境里遇见你,你又在替谁受罪?你又故意想让谁开口说留下?你连个当面的留下要求都不敢跟我提,却凭着一个幻境试图圆了自己心底这隐秘的梦……你傻不傻?我人明明就在你跟前啊!纵使这些不提,那刚才我的遗憾呢?!你为什么要幻化出一个我曾想创造但是却以遗憾告终不能发行的游戏场景?所有的喜好都是按照我的脾性来的,除了那个版本有些略旧,并非是我最近期修改的那一版,也就是说,在我遇见麒妄他们之前,你一直都是注视我的,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是怕你身上的正气太过凛然,邪气不够多,所以一旦逢见我时害我灵力提前消损,还是怕来不及造出大孽,以便继续用邪祟之气浇灌那朵破红莲啊!”
麒昀哑然。
他瞒过了很多人,骗过了很多人。
兜兜转转一大圈,也不过是想在自己的命盘崩毁前,再为这个小主人做点什么。
但是又能做什么呢,他已经是个亡命之徒了。
怕红莲消失,怕罪孽无有,他怕这个唯一给了他那么纯粹快乐时光的孩子,就那样随着之前的戏命一脉,渐渐成为青史上不轻不重地一笔,万年后陵墓中的一叠积案卷宗,无人忆起。
这个吴朝,合该是永远在自己面前活蹦乱跳的,合该是让自己觉得那冗重到承载不起的生命里,唯一还能轻轻托起抚平的珍贵存在。
“老师,你太累了。”吴朝现在已经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四周围各种灵力浑涌了,他甚至能感应到麒妄被困在哪儿,小顾叔和白大人又身在何处。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戏命族可能有一天只是变成普通人,而不是非得以死告终?戏命族也不是多么厉害的,他们也没什么了不起,真的没什么了不起。”
吴朝能把这一切事连起来,甚至猜得到麒昀在释放殆尽自己的毕生修为,临死之前,还偏要造出这么大的罪孽,都是因为曾在那个噩梦里,听到过一句,“你就是最后那朵红莲业火。”
可现在,他觉得,自己要是不这么聪明,不知道这些可能会更好,因为就不用这么难过了。
他已经彻彻底底的忆起和他的所有曾经了,那个自己跟着亦步亦趋长大的人啊,为什么非得要这样。
冥主常说活命在世,最可贵难得糊涂。
故而清醒之人,往往都是最可怜之人。
但古话又有训,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但这个恨,却叫吴朝一点也恨不起来。
他不怕死,更不怕这永恒的无常,因为只有这样,才更能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要珍惜眼前人啊。
所有事真是有得必有失,更是因为一些缺憾存在,方才衬托出得之不易。
但老师……明明是可以有选择的!
戏命族或许到他这一代已经没什么大能耐了,业火灭不灭红莲开不开兴许也不是指引着戏命族的归途和死亡了,那么,为什么不去相信好一点的结果,反倒是一直悲观着不一定发生的事情呢?
与其天天担心一朵屁花的开灭与否,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多说说话多散散心呢!
放着活生生的人在面前不敢触摸,却偏要为一朵花的开灭与否而担惊受怕,这样的日子,换谁谁不得疯?!
更何况,自己也是成年人了啊!他又凭什么替自己选择要亏欠他一生啊!
“你活下去好不好,收了你这所有的阵术幻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带你离开这里,到时候我给你养老送终,你别这么累了……你还什么愉快日子都没享受到……”
“开弓没有回头箭,”麒昀犹豫了下,终于还是抬手摸了摸吴朝的脑袋,给他轻轻拨弄了下刘海,露出那一张干净清雅的脸来,“我从小就告诉你,一旦认定的事,就不能轻易更改念头了,认定的人,也要对他负责啊……”
说着,麒昀的表情似乎有些纠结,又有些尴尬,吴朝正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的时候,就听他轻声念叨了句,“晚了……我这一生,果然都在被遗憾和追悔所累,冥主说的没错……”
随着他话音落下,吴朝就觉得一阵足可刺破耳朵的嚎叫声在不远处冲天响起,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凶猛戾气以一种堪称毁灭性的速度铺天盖地地向四外猛散而去。
吴朝刚想下意识提一口气拉麒昀一把,就见他那身形单薄的老师已被这巨大的灵力波动给冲了起来,尔后直接在自己眼前不远处,炸裂成无数细碎的小光晶,就跟之前那些调皮地停留在他周身的小萤火一样……只不过萤火未曾消散,只不过是被吹乱,他却就是那样……化成无数晶莹的碎片,尔后……渐渐消陨了。
冥主说过,这是流灵界术士的死法。
想着就觉得这口气堵的他都喘不上来,可他现在不能停歇,也不敢停歇,几乎想也没想的回头狂奔,冲麒妄那方向去了。
顾师父其实还惊讶呢,他刚才无非就是觉得,事情好像有些怪,还寻思着为什么要放这么多重叠的冰镜阵来给自己解呢,除了拖时间让人烦躁,恨不得直接碾碎这些镜子外,对方讨不得任何好处啊!而且自从大慈解释过水月镜花的原理,要破阵也容易,可这阵连水月镜花那么高级的都够不上!
于是顾师父忽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寻思着,“该不会是我们在这乱打乱杀,其他地方能映出我们的残像来吧?”
白棋不解,“那又如何?”
“改一改像中人说的话,可以通过口技什么的仿么……但招式却实打实是我们的,因为这冰镜特别映实,给人以身临其境之感。这样就特容易霍乱对方心神。尤其是在愤怒的情况下。这也是禁术一种,叫作‘寸心夺’。”
“所以,我怀疑……嗯,该不是打算把麒妄小子给逼疯吧?那,这就尴尬了,”顾师父还惊奇,“那小子傻兮兮地,能有啥把他急疯了?哦不对!”说着一拍头,“他已经恢复恶鬼身份啦!他应该变机灵啦!啊会不会欺师灭祖啊?!”
赶着顾师父乌鸦嘴。
麒妄这边真是“欺师灭祖”了。
他不是因为欺师灭祖而发狂,他是忽然意识到自己杀了师父而难过的伤心欲绝,又想着顾师父对吴朝来说也很重要,那吴朝也一定不会理自己了……
于是刹那间,方寸大乱。
刚才跟师父之前的种种招数缠斗,每一招都让他濒临生与死的极度紧张边缘,可每一招打过去时,他也都想到当初,在最开始,自己刚开眼那时候,三界哪里都容不下他,而他却被他毫不见外的指点过——那就像是一朵不温不热的火种,却能经久不绝的,在麒妄心底徐徐燃灼。
只不过麒妄似乎也知道自己身上的特殊性,所以不敢带着自己的气息在这太久,生怕暴露,给他带去麻烦,于是就喜欢经常的乱窜去别的地方,反正把自己身上的气味弄串了最好,别叫人发现。
可以说是,那是所有人都怕他、孤立他的时候,顾灼泥是唯一一个长得跟神仙似的,还不靠谱的跟个小孩似的,溜溜达达过来跟他说,“你这招这么打,不对。”
还捏了捏自己,嘲笑道,“瘦胳膊瘦腿的,没饭吃啊?来我营里,给你饭吃。”
自己其实是跟他偷偷行军打过几次其他邪祟的,不过打完仗,麒妄多半就又立即溜走。
……
可能就是有些分心,想到这等过往之事,等着麒妄再回过神来,正好看到师父横躺在自己眼前,一动不动。
他……说实在的,要是没遇见吴朝,他真被师父打死也不会还手的,他现在只不过是……还不想那么快跟吴朝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但是也没想到就会打死师父……这什么情况……
麒妄不可置信地退后了好几步,灵台一片茫然——殊不知,他天赋异禀,此刻依旧跳过“我执”,破的是最后一道坎,“出死生”了。
但因为我执依旧没破,所以到底是再度失控了。
这一次,之前地府众鬼没嚎出来的终于觉得嚎的顺畅了,一边嚎一边朝主殿奔,“老爷子好可啪好可啪……”
冥主嘴角直抽,“说鬼话好不好。”
顾师父此刻和小白也破阵成功,出来了,刚才不过是太累了,顾师父就地一趟休息了会,累虚脱罢了。
此刻还诧异呢,“真叫我说中了?”
小白无奈,“你们心还都挺宽啊,不怕吴朝奔过去抵消过这次麒妄身上的孽,他的福分就抵消玩完了啊。”
顾师父摇摇头,“他是已经去了。”
所以怕也没用,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说着,溜溜达达去找冥主喝茶,一眼瞥见他茶杯里那肥大泡胀的胖大海,惊了一大跳,“你不会真把那朵莲花给就着水喝没了吧?”
冥主叹了口气,“麒妄自己喝没的,那杯吴朝亲手泡上的,尼玛傻孩子,菊花莲花都分不清……”
“那废话,叫你抽灵给凝缩成那么丁点大了,萎缩成一团不长得跟朵菊花似的。”
说着顾师父捞过一把瓜子来,磕磕磕,“话说大和尚一会要是杀过来了,你想好咋办了么?”
冥主端着茶杯纠结,“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是我去偷得他花儿?再说了,一出家人,闲着没事养这么散情的劳什子干什么?不知道么,书画成时皆动情,这些身法意向,都会导人入色.界,出家人,还是不语不闻不看不念……”
冥主这婆妈经刚起了个头,就听“轰”的一声地砖碎裂声响,接着就是某种特别耳熟的禅铃声清神涤韵,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好你个幽泠,我看我莲花池旁有人留书信一封,说是红莲取走暂做代管,还寻思着这不是你的笔迹,没想到还真是你偷得!你个采花贼,看我今日不为鬼除害打死你!”
“嗳卧槽,不是,阿弥陀佛,你个出家人知不知道采花贼啥意思啊就胡乱骂一通!”冥主说着也不干了——大和尚这是来追杀他了!可他并没留书信啊!哪有偷人花还告诉人家的!
大和尚不干,“我不管,你就是采了我的花,你这个采花贼!”
冥主心塞地一捂胸口——我尼玛,我胃口看着像是这么好的样子吗?!
于是,顾师父舒舒服服地架了脚到正剥橘子的小白腿上,仰着脸看大戏。
心下还在想着,他那傻蛋徒弟和福气团子啥时候能出来?
不过众鬼倒是默默安静下来了啊……
大和尚来的有些妙。
顾师父眼睛微微一眯,嗯,绝不是微妙的妙。
……
吴朝此刻周身灵力浑涌,毫不费力的就找到了麒妄所在,发现他正疯狂地原地直绕圈子,暴躁的就像是一头困兽。
想着,吴朝集中精神,周身的场景突然都变了,原本被困在麒妄身边的阵仗也都一瞬全没了,他就仿佛是一只出笼的猛兽那样,毫不犹豫地向这整个空间里唯一的活物扑去。
这是一个满目银冽的天地,寂静的,什么都没有的安静一隅。
但是家具很全,或者说……宫殿里的摆设很全。
吴朝原本想挡一下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可能挡不过,因为支撑出了这样一个隔断外界的空间——自然也要包裹起麒妄的所有戾气,他一瞬间还不适应,或者耗法太多,于是头晕乎乎的。
不等麒妄扑过来,他就倒了。
麒妄反倒是扑了个空,刚想回身给他一爪子,就听地上躺着的这人忽然道,“你不是,之前问我,你在我心里究竟算个什么嚒?”
“不是瞅个稀奇啊……瞧当时把你吓得。”
“你在我心里,大概就是这样的。”
——这样的?
麒妄此刻可能是被这柔和又恰好舒服的“凉”色所刺激,心思又慢慢渐渐找了回来。
正当他疑惑自己都干了些什么的时候,就听吴朝十分十分轻声道,“如果说我会感激我身为戏命师所能拥有的天赋,那么就是——它能让我为你建起一座……只属于你的国。”
“回来吧国王大人,我还想吃不梅菜的扣肉呢。”
吴朝的声色渐低,然后累困睡过去。
麒妄愣了愣。
“我执”关,破了。
——观无常,世事无常,人心繁复。
——破我执,心中所执,即为幻魔。
——出生死,死生难料,故而生敬。
恶鬼为三凶之首,不是不敬天地不敬神鬼,逃脱三界外的制裁。
而正因为是那个足可掌控生杀大权,戏弄天下万物生灵为蝼蚁的制裁者,反而更懂敬畏的力量。
……不过,狗屁道理先放放。
怎么出去?!
“吴朝。”麒妄有点急了,灵台清明一瞬间也全都回来了,此刻他心心念念的唯一念头就是——他要睡多久?会不会饿死?!
自己定不敢贸贸然用灵力碾压他的灵力圈,故而带他出去给他做梅菜扣肉,不是,不梅菜的扣肉。
于是……眼下怎么出去?!
……
吴朝这一个灵力阵就直接困了麒妄近一个月。
这一个月,地府可谓是差点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三界本来想联手讨伐冥主私藏恶鬼不推出来斩首以示和平心愿呢,结果集结兵马来了一看,发现是佛家那位德高望重的大和尚在跟冥主切磋,冥主自然要全力以赴,故而释放出“自身煞气”,才那么恐怖,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
当然,话都是正在地府门口跟冥主喝酒的大和尚醉熏熏地“自己一个不小心”,解释出来的。
老顾则是去找青溪,让她摆了个厉害的阵,然后自己默默蹲进去,坐了近一个月的苦禅,也是不像叫外界人看出不妥来。
倒是小白和小黑,二人皆着了黑白无常的正规服饰,包括判官崔崔,都是一身足可拖地的黑身长袍,坐在一只巨大的判官笔上,悬浮在冥府上空,一边写一边眼皮子都不带扫一下对方的虾兵蟹将,天宫诸熊……哦不,是雄。
看着他们明显有意图来强行搜之,冥主冷笑了一声,自奈何桥前无数阴煞之气累叠翻涨而起,他也不再是之前那副略带沧桑的容颜,一声极华贵的浓墨长袍,头戴玄紫垂帘玉冠,干净凛白的一张脸,看着甚至还有几分少年模样,只不过眉梢眼角俱是冷漠,而且带着那么一股子难以说清道明的阴沉死气,有些渗人。
大和尚在一旁捧着酒葫芦边咂嘴边摇头——这小子那么爱扮老,果然么,都说他吃亏在脸上,啧啧,小白脸!
冥主咬牙——你等着!我回去给你普渡池里面种九十九排菊花,你等着!!!
但是面上却端的严肃,声色冷冷,真如他那个幽泠般冷冽之名,“诸位,我这管事的还在呢,你们就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说着,手自空中一挥,一把巨大的黑玄禅杖出现了在他手中,冥主双眼微阖,突然手微一转,禅铃声乍响,同时周身戾气如针般圈形暴涨而放。
他这戾气可了不得,前排本来站的特稳的人马齐齐被他震飞而出。
众鬼们这次可不是嚎啕了,反倒是捂着嘴嘻嘻哈哈的鬼笑着,听起来万千鬼笑同声起,直让人猛泛鸡皮疙瘩。
大和尚掏了掏耳朵,问判判,“你爹他闲着没事都教过地府的小鬼们练声不?集体嚎一个来听听啊。”
他话音刚落,众鬼比听冥主的令都有效,开始狂嚎了起来。
冥主糟心地扭脸回看去——知道他是在帮我你们也不用这么给他面子好不好?好歹等我说一个“起”啊?!
小白扭脸——幼稚鬼!丢人!拍扁了塞灯笼里挂冥府门口才是正理!
于是……
等着闹哄哄的人都散去,看戏的也都散了,吴朝才和麒妄从那个只有戏命族能隔绝出的灵力阵中,出来了。
吴朝显得很轻松,似乎并不再被什么额外的愧疚或情分所累,嘀嘀咕咕道,“回去我要吃糖醋里脊啊,糖醋里脊,好饿。”
“不是不梅菜的扣肉么?”麒妄诧异。
“欸过那么久早都不想吃了!现在就想吃糖醋里脊!再说了,还不是怪你,害我睡那么久。”接着不给麒妄插嘴的机会,大手一挥俨然一副一家之主的模样,“你看我睡过去那段时间减少了多少吃东西的机会,耽误了我少吃多少美味的东西,巴拉巴拉……”
顾师父默默跟上去,“儿子我要去蹭饭。”
吴朝点头啊点头,顺道问大家,“对了我们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啊?林翘他们咧?”
“别提了,”小白摇摇头,“最后是麟砂和麒祚俩小孩去给青溪求得情,让她放林翘出来呢。这俩小孩跟林翘可觉得比跟你俩有前途,不过么……用他们的原话说,其实是跟青溪姐姐才最有前途!真人不露相,看着温吞水一样的,实际要打能打,要摆阵连老顾都出不来的!”
“欸??”
“没什么,我们吃饭去吧,回头去流灵界看看情况就知道了,林翘八成被青溪欺负的正哭呢……”
“啊?”吴朝没听清,都怪麒妄刚才在跟他抱怨带这么多人回来做什么。
吴朝心下抽搐——尼玛你现在变精明了哦!知道人多不方便办事哦!
“加我一个!”
冥主听着也要往这跑着跟来。
吴朝边看边摸下巴,诧异的很——心说地府专产小白脸的啊?麒妄算一个,小白算一个冷冰冰的小白脸……听说小顾叔本来长相就是艳丽型的了,这哪位?怎么还操着把禅杖?莫非是佛家子弟?哇塞佛家子弟也是小白脸?
麒妄本来想解释一下,但是他一瞬间古怪的成功解读了吴朝眼里的所有思绪……于是这就尴尬了,心说还是默默闭嘴吧。
而远处欢天喜地跑来的冥主没走几步呢,就被大和尚提溜着后衣领给扯走了,一边走一边还喋喋不休,“你赔我花你赔我花……”
吴朝纳闷,心说……什么花?很贵么?不如自己去帮忙赔了?总觉得那个穿黑袍的小白脸可怜兮兮一脸的生无可恋一脸的“这尼玛关老子屁事老子屁点事都没掺和就最后帮忙偷了朵花还被算计进去的”可怜相!
不过自己去帮他麒妄肯定会生气的吧,于是吴朝也就没说什么,反手揉了揉麒妄的脖颈,跟揉条大狗似的,带着一大帮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欢天喜地回家去啦。
***
三日后,闲杂人等终于又各回各家,各忙各的了。
清闲下来的某天夜里,吴朝尴尬地与非得跟自己挤一个浴缸里同时洗澡的麒妄四目对视。
最后目光诡异地停留在他胸口处,心脏那个位置,有一朵开的异常妖冶的红莲形状的图案。
吴朝自然是不肯了,心说麒妄那么干净的身体怎么能有这样的纹身,给我洗了去!
麒妄无奈,替他捏肩膀放松,“这就是你啊。”
“我?”
“嗯,我身上的煞气,可以供着你一直存活。这才是真正的你活我活,你亡我亡了。”
想着,也觉得挺不错的,自己在吴朝体内留下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印迹,然后自己身上也有代表他的东西……只不过没等问问吴朝猜过那个东西是什么了么,就见吴朝忽然伸手触了过来。
瞬间,吴朝就看到一个诡异的画面——冥主正跟下地插秧似的,挽着裤腿,在一个水池里不停地劳作……
吴朝赶紧一收手,心说这么好的氛围,还水汽氤氲情调特好的,干点啥啊不好啊干嘛突然想到冥主?!帅蜀黍虽然胡子拉碴很性感但是自己对麒妄是无二心的!
于是赶紧晃晃脑袋,甩他出脑海。
麒妄看他这举动还以为他头疼,赶紧往前凑了凑,满目温柔的问他,“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吴朝说着一手按到麒妄脖颈后,将他猛往自己身前一拉,抬脸就吻了上去。
麒妄边笑边回吻他,同时往前一压身,一手已揽提起吴朝的腰,吴朝配合的一分腿,一条腿带着淅淅沥沥的温水,缓抬慢蹭过他劲瘦的腰际,细嫩的触感从他腰间一瞬蔓至下腹,如同电流般触过全身。
麒妄低头,就见吴朝冲他挑了挑眉,眼里满满的都是挑衅。
麒妄微咬了会唇,像是在极力地克制自己,最后还是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真是叫你要了命了。”
吴朝也咧嘴一笑——他就喜欢看麒妄被自己“菲薄”的满脸通红的样子,虽然自己才是下面那个,但是没关系,赢在气场啊!气场两米八*长一米八一样有木有!
……
远方,正在普渡池里无限释放哀怨波的冥主不停碎碎念,“我祝这些菊花全都长至一米八,叫你殿里头那些小和尚大老远看你这池子都被吓掉魂……这样壮哉我大地府鬼族,我就又可以有假放了……一米八,一米八……怨念也至一米八……”
远处,正好来送斋饭的小和尚无奈地看了看这位明显神经兮兮的施主,边放斋饭边不无感慨的叹了句,“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呀……”
——正剧终。
【番外1猜不到的印迹。】
有天,吴朝忽然胃痛。
麒妄又正好出去买菜了。
作为一个想合格活在人间的正常男人,不老是动用术法什么的,再加上想从麒妄那迷之紧盯中略微透几口气,吴朝决定要趁机单独出去放放风。
带着片子回家后,麒妄还没回来。
吴朝有点小开心,但同时脸上的表情又有点愁云惨淡。
因为他在检查身体时,忽被医生告知,不知自己肠壁上有个什么东西,看不太清欸,但又不像是肿瘤,或许是什么隐性病变。
吴朝倒不怕生老病死这个,他现在是不会死了,等于拥有一个不老身,但不知是不是在人间受污浊气浸染,他的机体某些方面会和正常人类一样产生病变,但是他的这种生病既可以通过吃药好,也可以通过被灵力治愈好。
吴朝当然想选前者,因为他想体验作为一个正常人类活着,而不是用术士的身份。
当然了,如果过程很痛苦的话,他还是会二话不说就选择后者,因为他怕痛。
说白了,吴小爷不会委屈自己,麒妄也舍不得看他委屈。
但至少吴朝坚持要怎样,麒妄都会顺着他的意思来么。
上次感冒吴朝就不肯通过灵力,只肯吃药,把麒妄还看得心疼了好久,又说他不得。
吴朝倒是乐的屁颠屁颠的折腾麒妄,看他干着急自己更乐,最后刚大病痊愈,就被麒妄在夜里狠狠的教训了一顿,第二天浑身上下没哪一处不是红痕遍布,还是大夏天的,他也没法穿个长袖的遮遮,因此还请假了好几天,耽误了一个月的奖金可拿!
于是气哼哼的晚上各种挑逗麒妄,把他逼至憋疯边缘,然后自己立时换上一副恹恹的面容,再弱弱的说句,“我不是那么太舒服,今天先不做了吧,啊,乖。”
接着自己就卷着被子呼呼大睡,麒妄知道他这是在故意折腾自己,但也怕他是真不舒服,自然只能去冲个凉然后疯狂地开始收拾家具,打扫客厅……暴走了一夜把家里除了卧室外统统弄得一尘不染,这才慢慢压下那股子邪火。
……当然,放下旧事不提,就说现下。
已过了个能有小百年了,吴朝他们早都换了个城市换了个身份继续开始生活了,也一直没再生病过,这一次也不知咋了,忽然胃疼,一去检查却好像检查出个大病来。
而且这病医生都拿不准自己肠壁上那团黑漆漆的究竟是个什么鬼,吴朝就有点慌了。
此刻,他正对着片子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索性把图片扫描导入到他专业的软件里,放大了仔细盯着瞧。
瞧了半天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职业病又犯了,总觉得……这玩意儿似乎挺具美感的。
又摸了一阵子下巴,吴朝忽然有个不好的预感。
接着突然坐直了,沉着脸调开了他的字体库,将这小团黑漆漆的东西导进去匹配。
过了会……
匹配成功,字体检索显示:草书。
麒字检索不出来,但是妄字的草书有符合的。
这图吧再放大了就糊的不要不要的,可也不知是凭着精湛的预感还是吴朝后天培训出来那超乎常人的审美品位,他一瞬间就确定了,自己肠壁上,就是麒妄草书的他的名字!
这尼玛!
吴朝一瞬间想起来,就是麒妄让他猜的那天夜里,他之前其实是失控了来着吧,也是自己觉得内里尤为撕裂尤为疼那时候……嗯……现在是配合的天衣无缝就只有爽了,但是那一夜吴朝永生难忘啊!
自然……
麒妄提着大包小包的菜还有部分不情不愿给他买的辣鸡食品回家时,就见吴朝特大老爷的坐在沙发上,抽着烟架着腿还不时地磨磨牙。
“怎么了?”
吴朝抬头就冲他喷了一口烟,一脸的不乐意,“你说怎么了?”
接着把片子往他面前一甩。
麒妄眉头一蹙,拿来看了会,分辨出这该是个人体局部示意图,再看了会,就发现了那处……嗯……自己留下的。
于是双眼都亮晶晶的朝他望去,嘴角不由自主略带了些许笑意,“你发现了?”
吴朝简直要叫他这傻狗一样的表情给气笑了,一时间自己也有点绷不住,看见他笑就想跟着他一起傻笑,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魔障了,明明要跟他生气来着,于是只好继续生硬着口气问他,“疯了你,拿什么写上去的?这都过百年了,怎么还在……”
话未说完被麒妄神色认真的打断,“会一直在的!”
吴朝看他一本正经,更是被气的哭笑不得,“那你这是趁我哪天睡昏天了,把笔……捅进去了?”
越说吴朝都觉得没脸说,但总不可能是割破他某处皮肤表层然后签进去的吧……
“就是手指头……”说着麒妄还特正经的把菜一放,伸出自己修长的手指凑到吴朝面前,“就是我们之间……嗯,第二次那次,你逼我失控的那次。觉得在你脖颈处留下我的气息还不够,有什么其他的更好……当时手正好在里面,索性就灌注了灵力……”
“等等等……打住!”吴朝没脸听下去了——现在的麒妄,总是能一本正经的不要脸起来!
当然,一般吴朝自己发功不要脸的时候,麒妄就只有脸红的分了,但是他正被自己带在这条奇怪的路上一奔不回头了啊……
麒妄突然挑起嘴角来笑了下,凑的他很近很近,眨眨眼又瞬间变得有些担心道,“你这是哪里不舒服了?”
“胃痛。”
“为什么没跟我说?”
吴朝在真话和善意的谎言间犹豫了下,最后在他突然变得凌厉起来的眼神中果断缴械投降,“想自己出去走走么……”
麒妄无奈地摸他的头,“那答应我遇到危险要放出灵力来保护自己,好么?别让我担惊受怕着。”
吴朝乖乖点头。
麒妄又笑,“医生给开了什么药?”
“就是一些平常治胃痛的,我这不是什么大事,估计就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吃坏了东西?”麒妄一惊,刚想起身去检查一下厨房里还存的蔬菜肉食之类,又寻思着不可能啊,自己买的时候很小心的……
吴朝看他这么担心起来就有点过意不去,于是蔫头耷脑的承认错误道,“趁你走了之后喝了杯热咖啡,觉得太热了又顺道去冰箱里拿了瓶冰饮料喝……”
麒妄的脸色“刷拉”一下沉下来了。
吴朝本身肠胃就不怎么好,喝咖啡就会腹泻,他还……
想着生气,一把拉起他来就在他屁股上猛拍了下,惊得吴朝往前一窜抱紧了他,麒妄还生气,刚想训他两句,就觉得胸口被吴朝蹭啊蹭,调子也怪怪的,“啊不要啦~不要打我屁股啦,你打的我好爽的!”
这次换麒妄绷不住了,被他气笑。
忍不住去扯他脸,“自己知道自己哪里不对,就不要再去犯了。”
吴朝可怜兮兮地看他。
麒妄心软,反正他是不老不死躯,那,那就让他尽可能的在心满意足的范围内小幅度折腾下吧……
于是无奈地摇摇头道,“咖啡少喝。”
吴朝开心的又上前去勾他脖子,凑过去大大的吧唧了一口。
然后开开心心回卧房打游戏去了——至于原本要算什么账来着,看着傻狗麒妄那种傻兮兮特开心又贼容易满足的份儿上,大爷心情好全不计较啦!
麒妄蹲下身去拾那菜袋子,一边往厨房走一边想的心暖暖——吴朝每天都在傻乐,跟自己在一起他就好开心的样子,自己就忍不住跟着他傻乐,于是每一天都好开心的样子。
直至做饭了……
麒妄翻着翻着锅铲,吴朝忽然拉开卧房门冲进厨房,手上游戏柄也没放下,还是抽出只手来一拉他脖颈,凑上去吧唧一口。
麒妄忙着将他往外赶,油烟味太大怕呛着他,吴朝吻完又哼着小调去客厅喝了口麒妄提前倒好备着的温水,然后回房继续玩了。
麒妄也再度专心致志地翻着菜,心下也跟着乐乎乎的——吴朝一兴起就过来吻他,可能是打游戏赢啦,可能是突然看到幅超级符心意的图片啦,可能就单纯是因为跟自己眼对眼啦……
总之很多很多,无数无数,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冲过来就是一个爱意满满的吻。
持着锅铲又嘿嘿傻乐了会,麒妄忍不住拍拍自己有些发烫的脸——每天都活在这种惊喜下,真的好带劲啊!万年前什么事情的,早都不想记着了!
他只想……
咳。
就是……忽然又很想去吻吴朝了么。
可好在麒妄比吴朝理智的时候要多,于是调小了火候,这才急冲冲奔去卧房,二话不说抬起吴朝的下巴,俯身就吻了上去。
吴朝含糊不清,“宝贝儿你挡我屏幕了。mumamuma~好了继续去做菜吧。”
麒妄没动,继续吻的深情。
耳机里传来队友的怒吼,“无招你猪啊放招啊干挺着不动坑队友呢?!”
“宝贝儿~”吴朝又含糊不清的叫了声麒妄,最后忍不住了,“傻狗!快做饭去!菜要糊了!”
麒妄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房间,继续去做饭。
吴朝重新按开麦,张嘴就是一句吼,“妈的没老子你们不会自己杀啊?刚才吼屁吼!”打断情氛!
后一句吴朝没好意思说出口,只是屏幕上特效再炫招式再帅,吴朝还是回味着嘴唇上刚才酥酥麻麻的感觉。
忍了半天,这副本一出来就赶紧退了队,吴朝一甩游戏柄,边脱衣服边往厨房进。
再看,麒妄果不其然正有点小失落的半托腮看着粥锅呢,旁侧已盛出了几盘合心意的小菜。
一回头瞧见吴朝正脱衣服脱裤子还有点傻眼,心说怎么了?
没反应过来吴朝就扑过来了,然后扯自己衣服拽自己腰带的。
麒妄喉头略哽动了几下,又念着粥别熬过头了……
“别摆出那么不开心的表情,我刚才又不是故意吼你的。我爱你啊宝贝儿~”
你刚才有吼我么?
麒妄想了想,还想不明白就被吴朝主动献吻给搞得晕乎乎的,近乎本能的把他拦腰一抱,就往厨台上放。
只是还不等放上麒妄就噫了声,又把他更往上抬了一分,眨眨眼,“砖是凉的。”
吴朝不在乎这些,“坐会就热了。”
麒妄摇摇头,不能凉着他,索性自己往厨台上一坐,然后突然一抬折吴朝的腿,把他跟个团子似的抱紧在自己怀里,腿却搭在自己肩上。
吴朝脸色突然变了下,“不要……这个姿势太深了……”
麒妄的吐息已变得有些浑浊,双目也黯沉了许多,此刻竭力在控制着自己,“说的有点晚……”
吴朝浮夸地疯狂摇头,带动着额前的刘海一甩一甩的,满嘴调子怪异的,“不要不要不要……”
麒妄被他逗的一瞬间又找回些许理智,想着索性把自己衣服一脱,直接给他重又罩上,然后抱着他一起身,将他抵到了门框上,腿搭在自己肘部了,将他挤在门框和自己之间。
伸手去摸了会他的唇,吴朝打量了他精悍的上身几眼,看着他纯粹靠臂力挂着自己,不由地出声挑衅,“撑不撑得住啊?”
“你很轻。”
吴朝翻个白眼,爸爸重在灵魂行不行?行不行?!
麒妄看吴朝一瞬间有点炸毛,忍不住凑上去啄吻他,“但是身材好。”
吴朝冷着脸叫他吻着,挑了挑一边眉毛——你当着你自己露身材的时候夸我身材好,你羞辱我呢羞辱我呢还是羞辱我呢?!
麒妄有点无奈,只好由衷道,“可你在我心里就是那么独一无二的好。我爱你,吴朝。”
“我也爱你,傻狗。”
这次换麒妄一挑眉头,不由分说的突然进入。
吴朝脸色白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缓过来了。
缓过来后,吴小爷就开始狂飙各种脏话:
“我#¥%……”
“你轻点……”
“等等等等慢点慢点……”
“麒妄……麒妄……”
“嘶,好了好了你不傻……”
“宝贝儿我爱你……你听话……轻点啊啊啊!”
“我#¥#%……傻狗爸爸叫你停下来!”
“#%……唔……嗯……”
外头,刚准备敲门的顾师父手刚举起来,就被白棋从旁侧一抓,牵着就往楼下走了。
“欸?”顾师父不解,“正好顺道,我得进来坐坐看看我儿子再走。”
“不是时候。”
“怎么又不是时候?怎么每次来都不是时候?!”
白棋扶额——他也是服气啊。怎么每次来的都不是时候?!他哪儿知道去!你问屋里那俩啊!
屋里,麒妄先把吴朝放到浴缸里,给他清洁了遍换了次新水让他再泡着舒缓阵子,自己就急着先去抢救锅底——糊了,糊的彻底。
这边手忙脚乱的正处理着,忽觉得刚才过去两缕灵气仿佛是师父和白大人的……但是闪的又很快……莫非有什么急事?
不等仔细想想,就听吴朝在浴室里嚷嚷着饿了。
于是一瞬间也顾不上二老了,反正他俩天天活的逍遥自在,可能是有什么别的好去处了,索性就赶紧地把饭再往微波炉里放,趁着加热时间飞快地闪回卧房了拾掇了干净衣服拿给吴朝换。
吴朝懒的啊,一堆匀称的白肉趴在浴室边儿上,就是耍赖不肯自己穿。
麒妄没办法,半拖半抱的给他擦干净穿上,再带回卧室里。
桌子摆好,饭菜端上,同时拿好几个垫子垫在吴朝周围,让他坐的舒舒服服的,这才自己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却不觉得累,眼巴巴地抬头去看他吃进第一口。
吴朝一脸的心满意足——好吃!
麒妄看着就忍不住笑了,但还是严肃道,“其实刚才不去微波炉加热,直接炒出来吃的时候更好。”
吴朝安慰他,“这样也好吃,只要是你做的我都爱吃。”
麒妄脸红红低头,也拿着筷子去夹菜吃,不时地挑出些蔬菜来放到吴朝碗里——示意,这是你今天必须进食的蔬菜量。
没办法,吴朝太爱吃肉了,都不带着吃蔬菜的啊!放到正常人你早就胖成个球啦你!
麒妄倒不是嫌弃他胖成球,他就算真成了个球麒妄也喜欢,但主要是为他那体质和健康考虑么,所以让他一定要吃点。
吴朝也是一边吃一边寻思着——怎么自从和麒妄一起生活后,自己就越来越容易在床上吃饭了?!这不行啊!爸爸好歹也是要站起来的人!啊不,是正经坐着去餐厅吃饭的人么!
于是也认真起来,“麒妄,我觉得我们要克制些。”
麒妄愣了愣,然后温柔地点点头,“都听你的。”
心下却默默算着——这是百来年内吴朝第几千次说这句话来着?好像得快破万了……也没见着他言必出行必果的……
隔了几天。
再度顺道路过吴朝家门口的顾师父又一次被白大人拖走。
一路上忍不住拔高了调子嗷嗷着,“你说啊小白你倒是说啊,怎么又不是时候啦?!”
白棋这次不扶额了,直接捂着半只眼顺路捎带着捂半个耳朵,扯着顾浊泥一路翩飞,心下忍不住咬牙——我哪儿知道去?!你有本事问屋里那俩去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