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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州的事务批阅完成,朕丢到竹篓中,常年练剑的手感让朕不用去看,就能把抛出的奏疏堆成整整齐齐的一叠,像是精心整理过一样码放整齐。
拎起身边的茶壶,也没时间倒进杯中慢慢品茗,直接对着壶嘴大口灌着,在舌尖泛起的却不是以往白片的苦涩,或是冻顶乌龙的甘甜,而是一股奶腥味。要不是朕在西域喝了几个月生牛乳,只怕要当场作呕。
好在茶叶的清新很快压过牛奶的腥腻,回味之中又有一丝砂糖和甘草的香甜。这是番婆子从克里米亚学来的草原奶茶,西域苦寒之地也,甘蔗甜菜产的糖本就少,都是当做治病良药,用来当做零嘴未免过于奢侈,商队千里迢迢贩运到西域各国的茶叶又都是最次的茶叶炮制的茶砖,放在大明是连脚夫都不肯喝的劣等货色。
西域各国吃不起糖,好在农户大多圈养牯牛,牛奶倒是不少,便用牛奶代替糖,加到茶中,用作调味。
蛮夷也。
倒是朕前些天在罗德岛砍了条龙,被圣医馆骑士团奉为上宾,原以为他们定会用山珍海味招待朕,谁成想,端到桌子上的还是半杯苦茶,一陶罐牛乳。不过装茶的杯子好歹换成了细瓷器,不像克里米亚汗国的穷弟兄,那几个破碗在我大明连叫花子都看不上。
不过朕打听了许久才弄明白,罗德岛的大善人倒不是心疼白糖,他们自家在塞浦路斯就有不少甘蔗田和制糖厂,吃糖还是吃得起的。他们用不起的其实是瓷器,这瓷器漂洋过海而来,风浪颠簸,内里多有暗伤,若是用热水泡茶,倒入碗中,茶碗立时生出裂纹,甚至碎成满桌碎片,要知道一个茶碗运过来便是贵比黄金,喝一回茶就要用费一套茶具,这种奢靡之事传出去,怕是要被罗马的教化王逐出教门。
不过牛乳与茶水相互交融后,倒也不是不能下口,朕试过几次后,也佩服这西域儿女多奇志,颇有精打细算穷讲究的道道。
但是这奶茶朕不过喝了两三口,就尝到一口浓甜,齁得嗓子疼,番婆子你到底往里面加了多少糖?
朕抬头看了看,外面正在烧水的小太监,用一个大铲子,一铲铲的朝另一个茶壶中加着糖。
赶紧叫住他:“张顺,你少放些,太甜了,太甜了。”
他看了看朕,又瞧了瞧铲中剩下的糖,一愣之后,又给倒进壶里:“陛下,您往日可是要加五铲才够的啊。”
番婆子,你说你喜欢吃甜的,朕还以为你像殷实人家的小家碧玉,喜欢冰糖葫芦麦芽糖,蜂蜜桃子凤梨酥,搞了半天你居然是直接吃砂糖吗?
“行了,行了,你别倒了,你这手一抖,不知道多铲进去多少糖呢。”朕看着那壶奶茶,只觉得嗓子越来越疼,又舍不得丢掉。这种智慧的果实应当请巴塞丽莎亲自享用才是,她多半会一脸幸福的挖着壶底的砂糖,但朕也不知道番婆子何时才会换过来,白糖、茶水和牛奶都是放不起的吃食,到了明天就馊了。
不过看到糖罐中晶莹如雪的白砂糖,朕倒是突然生出一个主意:“张顺,你将这茶壶放到尚膳监的冰窖中去,冰到明日朕再吃。”
张顺拎起茶壶,装着大半壶奶茶的瓷壶晃悠着,他不解的问道:“万岁,这壶肚大口小,往冰窖里放一天,冻严实了,可就倒不出来了。”
朕卷起一份奏疏,来自某位厚颜无耻向朝廷讨要玉带蟒袍的大臣,敲在张顺后脑勺上,连敲三下:“笨,你不会寻几个开口的器皿,把奶茶倒进去么?”
“哦……哦!奴婢明白了,奴婢明白了!”
张顺笑着收拾好桌子,把茶具瓶罐都装入食盒,一手食盒一手奶茶,艰难的走出了御书房。
反倒是朕迷糊了,他明白什么了?
但是朕要处理的政务堆积如山,哪有时间细究?
莱州闹白莲教,被路过查物价的锦衣卫端了个窝点,当地官员将领相互推诿,踢皮球踢到登莱巡抚,登莱巡抚又是一脚传球,直接踢到北京,六部相互防守一通之后,兵部侍郎大力抽射,直接就射到内阁,内阁飞扑守门没能守住,最后就到了朕案头。
你们有踢皮球的功夫,那些白莲教早跑了!但是球都到朕脚下了,朕也不能不给面子,直接在球上批注“命当地有司前往清缴……”
想了想不对,用刘之纶的话来说,这球要是传给“有关部门”,也就是有司,他们怕不是要踢一场登莱杯联赛。
朕另起一份诏书,番婆子想得就是周全,常用的文书都已经命人刻成雕版,只留关键空白之处填写,朕只消完形填空便可。
“命登州卫、宁海卫、安东卫、成山卫、威海卫,各出战兵八百人,辅兵一千人,合并一处,进剿白莲邪教。”
“由山东都司、登莱巡抚统筹粮草作战事宜。”
人多了就觉得法不责众,朕要是命令山东官场去围剿,多半又要拖沓上半年。朕索性直接指了五个卫所,他们要是再推诿,再踢球,就把这五人砍了,脑袋做成球,要是莱登巡抚不顶事,朕再多砍个头,算是加时赛。
说起来这刘之纶的脑子怎么长的,居然能把蹴鞠玩出这么多花样,他的兵卒闲下来也不去狎妓赌钱,反而是在军营附近清出几片球场,用他改过规矩的蹴鞠戏耍。这球戏看似玩闹,实则攻防之间颇有章法,既能训练兵卒间默契,增进袍泽之情,也能强健体魄,还能将兵法以游戏交给士兵。
前几日朕私下请他喝酒,刘之纶喝醉之后还说了一通大明中兴后的愿景,他拍着胸脯大喊,要带着五军都督府的精兵强将,组织出一个强大的蹴鞠阵容,以蹴鞠强国,冲出亚洲,走向世界。
你好歹算是国家栋梁,不要天天想着踢球好不好?你的士兵蹴鞠赛不过蒙古人和倭人,这种事情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等仗打赢了,你要多少那劳什子世界杯,朕都赐给大明队,朕给你发一船。
朕又批完了登州的一封奏疏,渡海而来的辽民快把登州挤满了,主客矛盾空前强烈,登州知州在奏疏中暗示,要是再不设法安置,这些辽民怕是要民变。
说起来番婆子的县里不是缺人么,干脆拿大海船一装,统统送到君士坦丁堡去发民实边,青壮编练成乡勇去打鄂图曼,妇女就制造丝绸,贩卖到西欧,小孩就去君堡大学学点算学,将来给番婆子的银库当会计,岂不美哉?
提起毛笔,沾满朱砂,在奏疏上批示:“汝好生安置吾民,切不可轻辱欺压,当地抛荒田地,尽数分给辽东流民,发放常平仓粮食,以米粮雇其青壮筑城修路。”
大臣们总说这些辽东难民都是建虏的探子奸细,要严加看管,细细审查,却从来不说怎么安置。朕去年还信了他们的鬼话,直到前几月,番婆子救了一批犹太人回君堡,她给朕算了一笔账之后,朕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天底下最值钱的财产,不是房产、田地,也不是矿场、店铺,而是人。番婆子买犹太人时,十几个金币就能买到一个,又以布匹烈酒支付,其实算下来还不到十个金币,这些犹太人运回君堡之后,只要开头时扶持一把,过了几年,他们都会交税把买他们的钱赚回来。
就算只计算人口税,都是一笔客观的收入,按番婆子的计算,从北方买一个犹太人,就相当于买了一份最低年化收益五厘的金融产品。
什么是金融产品朕不懂,但是收税朕还是知道的,犹太人活着就要交人头税,要吃饭就要去市场上买米,米商在进城时是要抽关税的;要穿衣就要找裁缝,裁缝的店铺每年要交铺面费,制衣布料自然也要抽税;要学犹太会堂教不了的希腊学术,就要给君堡大学教学费,生了重病要请医生,医生也是要给政府交纳执照的手续费才能行医。
这是一猪多吃啊。
虽然不是很明白番婆子说的,就算不收农业税,也能从商税中捞取好处要怎么做,朕也不觉得这种事做得到,但多一个人种地,就多一个农民交税的道理朕还是明白的。
只是眼下唯一的问题在于,没有那么多地给流民种,山东可不是关外,到处都是未开垦的土地,这些年兵荒马乱虽然有不少土地抛荒,但安置几十万流民恐怕还不够。
朕吹干朱砂,将奏疏放到竹篓中,想了想不够稳妥,还是摘抄了一份简报,夹到留给番婆子的笔记里。
你不是自诩擅长抄家收税吗?朕倒要看看你怎么安置这笔“金融产品”。
堆积如山的奏疏马上就要批完啦,朕很是开心的伸了个懒腰,没想到几个小太监搬着两座小山又跑进御书房,取走了朕批好的的奏疏,放下了更多奏疏。
“徐光启请求朝廷雇佣葡萄牙人的火枪队和枪炮工匠……”
“御史毛羽健上疏,要求裁撤驿站……”
“蒙古要求开关互市,先前夷事局不是说,蒙古诸部打算西迁了吗?”
“琉球国王的求援信……”
“陕甘总督催促银粮,先前的十万两帑金快花完了……”
朕丢下毛笔,桌上摊开的奏疏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朕看的脑壳痛。
既然无处下笔,朕只好把他们放到“待处理区”,等明天巴塞丽莎替朕将它们搬到“代处理区”,这样勤政的是朕,怠政的就是番婆子,谁都怪不到朕头上来。
番婆子快查到私房军了,得让曹化淳把帝选营迁远一点,天高皇帝远,才方便朕做假账。不如就放到南海子吧,那里是皇家狩猎的御园,安置一支禁军也没人会多话。番婆子喜静不喜动,也不会想不开突然出去巡狩,应当能多瞒一阵。
就是军队训练不能放下,干脆让刘之纶把他的老兵分一部分出来,并进帝选营作为新军样板,朕做假账的时候多多赏赐他就是了。
比方说赏他三千两,但是要他开一万两的单子。
中旨拟得差不多了,朕开心得不行,活终于干完了,这才从书案上抬起头。窗外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巡夜的太监敲着三更的梆子,正由近及远。
张意抱着一个食盒,撞开了房门:“陛——下——您的奶茶冻,奴婢给您送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