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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爷?皇爷您醒醒。”
朕听到有人喊,但眼皮灌了铅一般,就翻了个身,咂吧两下嘴。
“皇爷,您该上朝啦。”
朕要睡觉。
“皇爷,今天是朝会的日子,你还有四个工部的官没发配台湾呢。”
你再烦先把你发配台湾。
把被子蒙在头上,朕也懒得理会提供叫醒服务的内官,如果他稍微懂点事,就该让朕接着睡觉。
见到朕不醒,内官掩上了门出去了,朕坐起身,撩开帘布从龙床上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睡了一夜正觉口干舌燥呢。
喝完又斟了一杯,两杯茶下肚还觉得干渴,干脆抱着茶壶痛饮一番,喝得肚皮溜圆之后,抹了把嘴,躺回床上接着睡。
身子好累,番婆子昨晚又熬夜看书了吧?
心也好累,昨天在特拉布宗杀了个邪门的妖道,今天又要在朝堂上看那帮文官的臭脸。
那妖道可不好对付,他说但凡和他沾亲带故的,便能夺舍,还能化身万千,这怎么了得?
原先以为只要击溃守军,这特拉布宗城便能一鼓而下,没想到还有这种邪魔外道,怎么前天作法的时候,万寿帝君没一道天雷劈死你呢?
去拜访老国王之前,朕就已经让安娜悄悄出了城,去联络在城外扎营的五百拂菻兵,起初是为了防备特拉布宗王心怀不轨,没想到却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事急从权,也来不及辨识,朕杀光了特拉布宗翰林院中的士兵,学生和教谕则直接砸昏,过后再细细审问分辨,倒是玛纳下手不留情,管你是不是九族之内,都是照着脖子一口,倒是咬死了不少。
好好地翰林院和钦天监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但这都是特拉布宗王自找的,生老病死乃是天理,哪有用这种妖术强占子孙躯壳的?
在大殿廊柱间上蹿下跳,躲避箭雨,凭借地形不断和玛纳以少打多,夹击落单的士兵,叫他们的长兵施展不开,放箭也束手束脚,也不知像这样杀了多久。
身上带的两把长剑、两把短剑、两把匕首、一把斧头全数断裂破碎,二十多枚各色暗器都用尽之后,一百多名士兵被朕杀了大半,剩下的人见状想逃,朕又追了半天才杀光,实在是累得够呛,
知道肯定跑散了不少,接下来怕是会有援军前来,所以朕朝天上射了支响箭,又跳下地洞,费了些手脚把世子扛出来。
他太沉了,要分出一只手挟着他,只能单手和两腿攀援石壁上的苦无,根本发不出力,可朕又不能把他留在这儿。
要不是玛纳搭了把手,找出了一根绳子,朕都打算砍了他的手脚,只吊个身子出去。
反正当个宣慰司土官也用不上手脚。
把世子藏好之后,朕找出昨夜藏在附近的盔甲,在房中搏斗,还能靠桌椅板凳遮挡箭矢,周围有多少弓弩手也一望而知,只要有了防备,十支箭朕还是接得住的。
但出了房门,就不知会从何处飞来冷箭,稳妥起见,早已备好了甲胄。
昨夜偷来的上好锁子甲有些偏大,不过倒也不碍事,战阵剑术朕也学过,趁着特拉布宗军尚未反应过来,朕又领着玛纳杀向一处马厩,玛纳哈了口气,那些马便吓得不敢动弹,朕挑了匹最健硕的,也来不及装马鞍马镫,直接跳上了光溜溜的马背。
一手抄着抢来的长剑,一手拎着玛纳的后颈,战马在朕操控下,不停的从挡路士兵身上踏过,不多时便杀到了南门。南门守军都是未被夺舍的凡夫俗子,朕才丢出玛纳,咬死了三五个士兵后,就一哄而散,只留下铁将军把门的城门。
虽说没有钥匙,好在朕剑法通玄,一剑就把锁头劈碎,接着天理拳劲自上而下灌入马背,人马合一,战马一脚踢在门上,硬生生踢飞了城门。
毕竟是小城,城门也就几百斤重,只是没想到门枢也这么不牢靠,怕是负责修缮的官贪墨了经费。
披挂整齐的安娜骑在她的大宛驹上,领着拂菻精兵正杀过来,看到城门开了,立马涌入城中,两侧城墙上的特拉布总兵鬼哭狼嚎的跑了。
这五百精兵乃是君堡的内卫,随朕屡次阵战,未尝败绩,平日朕又亲自督导训练,重金恩养,端的是悍不畏死,此时攻入特拉布宗城,沿途撞上的守军全无战意,一触即溃。
朕拄着剑,站在城楼上眺望着城中燃起的烟柱,拂菻国的旗帜在各条街道高歌猛进,不知何处失了火,浓烟滚滚,飞散的火星随着哀嚎惨叫声萦绕在这座城池上空。摧破者号带着两条桨帆船冲入了港口,堵住了外逃的商船,悬挂热那亚、威尼斯商帮和其他不知名旗帜的商船本想趁乱突出,挨了一顿希腊火,烧着好几条船之后,就都下了帆,放下船锚,静静地停在港中等死。
歇息了一阵,几个拂菻兵给朕带了些马肉和清水,胡乱吃些之后,安娜骑着马回来了,马蹄铁踩着血和雨水混成的石板路,回荡在空荡荡的街上。她把剑扛在肩上,另一手提着几个人头,那些首级的头发拧成了一束,在安娜光洁如玉的手掌上缠了两圈免得滑落。
安娜满脸喜悦,前几日她提着打来的兔子回家时,也是这样的神态,也是这样的光景。
朕很欣慰,妹妹长大了,会自己斩级报功了,将来怎么说也能当个剪径的悍匪,不必嫁出去和亲也活得下去。
“姐!一个人头一个杜卡特!你可别赖账啊!你先收着,我再去砍两个商贩的头!”
什么!
你,你怎的也学会了杀良冒功!
朕吓得一机灵,从床上窜起,只觉撞上了一物,登时眼冒金星。
却听一声“哎呀”,一人正捂着面门,蹲在龙床边,也不说话,倒吸着凉气。
“梓潼?你怎么来了?”
“痛……”
原来是皇后挨了朕一记头槌。
还好你来时朕梦见安娜借老乡头颅一用,若是梦到穆拉德的洋葱脑袋,只怕有不忍言之事。
把皇后扶起,周后委屈道:“皇爷,听说你病了,怎么都叫不醒,臣妾才来看望你,谁知道……”
猫猫你别哭啊,巴塞丽莎看到朕欺负你,不得把朕活撕了?
“别哭别哭,妆都花了,朕给你揉揉,还疼吗?”
周后的粉拳擂在朕胸口,带着哭音道:“什么妆,臣妾向来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的。”
这个朕就不知道了,朕天天刀口舔血,哪有闲情雅致懂这个?
王祚远那混蛋不是说女孩子每天都得往脸上涂一堆什么雅事蓝带、蓝口么?怎的世上还有不喜欢化妆的姑娘么?
番婆子听闻,好几回要朕搜罗这些脂粉,设法寄到君堡,寄你爷爷,你这妖女,不化妆都天天有人吹口哨,化了妆还有朕的安生日子?
朕替她把脸上的淤血消去:“梓潼啊,朕不说是多睡了些许时候,何必这么大惊小怪?”
周后泪眼汪汪的看着朕,满脸担忧:“陛下,现在都未时啦,您睡了快一天了,朝中官员都在传闲话了,要是再不醒,臣妾就得请御医了。”
什么?
都下午了!
朕心中一惊,悔恨不已的拍着大腿:“完蛋了!赶不上了!”
周后吓得全身颤抖,当是朕误了什么大事:“陛下,您龙体安康就好,政务国事再重要也不及您万一……”
朕几乎拍烂了手掌:“东华门的早点铺午时就收摊,吃不到喽,不吃他家的馒首,朕一天都没精神,他家的肉馒首面皮劲道,馅又大,才五文钱一个。”
周后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终究什么都没说。
“梓潼你午饭吃过了吗?”
“呃,还,还没,臣妾一直守着陛下,未曾远离。”
“那你换身衣服,咱中午出去吃卤煮火烧吧。”
周后皱起眉头:“卤煮……”
对了,梓潼是苏州人,吃不惯北方菜。
“你不喜欢?那咱们吃鲁菜,朕知道一家鲁菜馆,他们家的鲍鱼汤可是一绝。”
说着,朕扶着周后的香肩,推门出去,却见到两位贵妃正侯在外头。
两姝行了个万福:“给陛下请安……”
朕刚下了一城,心情大好:“哈哈哈,两位爱妃免礼,吃了没?”
袁、田贵妃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眼周后,也想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没吃吧,朕带你们下馆子去,快去换衣服吧,正在西华门等你们。”
两位贵妃走回,朕敛起笑,把头凑到周后耳边:“梓潼,可是外官要你来请朕的?”
周后垂下头:“陛下,好些个文官现在还在东华门等着,说不见到陛下就不走,还有人,还有人……”
朕轻抚着周后消瘦的背脊,和她一比番婆子算丰腴了:“他们骂朕不勤政是吗?”
“……对。”
“爱骂就骂,让他们骂。当官的还有休沐呢,朕歇一天怎么了?”
周后低声道:“可是陛下一月就上两天朝,今天不去,这月就上一日朝,已经有人把陛下比作神宗、熹宗老爷了……”
一月两次又不算少,再说平日虽不上朝,朕又不是不批奏疏公文,你们自己部门间移交公文还要拖沓三五日,朕可是当天就批复,还有脸说朕?
对,大多数是番婆子批的,可那又如何?番婆子不够勤政吗?
每天都要朕治国,朕不喜欢治国,朕就喜欢领兵打仗,待在北京朕也是对着公文发呆,你们天天要朕在北京城待着尸餐素位,还要签押,那朕啥时候才能御驾亲征啊?
妈的,得想办法请个长期病假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