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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守中夫妇怎样教导李纨,笔者用春秋之法一笔带过。
且说七年之后,李睿已经娶妻宋氏。
宋氏其父为李守中下属,任国子监司业。乃正统古代儒生,因听了李守中之母的名声,便十分肯与李守中亲近。
李守中虽不耐烦与人交往,无奈京中为官,总要有些应酬,郑氏有时便携了儿女与京中官宦内眷来往。李守中又见宋司业待己甚为诚恳,遂也并不多做推拒,对其也较为亲切,两家内眷常有来往。
李纨心下计较:“自己七岁时协理家事,得罪了不少下人,虽父母不说,我这泼辣名声怕也在外传开了。这时既然与别家交往,何不装装样子,也好挽回一二。也免得别的姑娘怕自己是个厉害小姑子,不敢与哥哥结亲。”
她又是个善于装相的,见了别家内眷,便不多话,只做出一副标准的古典淑女状,人人见了都只以为这李纨是个木讷性子。李纨那泼辣印象在众人心中果然淡了下去。
李守中夫妇虽觉得李纨不必如此,但女儿坚持,便也不多说,任由她去。唯有李纨贴身丫头们见自己姑娘如此这般,便每每偷笑,李纨事后总要教训她们,无奈这些丫头已经看透了李纨的嘴硬心软,遂屡禁不止。
且说宋夫人与郑氏交往,也甚喜郑氏豪爽阔朗的性子,又见李睿待人有礼,形容俊雅,且小小年纪便课业优异,中了秀才,遂起了结亲的心思。
偏那宋小姐是个妙人,见那李纨木讷,便说李睿定然也是个小古板,若真嫁了李睿,这一辈子岂不是要被生生闷死。遂抵死不同意。
宋夫人怒不可遏,在屋内转来转去,半日方冷静了下来,对那宋家姑娘道:“你真真是我前世的冤孽,莫不是疑心母亲会害了你?你瞧那李夫人性格极好,言谈举止又是个大气的,她教养出来的姑娘怎会是个木头人?你且不要被那小姑娘骗了去。”
这宋小姐本躺在床上装死,此刻听了便稍稍动心,问道:“母亲只凭这点便知道么?”
那宋夫人耐心道:“你懂甚么,不说别的,便说那李姑娘的贴身丫鬟,个顶个的水灵机敏。按说若那李姑娘当真木讷,又怎么能降服这样的丫头下人。况且,我瞧着那些丫头似乎真心待那李姑娘好呢。”
宋小姐坐起身来,思忖片刻,方恨恨道:“母亲不说,我还没想到,李纨那丫头细声细气吩咐自己丫鬟做事时,我见她的丫鬟都是憋着笑,还以为是奴大欺主呢......现在想想,怕是因为这些丫鬟觉得自己主子与平常不同,才觉得可笑罢了......哼!可气的是,老爷还每次教训女儿,叫女儿同那李纨学学呢。”
宋夫人见女儿明白过来,方自叹口气,道:“你这性子太过天真,若碰上了不好的人家,岂不是没两年连灰都不剩一两。”顿了顿,又振奋精神道:“李家真真是不错的,主母性子好,李大人又明事理重情义,李家公子又甚肖其父,至今连通房也没一个。你若嫁了过去,我这做娘的就再没别的不放心了。”
这番言谈真真是应了‘可怜天下父母心’的话。
没几日,李家便向宋家下了聘,择日成亲不提。
宋氏嫁到李家方知母亲说的都是对的,她与李睿琴瑟和鸣不说,郑氏也是真心对待自己,成亲一年便有了身孕,李守中一家更是将宋氏捧到了天上。
宋氏感念李守中一家都对自己甚好,便连‘老爷’‘太太’也不称呼,只喊‘父亲’‘母亲’,以示亲近。
宋氏既成了李纨的嫂子,李纨便在她面前不再装模作样,直恨得宋氏咬牙切齿道:“你这个丫头,当日还以为你是个多么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如今一副惫懒模样,这么大了,还跟母亲撒娇......哼!你倒是再装给我看呐!”
李纨带着幼弟李智依偎在郑氏身边,绞着手帕笑道:“嫂子何必说我,嫂子成亲第二日给母亲敬茶时,也是装得娇羞脉脉。如今怀了小侄子,便来欺压小姑子啊......”那个‘啊’字,自是一咏三叹,百转千回。
宋氏脸一红,便要上来撕李纨的嘴,郑氏正津津有味地听姑嫂两个斗嘴,见宋氏起身,忙道:“媳妇儿快坐下,若动了胎气可怎么好。”
宋氏听了,方罢了手,慢慢抚平衣衫,又抿嘴笑道:“母亲如今帮着你,我也不醋。”
李纨大奇,问道:“咦......嫂子平日里最是爱与我争宠,今日倒装成一个贤惠的,这是为甚么?”
宋氏瞥了一眼李纨,边说边笑道:“妹妹将要及笄,到时提亲的人踏破了咱家门槛,母亲叫人请工匠还来不及,哪里有时间疼你。待到妹妹嫁人,母亲大把时间便都用来疼我,此刻我却不来跟你争......”
李纨听了便红了脸,拉着郑氏的手,恨恨道:“母亲,你还不打她,这哪里是做嫂子的道理。”
郑氏听了便失神,搂着李纨半晌,缓缓道:“我的乖女儿,如今原来也快要嫁人了......”
宋氏见郑氏伤感,忙道:“母亲若舍不得,便招个上门女婿,还叫她日日奉承在母亲面前岂不是好?只是可怜媳妇儿,又得劳心劳力与这臭丫头争母亲宠爱了......”郑氏听了又笑了起来。
李纨幼弟李智如今也已七岁,端得是粉妆玉琢,自小被李纨教养,却被生生教成了一个小大人。听了宋氏说话,忽的冒出两个字,道:“甚好!”
三个女人皆望着李智有些发呆。李纨想了想,问道:“弟弟,你说甚好?甚么好?”
李智一脸正色,道:“嫂嫂说得甚好!”
这话李纨倒不好插嘴,郑氏问道:“为甚么?”
李智歪着脑袋组织了语言,严肃道:“哥哥每每跟我说,别家男子皆纳妾,主母跟妾在后院刀光剑影,你死我活,庶子庶女一大堆,跟嫡子嫡女斗得不可开交,惹得家宅不宁。若婆婆苛刻,当媳妇儿的更没好日子过。姐姐金玉一般的人,怎么能去受那个?不如招个上门女婿,翻不上天。”
郑氏三人皆沉默了下来,不再言语。李纨心中早已想过这些,却无应对之法。况且,她又知道自己若无意外,将来定是会嫁贾珠,日后更是成了寡妇,想到此处不禁心中酸楚,怔怔地掉下眼泪。
宋氏强笑道:“弟弟不必杞人忧天,哪里就到了这样的光景,你哥哥吓唬你的......”说到后来,连自己也是不信,遂讪讪地停了下来。
李纨拿绢子抹掉眼泪,笑道:“弟弟说得这么吓人,那你可要努力读书,日后有了出息给姐姐做靠山,姐姐婆家方不会欺负姐姐。”
李智斜眼看着李纨,鄙视道:“还用你说?若不是为了姐姐,我又何必拼命去读那假道学的典籍,做那无滋无味的八股文章?不过你若是招个上门女婿,我倒是可以轻松下来了。”
郑氏三人目瞪口呆,对着李智实在不知说什么才好。
郑氏与宋氏回头便与李守中李睿二人说起此事,加上李守中夫妇二人知道癞头和尚的无稽之言,李守中一家更是不免心头沉闷。无奈下,这李守中父子竟是如三姑六婆般,开始打听起各家的青年才俊。
谁知不打听还好,一打听着实是叫人不痛快。全京城门第相当的适婚男子,竟然无人没有通房。
李守中与李睿二人拿着李纨恨不得时时捧在手心里,哪里想她去受苦。几人商量过后,居然真的开始考虑是否招个上门女婿方好。
一日,那李守中下了朝,回家后便直奔后宅。恰值李纨与宋氏在郑氏面前承欢,见李守中进来,都站起身来,问好请安。
李守中脸上神色却不同平常,很有些抑郁之态。郑氏见了不免关心,问道:“老爷可是遇上甚么难事了么?”
李守中欲待说话,回头看见李纨,又闭紧了嘴,神情放缓,摆摆手,道:“无事。”
李纨何等聪明,见李守中不愿开口,遂道:“老爷辛苦了,女儿这就下去看看晚膳可好了,给老爷加个菜,好不好?”
李守中静静地看着李纨不说话,李纨见了又笑道:“爹爹想吃甚么?不如女儿亲手做了给爹爹吃?”
李守中想了一想,笑道:“纨儿做的膳食倒真是别有风味,不拘甚么做上来,我都喜欢。”
李纨笑嘻嘻地行了一礼,退下向厨房走去。
李守中见李纨出了门,方气愤愤地道:“真是欺人太甚!”
郑氏忙道:“何事惹得老爷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