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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之纶异想天开,居然告诉朕他想一条铁路修到山海关,虽然这计划看似磅礴大气,但工部几个主事粗粗一估算,工程资费少说也要十年农税,修到天津也要两百多里地,三年农税,修到通州也要千万两。
如果上下都雨露均沾,那报价还要贵。
所以这新路只在北京城里修,先小规模试点,但内阁对巴塞丽莎修路的想法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北京城里修这种奇形怪状的东西,空耗国帑,徒累百姓。朕其实也觉得没啥必要,北京城的路虽然不怎么好走,比起城外的泥路总要好一些,与其费钱修城里尚能用的路,倒不如把野外的路修缮一番。
巴塞丽莎在笔记上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句:“钱在北京城里花,几十个御史给事中天天盯着,至少能有九成五花在实事上,出了正阳门,就只剩下九成分,等户部库银运出永定门的时候,能剩下八成五就已是好年景了。”
这新路听起来很是离奇,以铁铸轨,铺于木枕之上,下衬碎石,一听就知不会便宜,多支靡费。在内帑账目上和番婆子斗智斗勇了这么些天,朕自然知道此事大有玄机,若是交给工部去办,多半是拿杜卡特玩打水漂。
户部为救毕自肃已经忙活了十几日,兵部尚书王洽在宁远向各镇商人借了五万两,也只是稳住乱兵,以防撕票,但乱兵还是不肯放人。看朕做什么,朝廷每年给关宁五百万两,竟然搞出欠饷兵变的丑事,朕不把你们杖毙就已够仁厚了,难道还要内帑给尔等背锅不成?
如此户部自然指望不上,这修路钱只能内帑出,巴塞丽莎新搞的双账法极难做假账,需要假托各类宫外采办资费、工食银才能冲平帝选营的开销,朕自然可以趁机捞上一笔。
去年朕明明记得两人说好了,这每年一百万两金花银,朕花一半,番婆子花一半,结果今年年初立财政预算的时候,番婆子居然说:“你的五十万两,都拿来给官吏付俸禄了,我的五十万两,则用来应付日常开销。”
这是人说的话么?
朕偷拿内帑的钱,乃是为了建一支忠于国家的强军,倒是这番婆子,天天挪用民脂民膏,在北京城里作威作福,连菜市的鸭子都被你吃贵了。
改账是个体力活,要篡改的账本有十数本,涉及到十二衙门,且为了不让番婆子发现,每天睡前都要再将账本送回各司。
改成双账法的衙门越多,账目就越难改,故而朕只得尽快推动筑路项目,筑路只要是从宫外招人买料,就肯定会有纰漏。
就算只修北京城里的木轨也不便宜,少说也要几万两,毕自严为了凑银子都快疯了,这时候再撒银子,怕是大破情面。用熟铁筑铁路太贵,那就用木头铺的轻轨,铺满北京城太贵,那就先只修一段,先看此物是否可成,再慢慢推广。
最好分为一期二期三期工程,这轻轨修得时间越长,就越方便朕做假账。
但今天不知怎的,才刚刚用过午膳,就困倦不已,几难支持,强打着精神让奉御把账本送回后,朕便在卧榻上躺下了,最后一眼,看到的便是王伴伴正在给朕盖毯子,等到醒过来之后……
看着碧波万里,朕倒吸一口凉气,怎的还是在海上?
不过朕下意识向下一看,脚下却是坚实的陆地,脚边躺着个打翻的酒杯,葡萄酒撒了一地,两名仆役正手足无措的扶着朕。
番婆子沾酒就醉,怎么喝了这么多,可是有什么好事?
咦?此人不是那个想谋害番婆子的热那亚商贩么,怎么也跑罗德岛上来了,知道朕批了几天奏疏,手心痒痒了?
这商贩笑道:“巴塞丽莎,此事不宜拖延,若是您答应了,我们立刻行事如何?”
什么事不能拖延?
他毫无不耐烦之意,而是摆出朕有些熟悉的神情,六部要朕支内帑助饷时便是这神色:“当然是趁着奥斯曼人大举进攻威尼斯之时,前去偷袭克里特岛。”
朕嗯嗯连声,三言两语总算是把情况听明白了。
此人乃是热那亚商帮在君堡的特使,战时也负责监察黑海与希俄斯岛的军队,算是东海经略。原本两国开战,热那亚断不是兵强马壮,家大业大的威尼斯人对手,他们并无胆子招惹热那亚人。
五六年前原本鄂图曼人与威尼斯人打得天昏地暗,穆拉德军队转战巴尔干、小亚细亚,疲于奔命且军中大疫,所部又多是马步军,对猬集诸岛,坐拥数百艨艟的威尼斯人是望洋兴叹。
但在几月前,穆拉德招抚了几支突厥人海寇,编练为鄂图曼水师,拣汰兵员,修缮船只,再以军法经制,竟得一能战之舰队,方一成军便接连附近几股不肯臣服的海主。
只是穆拉德对这支水师秘而不宣,若是年前进攻君堡时用上这手暗招,定要叫番婆子守城时一通手忙脚乱。
但穆拉德狼子野心,所图非小,这君堡本就被他视作囊中之物,志在必得,不急于一时,反倒是将水师雪藏,暗中调度军队,准备趁威尼斯人懈怠之时,同时海陆夹攻威尼斯在巴尔干的各个据点。
而热那亚人不知从何处打探到了穆拉德苏丹瞒天过海的妙招,抢先一步动手,想要暗杀巴塞丽莎搅浑局势,从中得利,又在米兰大公支持之下,对威尼斯人宣战。
番婆子此前对这事竟然毫无察觉,直到迪亚哥今日前来摊牌,才算知道鄂图曼要对威尼斯用兵。
而迪亚哥此行的目的却也简单,穆拉德对塞萨洛尼基垂涎已久,而威尼斯人大舰队则日夜兼程驰援塞萨洛尼基,顺路攻占希俄斯岛,他们的目光都被吸引到北爱琴海,无暇南顾。
朕听得眉头大皱:“所以你们的战略就是换家?”
迪亚哥似是没听出朕的惊讶之意:“正是如此,希俄斯岛乃是我国通往黑海之门枢,视作基业经营多年,这几月来共和国又在希俄斯岛布置重兵,构筑城防,威尼斯人仓促间断然攻不下,至少有八分把握守住岛屿。”
基业?当真大言不惭,厚颜无耻,这岛可也是拂菻国的故土,番婆子折腾什么台湾殖民计划,把人一批批送到南海垦荒,据闻死伤惨重,都是你们这些贼人逼迫所致,老子迟早宰了你。
至于这克里特岛,本也是拂菻故土,你是要朕夺了自家失陷的地,再给你们?想得倒是挺美,你肩胛骨不错,不过马上就要和你骨肉分离了。
朕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发难,把此人活撕了,这迪亚哥口里却是不停:“打下克里特之后,热那亚共和国只要岛上的基萨莫斯、耶拉派特拉和首府卡迪亚,剩下的城堡和农田都归君堡所有。”
放你娘的屁,市镇、城堡和农村,朕全都要!而且朕现在还要收下你的人头!
不过当着一帮大善人的面手撕活人,弄得血溅五步似乎有碍观瞻,这西域也没祭旗的说法,杀这种小卒也没什么意思,朕决定先饶他一命。
“发兵克里特,此事还有待商议。”
听到朕一口回绝,他果然有些急了:“我觉得……”
朕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朕不要你觉得,朕要朕觉得。拂菻拢共就这八百兵士,还要替这罗德岛守城,朕又没撒豆成兵的本事,拿什么与你去打那克里特岛。这克里特岛亦是威尼斯经营百年的基业,岂是八百人能打下的?尔等分明是想要拂菻替尔等赴汤蹈火,再来摘桃子,你休要再提,再提朕便打断你的狗腿!”
迪亚哥没想到朕一口回绝,脸皮耷拉下来,对朕劝道:“巴塞丽莎,我来时亦带了几条船,数百名好手,就在外海之上等候调遣,断无想要巴塞丽莎一方出力的道理。我等皆苦威尼斯、奥斯曼久矣,如今虎狼相残,你我乃是友邦,自要相互扶持,痛打落水狗才是,否则威贼、奥妖斗完,又要荼毒一方百姓。”
你们就几条破船,几百个老弱残兵,就要骗朕把全副家当押上去跟注,就算朕的兵丁拼光了,当真拿下了克里特岛,你们大军派到岛上将土地尽数接收,朕上哪里说理去?
再说这克里特岛番婆子也是天天与朕念叨,此乃拂菻第一大岛,若无两三万人大军,三四百艘战船,绝难拿下,你们分明是要朕当冤大头,充作诱饵,替热那亚吸引威尼斯人的主意,好方便热那亚从容布置,当朕是傻子么?
“你若要兵,朕只剩下二十个亲兵,要船,朕只有两条舢板,你若是真要朕出力,便尽数拿去吧,这腌臜泼才,且给朕闪开,休要当你朱爷爷的路。”
这迪亚哥听得朕指着鼻子一通泼妇骂街,竟然呆立当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朕也懒得理会,领了二十六个充作亲兵的铁甲圣骑兵,径自去了城里的拂菻远征军驻地。
威尼斯和鄂图曼人的大军都朝塞萨洛尼基去了,那摩里亚上岂不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不趁机收复几座威尼斯人的城镇,简直是天予不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