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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睿正心急如焚地在在宫门口绕圈,远远地瞧见有小太监送了李纨出来,登时大喜过望,迎上前去。
李纨见到李睿,心中说不出是个甚么滋味,眼圈慢慢地红了起来,李睿忙对着李纨微微摇头,又抢上几步,站到李纨面前,微笑道:“妹妹,哥哥来接你回家。”。
李纨从皇宫出来,便有些后怕,冷汗直冒,双腿发软。她暗道:“自己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给太后看病开方子。若圣上看自己不顺眼,一句‘居心叵测’,便能要了自己的命。又或者,万一太医院院使与左右院判乃心胸狭窄之人,只一句自己那方子用不得,自己便也只有死路一条......”
‘皇权至上’‘伴君如伴虎’几个字这时才真真切切地刻在了李纨脑子里。
李纨自然知道不能在宫门外流眼泪,免得落人口实,无奈生死关头走了一趟,乍一见到亲人,难免一瞬间软弱。
李睿心急,李纨自然看在眼里,她顿住身形,缓了呼吸,对着李睿微微一笑,又福身一礼,轻声唤道:“哥哥!”稳了稳,又笑道:“哥哥受累了!”
李睿点点头,道:“这有甚么的,不过是等了一小会儿罢了。”二人相视而笑。
素云早等在旁边,见李纨兄妹二人叙过话,方上前对李纨福身施礼,又赶着扶住李纨笑道:“姑娘,智二爷本要来接姑娘,被老爷太太驳回了。智二爷吩咐奴婢跟姑娘说,‘不是弟弟不疼姐姐,实是因为老爷太太总拿自己当小孩呢。’”
李纨听了不禁‘扑哧’笑出声来,又道:“弟弟费心了......”想了想又是一笑,道:“当真会说话。”
回头见送自己的小太监也低着头偷乐,遂笑着对李睿道:“哥哥,这位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公公,不辞辛苦一路送妹妹出来呢。”
李睿便笑吟吟地拉着那小太监连声道谢,袖子里的荷包已经悄悄滑进了那小太监手中。
小太监是个精细的,也不多说,那荷包到了手上,又不动声色地滑进了自己的袖中。只与李睿笑着说了几句体面话,作势抬头看看天色道:“李公子,天色不早了,想必李大人等急了,杂家也得跟太后娘娘复命......”。
李睿与那小太监笑道:“如此,多谢公公。李睿告退。”言罢便携着李纨上了马车,转回家中不提。
那小太监回到太后寝宫,跪地回禀圣上太后道:“奴才将那李姑娘送出了宫门,有李公子在门外接了。”又一五一十将细节说了出来。
他口齿伶俐,说起话来也不惹人腻烦,待讲到李智童稚之语时,顿时逗得太后哈哈大笑,半晌方停,道:“听闻李大人的小儿子才仅仅七岁,明明是个孩子,却不服气呢。”说罢,又笑了起来。
圣上也甚是愉悦,遂道:“母后说得是,这才真正叫做兄友弟恭呢。这李守中平素看起来古板教条得很,想不到教养出来的儿女都很不错啊。”
太后笑道:“做臣子的有谁敢在皇帝面前露出真本性呢,况且那李大人既做了国子监祭酒,便要为人师表,更不敢恣意妄为了。”
皇上点头,笑道:“还是母后看得真切透彻。”
圣上心中对李守中自有另一番思量。
圣上便想:“说来也是奇怪,这李守中满腹才学,按理说应是深得他上峰看重,或是拉拢,或是打压。偏他年年官员考评虽是从未得优,却都是上评,也并未引人嫉恨,还一路做到了四品官职。嗯......连朕都只知其人,却对其不甚了解,这便是他的本事了。”过了半晌,又自得意满,暗道:“可见是人皆有弱点,谁承想这人这般疼女儿呢。若不是有这么一个不着调的施肖韧惹了他,朕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臣子可当大用。”他心中暗暗盘算,却忽略了太后。
那太后见圣上似有心事,便道:“皇帝也陪了哀家一天了,若有事情,便去罢。”
圣上也不便将自己思忖之事说与太后听,便一笑道:“母后,既然这李纨有功于母后,且赏她些甚么”
太后笑道:“这丫头很是不错,合了哀家心意。不过哀家瞧着,那孩子倒是个不爱出风头的,还是皇帝赏了李大人便好。”
圣上自是明白太后之意,遂道:“母后宅心仁厚,日后太后帮她择门好亲事罢。”
女人家平日里便是喜欢家长里短,太后又在深宫,日子过得更是无聊。听见圣上之言,顿时来了兴趣,赶着皇后道:“那咱娘俩便合计合计?”
皇后自然不肯搅了太后兴趣,笑着点头答应。
那李守中还不知道李纨的亲事,已经不能由自家做主了,尚同郑氏几人在家中着急。
不多时,便听见院子里人声响起,李智忙跳起来朝屋外跑,宋氏对李智急喊道:“智哥儿慢些,看栽了牙。”李智奶母还愣愣的,听见宋氏说话,方醒悟过来,赶紧追着李智出了屋子。
郑氏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欲待向外走,却被李守中拉住。
那李守中倒是镇定,清了清嗓子道:“夫人急甚么......”语音未落,钱铎家的便掀帘子进到屋里,笑道:“大爷姑娘回来了。”
郑氏本已经住了脚,听见钱铎家的禀告,登时也顾不上李守中,急急忙忙便朝外走去。才出了屋子,便听见李智说话声音,道:“姐姐,那圣上长得甚么样?可是身高八尺,双手过膝?”
李智还未说完,便被李睿打断道:“弟弟,妹妹在宫中半日,还是先去见老爷太太再说话。”又对李纨道:“妹妹不要总是宠着这小子,你看看他像甚么话!”李智听了便扮了个鬼脸。
李纨刚想答话,却抬眼见宋氏扶着郑氏站在台阶上泪眼蒙蒙地看着自己,李守中虽面色镇定,那不停捋着胡子的手仍是泄露了内心的激动。
李纨这时抢上前去,伏地拜倒,哽咽道:“女儿不孝,叫父亲母亲担心了。”
郑氏哪里会怪自己女儿,见到李纨安好,便放下心,只抹着眼泪微笑。
李守中点头不语,神情微微有些激动。
郑氏见李守中不说话,忙颤着声音道:“快!快起来罢!”自有素云扶起李纨,一家人进屋各自坐好。半晌,各人的情绪方慢慢平静下来。
李纨不待李守中等人问话,便将进宫后发生之事慢慢道出。
李守中听完,便吁了口气,缓缓道:“多亏圣上圣明,太后娘娘跟皇后娘娘仁慈。”
郑氏也觉有些后怕,搂了李纨道:“得亏了我儿聪明乖巧,那院使与左右院判也真是不错。不然......”说到这便停住,忍不住又掉了眼泪。
李睿倒是有些忧心,只问道:“妹妹可担保进献的方子确实有用么?”
李纨点头道:“哥哥不必担心,既然是太医院院使与左右院判都看了都说不错的,圣上自然无话说。”
李守中一家至此放下大半的心,宋氏与李睿又捡了些高兴的事说,加上李智偶尔插科打诨,便逗得李守中与郑氏微微笑了起来。
次日清早,李纨便携着李智同平日一般,早早给李守中与郑氏请安。李守中不及多话,倒是忙忙地上朝去了。
郑氏见了李纨,便嗔怪道:“昨日受了惊吓,怎么不多睡会?”
李纨笑道:“哪里有这么精贵了,倒是在母亲这才舒服呢。”
李智也笑道:“还想着若姐姐能多睡会,儿子也能偷懒呢。谁知又不能了。”
郑氏点头笑道:“你倒是要借你姐姐的名头,我偏不叫你如意呢,还不去用了早膳去先生那读书?”。李智听了又缠着郑氏腻歪半晌,方告退。
母女二人便坐在一起说些体己话。待宋氏处置完家事,进到屋内与郑氏请安毕,又对李纨道:“没料到妹妹这么早,怎么不多休息?”
李纨抿嘴笑道:“怪道人说‘长嫂如母’呢,问的话都跟母亲一样。可省些力气,日后生了小侄子......”
宋氏恨恨地打断道:“你这丫头,枉费我这么样疼你了......昨儿吓得不浅,今儿倒有力气来调侃我了。”
李纨见宋氏恼了,忙抱着宋氏的胳膊道:“嗳哟,妹妹不过是嘴上图个痛快,哪里是不承嫂子的情呢。嫂子可不能真生气了。”
宋氏忍不住哧的一笑,点着李纨道:“就你是个刁的。”
三个女眷说说笑笑,便过了半日。午时时分,前院忽的人声鼎沸,几人不知发生了甚么事,正自奇怪,钱铎家的气喘嘘嘘地跑了进来,道:“太太,快出去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