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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是九五之尊,所以可以称孤道寡,但自称孤家寡人也是不得已,身为天下共主,就要以一己之力对抗全天下。
我是赫尔墨斯修会名义上的会长,君堡又是这个区块链系统的超级节点,所以常年承担为其他节点协调工作量的职责,对这个系统的运作模式有着清醒的认识——区块链系统中只要有人挟持了超过一半的节点,就能挟持整个赫尔墨斯修会。
在去中心化的网络中,想要挟持整个赫尔墨斯修会的节点,需要征服大半个欧洲才能做到,能征服大半个欧洲的人,看得上赫尔墨斯修会这点瓶瓶罐罐?
赫尔墨斯的家当就三样,都不是啥值钱的玩意。
一个是点石成金的秘法,可以把铅这种贱金属变成黄金,凭空变出无穷无尽的财富。
一个是长生不老药,可以让任何国王和皇帝的统治永远持续,且永葆青春,所有的病痛和折磨都会远离。
一个是贤者之石,不仅可以轻易实现上述两个目的,还能实现各种各样神奇的效果,功能多样,任何一样都足够拥有者上教廷的火刑柱。
之所以说这三样不值钱,倒不是我眼高于顶,完全是这三样东西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性,自古以来尝试过点金术和长生不老药的人好比过江之鲫。
成功的嘛……倒是经常听说有炼金术师乱吃药暴毙的。
长生不老且不去说他,若是化铅成金的秘法真的被人发现了,用不了几年,欧洲的黄金马上就会跌成铅的价格。
其实长生不老也很好查,根据典籍的记载,饮用了长生不老药的人会永驻青春,外观永远保持在十七八岁。所以只要细心观察周围的人,看看有谁外表只有十七八岁,却拥有远超他年龄的本事,又来历神秘,多半就是永生者。
嗯……
没有啊,我周围哪有这种人,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
赫尔墨斯修会是去中心化网络,要被控制一半节点才能抢夺控制权,但传统的政府架构是中心化的,皇帝下面是十几个部门主官,主官控制着各省的下属和京城的事务官和助手,这样一层层向下分解,各个部门与地方机构相互协助,相互制衡,相互监查并设置专门的纠察人员和“暗处的人”,同时抓稳军队和财政。
只有这样,鹰旗才能稳稳地被抓在手里。
但假如这帮官员开始结党,成为政治同盟,问题就没那么简单了,就和牧羊人熟知的道理一样,几条达成默契的牧羊犬就能驱赶上千只的羊群。中立的官员可能占据政府部门的大多数,但结党的别有用心者可以哪怕只有几十人,也能发出盖过千百人的声音,从而让人产生漫山遍野都是狗的错觉。
狗的叫声很大,因为它们是在利益的趋势下,有组织,有纪律的行动,叫得时间长一点,周围的羊也会跟着咩咩叫,否则就会被扣上狼皮,再被围攻而死。
赛里斯帝国的富庶我生平未见,这意味着能从这个国家分到一点点权力,就能置换成难以想象的财富,朝堂上的斗争只会比欧洲的同行更加残酷,可能只有古典时期的罗马皇位斗争能赶得上。
把自己的政治见解抄在札记上,突然在某一页的角落看到了这么一句。
“番婆子,朕有一物,你敢吃么?”
没过一会儿,李若琏把一串金黄酥脆的东西端上来,异香扑鼻:“万岁,那两个孩子送过去了,据说周延儒开心地连喝了两壶酒。”
嘁,不就是蝉么,我生下来到现在,两条腿的,安娜不吃,四条腿的,玛纳不吃,别的就没我康丝坦斯不敢吃的!
愚蠢的大猪蹄子,定是不知道,蝉也是罗马的传统美食,蝉的幼虫在希腊一带可是美食。
好吃好吃,舌头都要化了……
手指上沾了油,就不便再碰札记了,我只得打起腹稿,反正会宫殿记忆术,不怕忘记:“李若琏,你也坐下,捉蝉很是辛苦,朕没别的东西赏你,给你讲讲帝王心术……”
李若琏受宠若惊,倒是在旁边伺候的两个小太监竖起了耳朵。
我知道你们是杜勋的人,好好听着,都转述给你们干爹,要是杜勋还有点脑子,兴许能活过崇祯三年。
司礼监秉笔太监杜勋,本来就是我养的一头肥猪,还是脾气很差,挑猪食又乱哼哼的那种,我早就看烦了,只等长膘了宰来吃肉。
如果他脑子不好使,我不介意提早下刀。
我挥了挥手,自有人为他呈上一碗茶水:“小李,你的枪法练得如何?”
“回陛下的话,已经能在枪尖叠着两枚铜钱了。”
铜……铜钱?
赛里斯练枪的方法这么奇怪的吗?
我听说法兰西的骑士练习枪术,会骑着马排成一排,向观战的贵妇人讨要一块手帕,然后一边驱动战马小跑,一边用枪尖相互传递手帕,在队列中来回传递数次,阵型不乱,手帕也丝毫无损。
也对,赛里斯人性格内敛,应该不会做出法国野人那种轻浮无理的举动。
奇怪的是,手帕的段子并不是我从欧洲听到的,而是刘之纶和我说的。刘之纶的亲卫骑兵就不管这些礼法道德,他们也用这种方法训练骑枪,只不过枪上挑着的是肚兜,也不知道是哪里弄来的。
对此我不予置评,只能说很会玩。
“你好好练,之后再练练马术,我最近得了一批好马,还剩下几匹,今天下班你挑一匹回去。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对周延儒动手吗?”
“陛下自有打算,属下怎敢揣摩,不过属下有一事想不通,若是周延儒真的作奸犯科,触怒龙颜,陛下大可以让三法司、厂卫将其拿下,若是陛下韬晦,不愿打草惊蛇,也可事后再寻事端,贬谪地方。为何要大费周章,用美人计这种……这种不着调的计谋呢?”
“你觉得这种计策太儿戏了?毕竟太年轻啊,如果一个蠢办法有用,那它就不是一个蠢办法,美人计这东西呢,成本低见效快,也没副作用,朝堂上那帮人可都是大明朝几千万人里选出来的,一个个精着呢。”
“那帮三朝老臣,各个都作了几十年的官,在朝堂上按他们的规矩和他们斗,朕拿什么斗?朕在朝中又没什么心腹,总不能摘了帽子,冲到皇极殿下和那帮糟老头子骂街吧?”
卢卡斯和我是一块长大的,乔治是我在君堡历史系的同学,季米特里奥斯从小就和我光着屁股玩泥巴,所以我才对他们的秉性、能力知根知底,不仅能放心的把权力外放给他们,相互之间也能默契配合。
大猪蹄子连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怎么当上皇帝的,满朝的官员名字都叫不全,我又是个外来户,能依仗他们就有鬼了。
但治国术的道理是相通的,因为人性一样,不因为风土人情的不同而发生变化,吃面包喝葡萄酒的人心里想的龌龊事,吃大米喝高粱酒的人一样会想。
赛里斯的大臣不是铁板一块,就算是政治同盟,分赃不均时也会散伙,彼此反目,但分化瓦解一个党派后,他们就不再干活,而是彼此攻讦,相互送对方进诏狱,所以还是要保留一定程度的党派,免得官员成为一盘散沙,形成权力真空,反而被别有用心者趁虚而入。
周延儒现在才三十五岁,却已经位极人臣,往上只差一个尚书,一个阁臣,再想升,就只能封他为九千岁了。这么年轻就爬到高位,会觉得东西来得太容易,估计也会拿鼻子看人,觉得周围都是傻子,甚至认为连皇帝也是傻子。
我就是要让他这么觉得。
让他当大官,六部尚书,三太三少,内阁辅臣,都能给他,然后让他在朝中大肆捞钱,一边培植党羽,一边得罪政敌,他白天收了多少,晚上都让柳如是一五一十问出来。
再寻个良辰吉日,让他结结实实捞一把,再在朝里找个刚正不阿的言官,把事情捅出来——反正人在朝堂,谁不隔三差五被弹劾一通,这就是个由头,让你不戴帽子。
到时候家产充公,流放台湾,岂不美哉?
杜勋脑子不好使,贪了那么多钱,一分不往宫里送不说,还要动内廷的钱,我看每月内帑少的五六万两和他脱不开关系。
“假设,假设这人真的聪明,那就应该明白朝廷的问题所在:没钱,只要他帮我解决来钱的问题,那我就饶他一命,大家一起发财。牲口杀来吃肉是下策,留着薅羊毛挤牛奶才是源源不断的吃食,才是国泰民安的长久之计,当然,我要拿七。”
李若琏听完我讲的道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万岁,为何告诉属下这个……”
“你是干锦衣卫的,要尝试接受大明朝阴暗面。知道陕甘大旱,易子而食吗?”
“属下知道,朝廷正在赈济……”
我听了又好气又好笑,一巴掌拍在茶几上,茶碗中的水花溅到天花板:“什么赈济,上月两万石粮食,刚出南新仓,就少了两千石,等出了阜成门,只剩下一万五千。还没出北京城就漂没了三成,大明朝的鸟雀硕鼠竟这般厉害?”
李若琏愣在当场,似乎没想到那帮官这么不要脸。
“你是个好人,朕知道,但这世道不是光自己独善其身,就能做成事的,李若琏,你若是个吃斋念佛的富家翁,当然可以念两句经文,说点风凉话,可你是朕的心腹,是大明朝的锦衣卫,总要干脏活。但你别弄错了,你不是在给皇帝干脏活,你是为了救普天之下的百姓!”
“朕为什么要这么对付周延儒,还不是想拉拢他,让状元郎变成朕的心腹,替朕去做朕不方便的事,只不过文臣自以为大明朝是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却又希望皇帝内圣外王,垂拱而治,最好是把天下都交给他们,以为国家离了他们就会停摆……而你,朕把你也当成心腹,厂卫本来就是宫中的鹰犬,所以希望你能放低身段,摆正自身,好好替宫里办事。要是厂卫也靠不住,大明朝就算完了。”
李若琏赶忙跪倒,行了个大礼:“属下愿效死力。”
“起来吧,朕先前风闻,周延儒勾结勋贵,不过后来查实并无此事,我和户部的老毕、内阁的老王、老徐,还有我那便宜老师对过了,都说勋贵难堪大用……就是说勋贵在朝中没有人翼护,可以动手了,不过朕宅心仁厚,会点到即止,让他们吐点血就行了,都沾亲带故的,犯不着下重手。时候差不多了,来人,把朕的蜂蜜和奶茶弄来。”
白糖吃多了对牙不好,大猪蹄子抱怨了好几回了,所以我近来打算换成蜂蜜试试,正好现在有云南上供的蜂蜜。
云南的黔国公还没平定,兵荒马乱的,也不知道当地官员怎么把蜂蜜运进来的,说是上好的百花蜜。
兴许是折了银子之后,在北京买的蜂蜜,正是官僚主义啊,送我蜂蜜还不如直接折现呢!
挖了一勺,放到奶茶杯中,喝了一口……
嗯?
好像有东西?
“万,万岁!您怎么了!”
我把茶水吐出来,里头分明有一条细小的虫子,白白胖胖的。
“我丢你老母,这蜂蜜谁进贡的!老子要诛他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