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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来是这样……”白司颜点点头,看向少年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崇拜,“那这么说来,你很厉害咯?”
少年微抿薄唇,居然没有否认。
“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我。”
一句话,看似狂妄自大,但从眼前这个少年的嘴里说出来,却显得十分的平淡寡薄,没有任何装逼和炫耀的意思,仿佛事实就是如此。
而实际上……似乎也确实如此。
刚刚在走廊里见到这个少年的时候,白司颜因为刚刚遭受了失恋的惨重打击,脑子里乱糟糟根本理不出什么头绪,再加上两人一撞上就发生了意外,害她掉进湖里冻成了僵尸,裹着被子烤了好一会儿的火,才逐渐缓过神来,故而一时半会儿,白司颜没能认出他是谁。
不过,在聊了几句之后,白司颜很快就反应过来,猜到了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份。
在这个天字阁里,统共就只有五个学生,掰掰手指头都能数得一清二楚,除开一个被罚去黄字阁的独孤凤凛,再除开两只基情四射的南宫芷胤和百里雪篁,就只剩下了西阙国的太子爷西冥兰诺,还有那个名满天下的白竹公子——白倚竹。
西冥兰诺她见过一回,据说就是在天字阁的大门前非要拉着她用家乡话猜石头剪刀布的娃娃脸,所以……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少年,必然是白倚竹无疑了。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先前在后山的竹林里,遇见的那个青衣少年也是他。
白倚竹,白竹公子……
在没有见到本尊之前,白司颜就听说了他的好几次大名,而且每个人说起他的时候,都是一脸敬畏的神色,就连独孤凤凛这种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家伙,在提及白竹公子这一名号之时,都会不自觉地收起脸上的轻蔑,换上了几分深沉。
本以为像他这样的传奇人物,会是个清高孤僻的家伙,然而见到了庐山真面之后,白司颜才不无感慨地发现……比起她之前遇到的那些变态来,白倚竹简直不能正常更多!
至少从刚才到现在,这样近距离地相处下来,白司颜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自在。
她因他落水,他救她上岸,两人陌路相逢,结为点头之交,既不热络也不冷淡,所有的一切都十分的自然,如行云流水,如山涧清泉。
面对这样的人,很难心生防备,就算白司颜知道这样其实很危险,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对他敞开心扉,把压抑在心头的烦闷一吐为快……但在这之前,她还得先完成一个任务。
听他那么说,白司颜知道白倚竹并不是在自夸,不过……
普天之大,难倒真的就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他吗?
对于其他人而言,或许很难反驳得了他的这句话,毕竟声名在外有目共睹,不是靠两片嘴皮子吹嘘出来的。
但对白司颜而言,却是——
“未必。”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白倚竹清秀的面庞上微微掠过一丝诧异,倒也不生气,只是微抬眉梢,笑着看了过来。
“三郡主可有什么高见?
听他随口说出了自己的身份,白司颜不由微顿,但并没有觉得惊奇。
能被奉为天人的传奇人物,必然有其过人之处,她的身份虽然是个秘密,但实际上经不起仔细的推敲,只要有心之人花点心思调查,就会发现这里面其实漏洞百出。
而眼下,她之所以能够安然无恙地在天岐书院里大摇大摆地走动,不过是因为旁人没兴趣追查她的底细而已。
一来,她在书院里并没有得罪什么人,也没有跟谁结仇,甚至还抵挡了来自闻人海棠的大部分火力,堪称是黄字阁的功臣!
二来,像她这种三天两头出事的问题学生,能在天岐书院里安然无恙地存活下去就已经很艰难了,根本就用不着别人在背地里使绊子……反而一不小心把自己扯进去,麻烦只会更大。
但白倚竹不同,他的心思十分细腻,洞察力更是好得惊人,所以就算识破了她的身份,也算不上是什么惊奇的事情。
当然,这些都只是白司颜一厢情愿的想法。
白司颜不知道的是,早在她踏上天岐山的第一天,白倚竹的视线就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
对上那两道清雅如山泉的目光,明明不觉得犀利,却仍然让人情不自禁地心头一颤,仿佛一眼之下被看穿了整个灵魂……下意识地,白司颜稍稍撇开了视线。
她很清楚,在白倚竹这种高智商的人面前,最好不要班门弄斧耍小心机,否则只会说漏了嘴。
然而……在蘅阳岛的时候,白司颜答应过北辰元烈,要说服白倚竹跟他赌上一局,难得现在气氛这么好,她自然不能白白错过。
念及此,白司颜即便收敛了心绪,侧过头看向窗外,勉力不被对方的气场所压制。
“我知道你很厉害,不光是我,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白竹公子是个奇才,但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你说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你,那么我问你……你能飞到月亮上面吗?你能在三个时辰之内,从东晟国的国都赶到西阙国的皇城吗?你能站在天岐山上,跟远在家中的爹娘交谈寒暄吗?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我们立足的这片土地是什么形状吗……?”
听着白司颜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大串,白倚竹先是有些懵了,在听懂之后,才似笑非笑地反问了一句。
“你说的这些,都超乎了人力所能企及的范围,我承认我做不到……那么你呢,你能吗?”
摇摇头,白司颜十分坦白。
“我也做不到。”
缓缓回过头,赶在白倚竹开口之前,白司颜又追加了一句。
“但我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我们脚下的这片大地,是什么样子的……而且,你我现在做不到的这些,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后,会有人做到。”
原本是很荒谬的言论,可是在对上白司颜那双璨亮的眸子时,白倚竹竟是有些鬼使神差地……相信了她。
因为她的目光太过坚定,就好像亲眼看见过一样。
“是吗?那你告诉我,天地之阔,究竟有多深长?”
微扬眉梢,白司颜并不急着回答,只笑着问他。
“我说了,你会相信吗?”
抬眸穿过窗子,远远地眺向天际,只见东方露白,染上了灿烂夺目的璀璨霞光,白倚竹悠悠凝眸,从薄唇中淡淡地呵出了两个音节。
“我信。”
她说得没错,天地之大,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纵使他在天岐山上已是难缝敌手,但她说的那些,他确实做不到,一个都做不到。
见鱼儿上钩,白司颜不由勾起嘴笑了一笑。
她就知道,像白倚竹这种已经把全天下九成九的人都妥妥地碾压在脚底的天才少年,不论是威逼还是利诱,对他都起不了任何作用,但当一个人了解得越多的时候,他的好奇心就会越大,他的求知欲也会随之变得更加的强烈。
而这一点,作为*炸天的穿越人士,她无疑占据着非常大优势!
不说天高地厚这种空话,仅仅凭一个术数上相对而言较为先进的公式,都足以俯视眼前这个天岐书院中的NO.1!不然……你以为她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二十几年书,是白读的吗?!
“那你先答应我两件事!”
闻言,白倚竹收回实现,回眸看了眼白司颜,仿佛都能看见她的身后有一条狐狸尾巴在得意洋洋地抖来抖去,仿佛占到了什么天大的便宜。
微扬嘴角,看着白司颜满含期待的表情,白倚竹不由莞尔,终于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独孤凤凛他们,会一个个都围在她的身边转。
“说吧,想要我怎么做?”
“第一!”唰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小厮刚刚搬进来的酒坛子,白司颜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的需求放在了第一位,“陪我喝酒。”
闻言,伺候在一边的小厮不由微变脸色,开口劝诫了一句。
“少爷,饮酒伤身,您昨天才……”
“不碍事,”扬手制止了小厮的话,白倚竹继续问向白司颜,“第二呢?”
“嘛……”听到小厮那么说,看他是真的紧张,白司颜也不好强人所难,“你要是不能喝酒,就喝茶好了,没人跟我抢酒我还求之不得呢……至于第二个要求,唔,让我想想,我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一闻到酒香,白司颜还没喝就有点醉了,蹙着眉心想了一阵,即便挥挥手。
“哎呀想不起来了,我们先喝酒吧!”
白倚竹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看着她一脸猴急的模样,不免觉得好笑。
“念云,把酒封撤了吧。”
“是,少爷。”
很快,那小厮就打开了酒坛,从中舀出一勺清酒,继而缓缓倒进酒壶中。
白司颜迫不及待,不等他放下来,就接过去倒了一杯,继而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却不想,这酒闻着香,味道却是很淡,一口下肚,基本没什么感觉,白司颜不免皱了皱眉头,不满地哼哼了两声。
“好淡……这也能算是酒吗?有没有烈一点的?”
摇摇头,白倚竹没能满足她。
“没有了,只有这一坛。”
“唉,算了……蚊子再小也是肉,聊胜于无啊……”低低地叹了一声,白司颜随手放下杯子,直接提起酒壶就灌了起来,灌着灌着,废话就跟着多了起来,“来,小竹子,干杯!”
剔着眉头抽了眼白司颜手里的那酒壶,小厮忍不住在心下默默地吐槽了一句……大哥您哪是干杯啊,您那是干壶吧?!
这坛花酒酿下去的时候,用的都是上等的材料,那银叶雪莲更是千金难求,原本是少爷酿下做药引的,结果您老喝就喝了,居然还那么浪费,简直快把他憋出内伤了!
白倚竹倒是不以为意,抬抬袖子,拿茶杯同白司颜隔空示意了一下,继而凑到嘴边微抿了一小口,尽到礼数便罢。
一连猛灌了两壶,白司颜丝毫不在意那小厮怨念得想掐死她的目光,只微醺着眼睛,挪过椅子往白倚竹的身边靠过去几分,继而拉起他的手,凄凄惨惨戚戚地诉说起了她的坎坷情路。
“……我跟你说,小竹子……我这个人,对脾气好的、温柔的男人没有抵抗力,所以……在见到胤哥哥的时候,我真的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他了……可是,我真没想到,他竟然是个断袖……呵呵,我第一次那么掏心掏肺地喜欢一个人,居然是个断袖……小竹子,你说,这是不是很可笑?”
不太习惯别人靠自己那么近,白倚竹默默地抽出了手,淡淡地表示。
“这酒虽然口味淡,但是后劲还是有点大的,你少喝点……容易醉……”
“不会的,我酒量很好……”
“可是……我看你好像已经有点醉了……”
“醉就醉吧,反正又不是没有醉过,也不差这一次。”
“你今天不用上课吗?”都是从闻人海棠的阴影之中走过来的,纵然天纵英才如白倚竹,在提及闻人海棠的时候,也免不得生出几分忌惮,“要是被闻人老师知道你喝了酒,后果……不堪设想。”
“上课?”眨了眨迷蒙的眼睛,白司颜像是才想起这回事一样,先是蹙了蹙眉头,继而一甩手,却是破罐子破摔,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哎,不管他了,人家正伤心呢,上什么课啊……”
说着,一把又将白倚竹的手拉了过去,贴着在酒精的作用下微微发烫的脸颊,轻轻地蹭了两下。
“小竹子……你的手好软啊,好像母妃的手……”
听她提到“母妃”二字,白倚竹本想抽开,转而又顿了顿,便就任由她握着,贴在脸颊上摸啊摸的,一时间都搞不清楚到底是她在吃他的豆腐,还是他在吃她的豆腐。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是真的很喜欢胤哥哥……小竹子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就算他不知道,我也傻傻地开心……哪怕现在不能喜欢他了,我也没觉得后悔,至少……曾经有那么一个人,让我为他魂牵梦绕过……”
闻言,白倚竹一手被黑猫枕着,一手被白司颜枕着,不知道为什么情况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但……听白司颜说得那么情真意切,多少还是有些好奇。
“你喜欢他什么?”
“温柔啊!很温暖,像是初冬的太阳一样,脾气又那么好,从来不生气……不像我大哥,整天只知道冰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一样……”
“那独孤凤凛呢?”
“他啊,太傲气了,看谁都不顺眼,很难相处的……”
“东倾夜如何?”
“两个字,娇气!还挑食,这点最不能忍!”
“北辰元烈不挑食的,你觉得他怎么样?”
“唔,他是不挑食,可惜是个赌鬼……转头把我抵押出去了怎么办?连闻人海棠上课讲几句话都要赌,简直不能忍……害我那节课听得好认真,都没敢睡……”
“……那,司马重偃?”
“阿偃啊,我觉得他对剑谱比我亲。”
“司马怀瑾呢?”
“司马怀瑾是谁?噢,我想起来了……不熟。”
“百里雪篁?”
“这个更可恶,不仅是甜党,还抢走了我的胤哥哥,果断拉黑名单,一辈子不准放出来!”
默了默,白倚竹轻抿薄唇,最后问了一句。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啊……唔……好困……不行了,脑袋不会动了……我先睡会儿……”
话音一落地,就见白司颜脖子一歪,抱着他的小腿趴在他膝盖上,睡了过去……对此,白倚竹第一次有了波澜不惊之外的情绪,那就是……好心塞!
她倒是把最后一句说完再睡啊!
看到白司颜趴在白倚竹的腿上睡了过去,小厮也是一脸的尴尬加为难。
“少爷,这……”
垂眸看了一眼已经秒速陷入沉睡的白司颜,白倚竹微敛眼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继而吩咐道。
“再去拿条毯子来吧。”
“可是……”很显然,小厮对白司颜的所作所为很不满,忍不住嘟囔了两句,“她就这样趴着,少爷你不累吗?反正她已经睡着了不知道,干脆把她扔出去好了!”
“没有可是,”白倚竹的口吻还是淡淡的,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说出口的话,却像是惊雷一样,炸开在了小厮的耳里,以及门外某个人的心头,“她是圣宣王府的三郡主,百里长歌……也是你未来的少夫人。”
“哈……?!”
小厮瞬间长大了嘴巴,惊讶得足以塞进去一个鸭蛋。
不过话又说回来,也亏得她是个姑娘,要不然……这一个男人趴在少爷的腿上,要是不小心被谁看见了,他家少爷的名节岂不是都给败了?
正说着,门外忽然响起了两声颇为响亮的敲门声。
“叩叩!”
“谁在外面?”
“是我。”
闻声,白倚竹幽幽一笑,似乎知道了对方在外面已经呆了片刻,即便抬眸吩咐小厮。
“念云,去把门打开。”
看了眼趴在少爷腿上的某人,小厮微微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再说什么,匆匆走上去打开了门。
“司马少爷?”
“哼……”淡淡地哼了一声,司马重偃面色微冷,跨进门槛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在见到白司颜的刹那,眸色顿然又沉了三分,即刻迎上前俯身扶起了白司颜,继而才剔眉看着白倚竹,“我来带她走。”
干净利落地几个字,语调不高,却是掷地有声,像是在宣战一般,就连小厮都听出了里面夹带着的火药味儿。
白倚竹仍是不动声色,宠辱不惊,见他打横抱起了白司颜,也没有露出异样的表情,只是命小厮取了一个小瓶子过来,递到了司马重偃的面前,继而淡淡地提醒了一句。
“这瓶药丸可以解酒,一次三颗,服下以后一刻钟就能醒了,还有……太阳快上山了,你再不走,就赶不及长歌上课了。”
“谢了。”
一把夺过小厮手里的瓷瓶,司马重偃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哼了一哼即便抱着白司颜快步走了出去。
眨眼就见司马重偃走没了人影,小厮不由皱了皱眉头,为少爷打抱不平。
“他以为他是谁,拿着客气当福气,真不知道在嚣张什么……”
“呵……”微勾嘴角,白倚竹浅浅一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和司马怀瑾两人,都是长歌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婿。”
“啊?她还有未婚夫?一来还来两个?!这……这怎么可能?太不合常理了吧!”
“念云,你听说过凤鸣国吗?”
“凤鸣国……少爷你是说,那个传说中的……女子称帝的古国?”
“那不是传说,”白倚竹抬起头,看向远处飘渺如烟的云雾,仿佛能穿越千里,看到那金碧辉煌的宫宇,“凤鸣国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中原很少有人见过而已。”
“那……”听他这么一说,小厮恍然领悟到了什么,只还有些似懂非懂,“百里三郡主跟凤鸣国……又有什么关系?”
“她是凤鸣国的皇嗣。”
“哈?!真的假的,她不是圣宣王的三女儿吗?怎么又变成了凤鸣国的皇女了?!”
“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而且这些都是我猜的……你可以不用当真。”
闻言,小厮不由默默垂头……只要是少爷说的,从来就没有错过,他怎么可能不当真?!更何况,要是百里三郡主真的是凤鸣国皇女的话,那么她有那么多未婚夫的事情,也就说得过去了。
但是……凤鸣国真的存在吗?女子称帝,那该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啊!完全不能相像……
天字阁外,司马重偃微沉着脸,在喂白司颜吃下解酒丸之后就抱着她飞快地往山下跑了去,脑子里……却来来回回都是白倚竹的那句话。
——也是你未来的少夫人。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就是百里长歌的第四个未婚夫?
司马重偃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他!
天字阁里那个高处云端,淡若幽兰的少年……居然也是百里长歌指腹为婚的未婚夫?!
而且看白倚竹刚才的模样,纵然并没有对百里长歌表现得多么的热切,却也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一句“未来的少夫人”,就足以表明他的立场。
也就是说,就算现在他对百里长歌还没有动心,就已经将她看成了自己未来的妻子……虽然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但只是他的这种态度,就已经让司马重偃觉得心情沉重,心慌意乱了。
这下真的头疼了,遇上白倚竹这样一个情敌……呵呵,感觉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