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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没有年月,也不设历法,朕也不知在这儿浑浑噩噩的漂了多久,但身旁许多丝线都离朕太远,魂魄无处借力,只能困于原地。
兴许是一个甲子,兴许是一个刹那,朕发现一根几乎瞧不见的细线正拴在手腕上,赶忙伸手一扯,拽着丝线朝前慢慢挪动,也不知能到何处。
“我国家列圣,缵承休烈,化隆俗美……”
“……与八月二十四日祗告天地,即皇帝位……”
这是……这是朕登基诏书?
给朕看这作甚?是要讥讽朕是亡国之君么?
“什么?没有效果?这头驴……”
“人之初,性本善……”
“太子爷,生了!生了!是个皇孙!”
“皇上之恙,病在酒色财气也。夫纵酒则溃胃,好色则耗精,贪财则乱神,尚气则损肝。”
一个与父皇有七分相似的年轻人愤愤的合上了奏疏:“什么乱七八糟的,简直是诽谤天家,留中留中。来人,去丹房看看丹炼得怎么样了。”
皇爷爷?是皇爷爷吗?
“咳咳,国事有先生我就放心了,家事就不劳先生费心了。朕以后少服丹药便是。”
“朕的钱!没钱朕怎么炼丹!”
“哈哈哈,好大一蓬烟火!嗯?可以增进功力的丹药?”
“一岁所入,不足以供一岁支用,没办法,只好把丹房撤了。”
“虽对女真犁庭扫穴,只怕天长日久后奴又再起。罢了,我这一朝,也不炼什么丹药了,银子都拿去赈灾、练兵吧。”
“弟弟,皇位,是朕的!是朕的!你这么爱吃丹药,以后就住在丹房里,拿药当饭吃吧!”
“西域进贡的丹方?皇爷爷怎么还喜欢这东西?送去南京罢,北京刚刚定为国都,就少整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弄得宫里乌烟瘴气的。”
朕惊得合不拢嘴,连连磕头,这是我老朱家的列祖列宗啊!
眼前的景象还在向上回溯,却只见万里海波。
越过万里海波,朕看到了久违的金角湾和君堡海墙,这丝线的尽头竟是拂菻国?
“曼努埃尔陛下,感谢您邀请我们来做客。”
“陛下,您听说过圣殿骑士团吗?我相信君士坦丁堡一定很需要一切可获得的帮助。”
“巴塞留斯,您的长子,君士坦丁,不幸夭折了……”
“安德洛尼卡王子高烧不退,陛下,我已经去请犹太人里最好的医生了。”
狄奥多尔抬起头,不屑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等我继位了,要是有人敢忤逆我,就把他们全杀了!不对,要刺瞎双眼,流放到修道院去!”
“这个时代,子嗣非常重要,如果我的后代都是这样的……”
“上帝啊,我来到这个时代,就是为了见证这个国家走向灭亡吗?”
一个装满闪烁微光的水晶瓶摆在他面前。
“星之骑士团的秘药?”
“如果喝下去,我的潜能将在短时间内被激发,甚至连样貌都会发生转变,在此期间,我将成为完美之躯,但在短短几天之后,我的寿命和健康将会受到不可挽回的损伤?”
饮下神药后,曼努埃尔从黑发的拂菻人,变成了鼻子高挺,满头金发的拉丁蛮子:“巴塞丽莎,鄙人名为……伊曼纽尔·弗朗西,是您丈夫在法国的好友。”
“太可惜了,为什么我诞下的是女儿?噢,爸爸抱,我的小康丝坦斯,我的亲生女儿……”
“康丝坦斯,你快要做姐姐啦。”
“唔,这次只用了一半药量,生下的依然还是女儿,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我只能再赌一赌……”
“这次虽然是儿子,可是似乎没能继承太多的完美血脉。历史果然没这么容易改变吗?”
日月轮转,朕看着这家人过着贫穷但快乐的日子,很是嫉妒,朕小时候怎么就没人疼呢。
有一日,朕正在看小时候的小番婆子和小小番婆子读书识字,宫中却来了个神色匆匆的骑士,要求觐见皇帝,但仆人刚刚离开,去请曼努埃尔,墙角却窜出一条狰狞恶犬。
这房屋门窗紧锁,哪里跑出来的恶犬?
比马还大两圈的恶犬一爪子拍开骑士的剑,两三口就将骑士嚼烂咽下,兴许是吃饱了,竟打了个饱嗝,身子化成一蓬烟尘,正要四散而去。
也是朕手贱,居然好奇这狗的来历,伸手摸了一把,一摸不要紧,原本朕是孤魂野鬼,这些阳间的万物都触及不到,唯独这条狗的毛皮被朕抓了个结实。
恶犬平日也不知吃了多少人,哪有人敢碰它,勃然大怒,狗形烟尘转身便来咬朕。
好在朕收手及时,没被咬实,不然非得断手不可,这该死的狗,竟敢咬朕?这就宰了你做火锅吃。
天理拳劲鼓荡,朕以指为剑,驱动以太追光天音剑,直刺恶犬鼻子,狗鼻子只要一吃痛,立刻就没了半条命,可这狗显然也不是凡物,轻松避过剑芒,剑气擦过狗毛,竟窜出一溜火花。
不好,点子扎手。
这狗这么凶悍,怕是一身腱子肉。
吃起来肉肯定很硬,说不定味道还是酸的。
那狗伏地身子,与朕对视了一阵,呲牙咧嘴,却不敢先扑上来,朕也不想抢攻,一人一狗便对峙起来,谁也奈何不得谁。
要是有件趁手的兵刃就好了,可惜朕除了这条狗之外,别的物件也抓不住。人和野兽打,长处在于人能使兵器,短处却是赤手空拳的人万万打不过虎豹豺狼。这条狗比大宛驹还大,朕的剑气除非戳中它的要害,最多只能给它留下皮肉伤,至于那启真剑红龙之势,朕至今没能找到剑实际演练过,仓促间也施展不出来。
恶犬扑将上来,朕甩出一道天音剑,翻身滚开,样子颇为狼狈。
若无兵刃,朕就不能硬拼,若是被恶犬近了身,朕浑身上下都是破绽,狗却是铜头铁尾豆腐腰,要是人狗对咬,朕决计咬不过这狗。
为今之计,只有。
跑啊!
你这死狗,若是朕肉身还在,便是拣两根柴火都能抽死你。
番婆子家穷,这布拉赫奈宫在十几年前与十几年后都是一样的构造,朕左突右冲,在宫殿中乱窜,恶犬鼻子颇灵,朕好几次甩脱了它,那恶犬在风中一嗅,很快又能从隐蔽处把朕揪出来。
不得已,朕只能冒险一试,将天理拳劲催动至七十从心所欲,并强行向上再攀升,驱动追光剑直刺恶犬喉咙。
那恶犬被朕戳中,惨叫一声,尾巴夹在两腿间,哼哼唧唧逃开了,血淌了一地。
朕松了口气,正打算找个阴凉处歇息一阵,刚在番婆子家的厨房躺下,就看到灶膛里冒出一团黑烟。
莫非……
莫非是贪吃的番婆子在炉灶里焖芋头?
朕看看,你焖了几个,原来她自小就喜欢吃……番婆子啊,你家的芋头怎么毛茸茸的,上头还有两个会发光的绿点?
把栲栳大的狗头从炉灶里抱出来时,朕明白了,这不是垫饥的芋头,而是道硬菜,沛县叫花狗。
连滚带爬从厨房逃出来时,朕身后跟了好几条马匹大小的恶犬,先前伤了一条,没想到那恶犬居然回去喊帮手,狡猾狡猾。
朱由检啊朱由检,你要死在狗嘴里咯!
不成,朕死在建虏手里,死在闯贼手里也就罢了,九五之尊,怎么可以死在狗嘴里?
肉身!有没有新鲜的肉身!朕魂魄异于常人,要是有一具肉身可以托世,再寻件趁手的兵器,立刻就能叫这些蠢狗伏尸满地。
恍惚间,朕隐隐听到了一句符咒:“哦,伟大的地狱之王,聆听我的召唤。”
那声音引着朕,一路跑进种满卷心菜和草药的花圃,落满枯叶和花瓣的灌木间,竟然躺着只幼小的狸花猫,却是已经断了气。
朕顾不得许多,七魄散开,从狸猫的七窍分别钻入,三魂则附在狸猫天灵盖上。
久违的,朕听到了心跳的声音,气血随之流淌周身,身子也暖了起来。
“嗷!”
朕已经得了肉身!你们这些蠢狗,速来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