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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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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沁柔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赶着趟朝松鹤堂方向去了。 ?

    “行了,你下去吧。”沈老太太绷着张脸,丫鬟福身,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刘妈妈给神色莫辨的沈老太太斟了杯茶,“老太太,您说,三小姐她.....?”刘妈妈声调拉的又轻又长,欲语还休。

    沈老太太抓着茶杯一垛,“乓”的一声,些许飞溅而出的茶水沾湿了她雪白的指尖,“她敢!”

    刘妈妈脖子一缩,规矩的没说话,掏出帕子往沈老太太的手尖轻轻擦拭。

    红袖正欲拨帘进屋,眼朝屋里一调,又看向守在门口的丫鬟,丫鬟皱着眉头向她摇了摇头,红袖就收回搭在珊瑚珠帘上的手,站在门外恭声道:“老太太,晚膳已经在小花厅摆好了。”

    刘妈妈带着几分小心,讨好的赔笑,“老太太,先用膳吧,您的身子要紧。”

    沈老太太从喉间轻轻的“哼”了一声,由刘妈妈扶着去了小花厅。

    仿佛预料到沈从文会来一般,沈老太太坐在膳桌上半点不动,一副等人的姿势,刘妈妈刚想劝膳,就听到外边丫鬟带着分欢快地喊,“二爷来了。”

    沈老太太摆手,“添副碗筷来。”

    刘妈妈脆声应了,快步的走了出去,及见着已到门口的沈从文,还恭敬的行礼。

    沈从文淡淡的点了下头,以示招呼。

    沈老太太见沈从文不像来兴师问罪的样子,心里多少有了个底,也就不提其他,一味的喝茶。喝了半天茶,灌了一肚子水儿,沈从文才道:“母亲,傍晚我回府时碰到了温夫人。”

    沈老太太放下杯子,眼往他身上一瞅,“嗯”了一声。

    沈从文又道:“温夫人说她是上门赔罪的。”

    沈老太太索性装傻,“是么?我忘记了。”

    “母亲。”沈从文重重的唤了沈老太太一声,“与儿子说句实话有那么难么?”

    沈老太太动了动嘴,她也不知自己口中是何滋味,一双眼骨碌的盯着沈从文,眼角牵起两丝鱼尾纹来,“老二,你想听什么实话?难道在你看来,你母亲难道尽是哄你不成!”

    沈从文拱手赔罪,放软了姿态道:“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大丫头在温府出了事,我好歹是她父亲,按理说也应该有个人支会我一声。”

    “你啊!”沈老太太怒极反笑,她这么辛辛苦苦究竟是为了谁,眼见着瞒不过去了,沈老太太也不想过多与儿子计较,免得伤了母子间的情份,直接点了刘妈妈,“你去跟他说。”语罢,气哄哄的抽身走了。

    沈从文起身,对着沈老太太离去的方向执礼。

    刘妈妈尚未反应过来,心叹,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回过神又开始思考着究竟该怎么说,透露多少才合适。

    “实话实说。”沈从文轻飘飘的瞄了她一眼。

    刘妈妈的笑意瞬间僵凝在脸上,说了几句能说的实话。

    “大小姐在温家赴宴时,差点被黄家的少爷轻薄了。话音刚落,沈从文的脸色就转青了,刘妈妈噤若寒蝉。

    “还有呢?”沈从文青着张脸,冷声道。

    刘妈妈垂手束手,低头看地,“其他的老奴便不知道了。”

    他袖下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阖眼凝神,淡淡地朝刘妈妈吩咐了句,“服侍老太太用膳。”方才睁眼离去。

    刘妈妈吞了口口水,待沈从文走远了,才朝着门外的俩丫鬟甩帕瞪眼,呵斥道:“没听到啊,老太太待会要用膳,撤桌,赶紧让厨房随时备膳。”

    暮色四合,梁檐下的橘色灯笼像风铃草一样随风摆动。

    沈沁心拿着银著在莲花盘中挑挑捡捡,没半点胃口,“父亲还没过来么?”

    朝露站在一边服侍,举筷夹了一牡丹酥放到她碗里,笑,“二爷没让人递话说不过来,那定会过来的,估计是让什么事给耽搁了。”

    沈沁心抿了抿嘴,夹起牡丹酥咬了两口,就听外边的丫鬟报信,“二爷来啦。”朝露向她投去一个眼神:我就说吧。”沈沁心冲朝露回眸一笑。

    “父亲。”她兴高彩烈的起身。

    沈从文面对女儿如花笑靥,冰寒的脸上稍稍动容,手稍的握紧掌中的画卷,脸又变回万古不化的坚冰。

    沈沁心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父亲的不对劲之处,觑着他的神色,小声的喊他,“父亲是带画来给我瞧么?”视线落到他手上的画卷上。

    沈从文默不作声的将画递给她,沈沁心冲着沈沁文一笑,好奇的接过画卷展开,“这不是朝露么?”话还没说完,她瞳孔猛的一缩,脸色煞白,“父亲。”她急喊了沈从文一声,扔下画,抓紧了沈从文的衣袖。

    沈从文从上到下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眼,尖锐的眼神险些刺伤了沈沁心的心。

    “温家人送过来的。”他寒声道。

    沈沁心大惊失色,“温家,什么温家。”

    沈从文抬头闭眼,心情比脸色更为沉重,“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大夏虽允商人应考,但士农工商,商人永远排在阶层最下面,翰林士子对商人偏见何其之大,沈从文能从商人出身,从秀才到进士,一路过关斩将到翰林供职,虽有银子铺路,但他的才学也是实打实的,其聪慧亦是不消说的。

    久不露面的三女儿突然送画给她,温夫人的到访,母亲的语焉不详,他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愿想,可一个念头萌生之后,就会疯长出无数枝蔓,逼得人不得不想,也不得不去面对。

    眼前聪明伶俐的女儿居然半点不像她母亲!

    她母亲,多善良,多好的一个女人。

    沈从文被打击到了,猛的后退了一步。

    “父亲,你听我说。”沈沁心被他的神色吓到了,哭嚷着抓皱了她的衣袖,坚决不肯放手最后一根稻草,“父亲,你要相信我,我是被冤枉的。”

    沈从文现在看都不愿意看沈沁心一眼,浓浓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冤枉?他真想沧然大笑,有谁冤枉她么?有谁说过她的不是么?他多想告诉她,女儿啊,你这叫不打自招。

    蠢啊,蠢啊。

    他缓缓睁眼看着自个宠爱多年的女儿,一张嘴竟是满口苦涩,“心儿,你究竟还想父亲怎么做?为你免受嫡母欺凌,父亲多年未娶,怕你在府中受苦,将赵姨娘拎出来做活靶子,桐姨娘育嗣有功,我忌于你,不敢抬举她。”

    “赵姨娘没有半点对不起你,你与三丫头同时出生,因是早产,出来便体弱,你不喝奶娘的娘,赵姨娘便亲自奶你,你时时生病,她便衣不解带的照顾你。你怨大丫头得了你从未获得过的母爱,却不知赵姨娘全都悉数加偿了给你。同室操戈,怆害亲姐,这就是你给她的回报!”沈从文用力一挥袖,直接将沈沁心挥倒在地,话音从她头顶落下“你自个好生想想吧。”

    沈沁心瘫倒在地,望着消失在门前的天蓝色衣袂,恸哭不已,“父亲,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