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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北京!
本大王朱由检又回来啦!
原本以为是老天给了朕一个重来的机会,再度拯救大明,没想到刚捡起那颗珠子,珠子里的小蛇居然引动了朕全身的天理拳劲,让朕周身气血翻涌,坐在躺椅上昏睡了半天。
朕在北京还没待足半个时辰,又被送到了君堡,想来是老天爷不想让朕白赚一个大明,还要再附赠个拂菻,才肯冲了这账。
冥冥中知道时间所剩不多,最多留半天就得回北京,朕赶忙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心中百味陈杂,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来,只能捡紧要的叮嘱几句,弄得朕像北伐前的诸葛孔明似的。
但番婆子也是聪明人,朕点拨几句也就够了,倒也用不着长篇大论,虽说朕要在大明独自支撑整整一年,才能回到上一世和番婆子分开的那天,但拂菻那帮兴许只过了几天呢。
从信邸进大内时,王妃给朕烙了五张大饼,还拿油纸裹了两条鱼,嘱咐朕万万不要吃宫里的东西,免得被奸人毒害,但这点吃食还不够朕塞牙缝的,当天晚上朕就开始吃光禄寺的烧鸡烧肉,反正前世朕没见被毒死,这世又有什么可怕的?
此外还带了些碎银和几吊大钱,王妃说是怕朕被歹人害了,危急时拿来买一条活路,真是关心则乱,朕虽只是嗣皇帝,但怎么说原先也是正牌的亲王,怎么只值二十六两五千又三贯?只是为了防止王妃担忧才带在身边,这些碎银近几日拿来赏下人,倒也打听到不少消息,比如此番朕入主大内,嫂嫂可是下了死力。
往后王妃也不是王妃而是皇后了,朕也可以随口自称朕而不会被内官说不合礼法——什么叫朕急着当皇帝,朕都自称了几十年的朕,突然要朕自称寡人,是故意找朕的茬吗?
想来也是,否则进宫那天,死在朕手上的刺客可不止二十人,此时虽是天启七年八月的事,就在一月之前,对于此刻的朕来说,实际上却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早已记得不真切。
魏忠贤面如死灰的走了,朕把最后的五百文都给他了还不满意,给朕甩脸色,脾气这么差,也不知皇兄是怎么忍他这么多年的。
北方不比君堡,刚刚入秋天气便凉了下来,日头西沉,北风一吹,在院中待着很是阴冷。但朕早已不再是那个功力涣散,连上吊都要被人扶上树的废人,在回到天启七年的同时,气海与四肢百骸中澎湃充盈的天理拳劲就回来了,七十从心所欲的天理拳稍稍运转,院子里就被带起两团旋风,卷得树梢的枯叶纷纷零落,扎了个马步,两手猛的交错,一阵龙吟虎啸声中,落叶被拳风裹挟着拍在照壁上。
很可惜,朕只是剑法通玄,内家拳只是练来打根基,强身健体的,不过是玩玩,若是朕练到拳法通玄,摘花飞叶皆可伤人,这些落叶早就如钢刃一样嵌入照壁中了,现在却掉了一地,明天殿直监洒扫的内官又要骂人了。
九千九百岁离开了,随朕入宫的信邸旧人则凑上来给朕道喜。
朕也不顾寒碜,掏出荷包,翻过来,把里头几个铜子都倒出来:“有什么好道喜的,朕的大明都……哦,现在还没完,不过你们想分赏银,朕这儿就几个万历通宝了。”
小太监们相互对视一眼,却也不气馁,依然眉毛高挑,嘴角带笑。废话,朕现在是皇上,他们作为朕身边的老班底,将来必然前途不可限量,就算是接着服侍朕起居,那也是几世修来的功德,多少人想给朕当狗,想抱朕的大腿还抱不上呢。
他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不少人后来可是跟着朕一道殉国的。
倒是王承恩开口道:“咳咳,先帝驭龙宾天,现在正是国丧期间,你们笑什么笑?还想拿赏钱,皇爷和咱家交代你们做的事儿都做了吗!”
朕交代的事?朕交代了什么事?
王承恩不等朕发问,就回答道:“皇爷您先前不是见守夜的将士辛苦,命光禄寺给进军赐酒馔么?”
有这事?那不是朕守灵第一天交代的么?你们到现在还没办好?
“后来您说宫里的酒太贵,天天这么喝不是办法,就交代咱家去外头买酒。”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但咱家屯了一批酒之后,北京的酒便涨价了,咱家寻思,现在的酒够喝数月了,要是沽出一些库存,可以抑平京城的酒价,待到将来价钱下跌了,再行买入,可以省些银子。”
这不过是件杂事,前世时,最后王承恩替朕省了约莫三百多两银子,却忙前忙后跑了好些天,得罪了光禄寺不少人。
你这家伙,怎么老是替朕省钱呢?那么多人都想从朕身上捞好处,唯独你这么老实,朕欠你太多了。
朕不禁眼眶湿润:“王伴伴。”
“奴婢在。”
朕走近几步,关切道:“脖颈近来可好?”
他本就年纪不小,又陪着朕在树上挂了三天,铁打的脖子也受不了啊。
王承恩不解的搂着后颈,发出轻微的脆响,不好意思的答道:“居然让皇爷挂念,正是夭寿了,奴婢也不知怎的,这两天老觉得脖子又酸又疼。”
朕伸手搭在他后颈,吓得他一缩脖子,天理拳劲已经从手掌上灌注进去。
拳劲走了个小周天,又替他捏松筋骨之后,王承恩脸色好转了许多:“王伴伴,你受苦了,朕今后定然保你荣华富贵,朕,欠你的太多了。”
小内官们哪知道朕的意思,听说有人要位极人臣,各个兴奋地乐不可支,倒是王承恩隐隐感应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朕挥挥手:“你们都退下吧,朕有些事要交代给王伴伴。”
领了发绿的万历通宝之后,内官们纷纷唱喏,迅速消失在院中。
朕坐回到躺椅上,一句句交代道:“王伴伴,酒的事你就不必再管了,交代两个老实本分的下人,让他们接着买就是了,宫里有的是地方放酒,等过两月酒价虚高了,再一气卖出去,赚的钱你就拿去赏人。莫花费太多心思,朕刚刚继承大统,百废待兴,还有正事要交代你。”
王承恩低头:“皇爷但说无妨,奴婢定当尽力。”
“你等会儿去东厂替朕把一个叫方正化的公公请来,若不在东厂就是在司礼监,以后让他提督东厂便是。至于魏忠贤……”
方正化毕竟为朕战死,怎么也比那主动开城门迎闯王,后又投鞑的骆养性靠谱。
等会儿朕亲自去宰了跑来招降的杜勋那厮。
王承恩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皇爷,您若是用得到,咱家在宫里还有几个老弟兄,以前都是跟着曹化淳公公在御马监负责监军的,会些拳脚刀枪,只要咱家说一声,今晚就能把魏忠贤——”
朕不禁发出不清真的笑声:“哈,王伴伴你多虑了,朕要是想杀魏忠贤,他方才就没法活着走出这院子,朕的拳脚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根指头就能碾死他,这还不是词藻修饰。”
“皇爷教训得是,但诛杀魏阉脏了皇爷的金手。”
听到魏阉二字,朕不禁转过头,怎么王承恩也被东林党毒害了:“魏公公可不是什么魏阉,那都是朝堂上的流言蜚语,言官无凭无据也能闻风奏事,做不得数的。”
王承恩虽满脸不同意,却还是说道:“是是,皇爷说的是。”
“至少现在他还是九千岁,欠钱的是大爷,只要他没把欠朕的钱还给朕,他就依然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内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人。”
王承恩嘴角抽动,似乎朕要不是皇帝,他还想给朕两巴掌一般。
唉,所以说你太老实嘛,文官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王伴伴莫急,魏公公怎么说也是皇兄的近侍,先帝遗诏又命朕照看好客氏、魏忠贤,现在先帝尸骨未寒,朕怎么好意思……不对,朕怎么忍心下手呢?”
朕不等他发问,赶忙又交代道:“你明天再去锦衣卫东司房找一个叫邹之有的人,让他来管锦衣卫,田耳耕许显纯这两阉党就先解除职务……嗯,不妥,先让这两人去巡城,莫打草惊蛇。”
“皇爷?奴婢愚钝,不明白皇爷的意思。”
朕看着他笑道:“你照做就是了,倒是谁在给你嚼耳根子,说要倒阉的?”
王承恩的呼吸急促了许多,想来是没想到朕知道了,他和文官们也有接触。
虽说内外臣勾结是大忌,但魏忠贤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手上血债累累,现在所有人都紧紧团结在东林党周围,想尽办法想斗死魏忠贤,这大忌也就没人在乎了。
拍拍他的肩,朕道:“你去告诉那些人,若是魏公公有罪,他们大可以上书弹劾嘛。朕岂是那种浑浑噩噩,不理朝政的君王?只要言之有物,朕自然会清理朝纲。”
看到王承恩眼神深处绽开的欣喜和宽慰,朕知道,鱼快要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