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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第二百一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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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切斯特向来是非常有行动力的人, 一旦他做出了某个决定,就会立即执行。更何况,这是他心心念念了多年的愿望, 他连半天的时间都不想耽搁。

    于是,第二天上午,他就把正在桑菲尔德做客的地方执法官埃希顿先生请到了书房,两人密谈了一个多小时后, 又请了里约子爵和新任议员乔治·利恩爵士商谈。

    再后来,四位男士一起骑马离开了桑菲尔德, 前往米尔科特拜访另外一些有名望的绅士。

    这一番举动自然引起了其他客人的好奇心, 尤其是英格拉姆一家,他们现在对罗切斯特的所有事情都关怀备至。

    英格拉姆小姐几次询问费尔法克斯太太有关庄园男主人的去向,但女管家也只是知道几位先生去了米尔科特, 再多的详情就不得而知了, 这自然不能满足英格拉姆小姐的好奇心。

    后楼的大教室内,几个孩子跟着各自的家庭教师上课。在中间休息的时候, 一向消息灵通的诺顿·博莱曼凑到裴湘身边,问她是否知道自己的监护人在忙些什么。

    “怎么一下子就抛下了夫人小姐们去了米尔科特,还带走了格兰特大人、乔治·利恩爵士和埃希顿先生?”

    裴湘心知,罗切斯特先生打算离婚这件事瞒不了多久了, 并且, 人们会更加惊异于, 这位先生竟然还有一位妻子,一位十五年来从来没有在上流社会露过面的妻子。

    这些消息会如同打破平静水面的石子, 引起一连串的水花和层层叠叠的波澜涟漪。

    但是,即便秘密即将不再是秘密,裴湘也不准备从自己这边提前泄露某些内情。她总希望离婚之事能低调进行, 希望爱德华·罗切斯特的社会地位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最起码,不要让他遭受太多的冷遇质疑和流言蜚语。

    “我不太清楚,诺顿,你知道的,大人们说话做事总是瞒着孩子的。”

    “这倒是实话,”诺顿摸了摸下巴,沉吟着说道,“如果是其他孩子这样回答我,我就信了,不,我根本不会询问那些孩子!但……你可是聪明伶俐的阿黛勒·杜兰小姐呀,你真不知道罗切斯特先生在忙些什么吗?噢,当然,我敢肯定和那些公共事务无关,要不然我父亲博莱曼先生可就坐不稳了,他一向热心极了。”

    裴湘摇头不语。

    诺顿便猜测道:“会不会是,嗯,罗切斯特先生准备结婚了?新娘子觉得桑菲尔德府太过僻静……他想在里斯或者米尔科特置办一份地产,好让他的心上人不至于遭受远离亲朋好友的心酸不舍?”

    “你觉得罗切斯特先生打算向英格拉姆小姐求婚?所以,他要在英格拉姆家附近购置一处房产?”

    诺顿打量了一下裴湘的平静表情,慢慢摇了摇头:

    “看来我猜错了,那么,让我想一想这几天的不同寻常之处……诶,会不会和那位理查·梅森先生有关?他昨天忽然出现了,罗切斯特先生今早就开始忙碌起来了。”

    裴湘吃了一颗草莓,任由诺顿胡思乱想。

    威廉用手中的书轻轻敲了敲诺顿的脑袋,不太赞同地说道:

    “诺顿,别把精力放在别人家的私事上,也别去过分关心大人们的事情。你刚刚上课的时候就不太专心,小心博莱曼夫人批评你。”

    西奥多模仿着大人的语调附和道:

    “对,诺顿呀,你真是太让人操心了,我真替博莱曼夫人发愁。”

    说完,他还非常郑重其事地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诺顿翻了个白眼,把一颗草莓飞快地塞进西奥多的嘴里,哼笑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淘气了。西奥多,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没有按时睡觉?今天早上又赖床了吧?哼,我等着你的保姆向格兰特夫人告状。”

    西奥多一点儿都不怕诺顿的威胁,他十分淡定地指出了一个事实:

    “可怜的诺顿,我妈妈和你妈妈不一样。我妈妈不会因为我赖床就发脾气的,我是个比你幸福的乖宝贝儿。”

    这话让诺顿噎了一下,他瞪了瞪眼睛,发现自己还真反驳不了西奥多的话。

    因为,格兰特夫人和博莱曼夫人管教孩子的方式确实不一样。他诺顿是严厉母亲手下的小可怜儿,而西奥多则是格兰特夫人的小蜜糖。

    “西奥多,你是男孩子,当妈妈的乖宝贝儿这种事,会显得你缺少骑士精神,小心将来没有小姑娘喜欢你。”

    “我不需要小姑娘喜欢我,她们爱哭还吵闹,还不如我的小马露比可爱。”

    诺顿立刻笑得不怀好意:“可是,你的阿黛勒姐姐就是一个小姑娘呀,嘿嘿,西奥多,你是说阿黛勒还没有你的小马露比可爱吗?”

    西奥多有些困惑地左右看了看:“阿黛勒姐姐是阿黛勒姐姐,是好朋友不是小姑娘。”

    “不对,阿黛勒就是小姑娘,西奥多,你觉得阿黛勒不好看吗?所以才说她不是小姑娘。”

    “阿黛勒姐姐好看,诺顿讨厌!”小家伙意识到自己被诺顿“欺负了”,立刻向一旁的兄长控诉道,“威廉,我觉得好伤心,为什么诺顿要说阿黛勒姐姐的坏话?”

    “喂,告状精,我什么时候说阿黛勒的坏话了……”

    “诺顿!”威廉又拍了一下小伙伴的脑袋,“和五岁的西奥多吵架,你很自豪吗?”

    裴湘语气凉凉地落井下石:“并且还没吵赢。”

    诺顿不服气:“我赢了!你们没看西奥多已经在寻求援助了吗?”

    “赢了?”裴湘伸出四根手指头,故意在诺顿眼前晃了晃,“吵架斗嘴这种事,输赢的判断依据之一就是旁人的态度。这里有我们四个人,两个当事人和两个旁观者,你看看,除了你自己,还有谁站在你那边?”

    诺顿眼神热烈地望向威廉,却只得到对方歉意一笑。

    西奥多挥了挥小胳膊,脆生生地宣布:“五岁的西奥多·格兰特再次获胜!”

    裴湘嘉许道:“‘再次’这个词用得好,点出了对手屡战屡败的人生经历。”

    “喂,阿黛勒,你不能这么偏心……”

    吵吵闹闹之后,家庭教师们再次开始给学生们上课。

    裴湘侧头望了一眼窗外的蔚蓝天空,微微出神,但很快地,她又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语言学习中来。

    大约过了一个多礼拜,桑菲尔德的客人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格兰特夫人临走前,同简·爱商定了去海伯里担任家庭教师的事情。

    两人约好,在半年以内,当罗切斯特先生为裴湘找到新的合适的老师后,简·爱就可以拿着推荐信离开桑菲尔德府了。

    这天,简·爱接到一封来自盖茨海德府的信,她的表兄里德先生不幸去世了,舅妈里德太太重病在床,里德家的其他人希望简·爱能回去一趟。

    简·爱向罗切斯特先生请假后,就动身前往盖茨海德府探亲。

    少了一个人,桑菲尔德府倒是没有更加安静一些,因为经过一段时间的谨慎观察和某位可靠医生的诊断,伯莎·梅森终于可以离开三楼的阁楼了。

    她现在拥有了一间有着明亮窗户的宽敞房间,可以在普尔太太或者理查·梅森的陪同下待在户外,可以和罗切斯特的宠物狗派洛特做游戏,当然,她最喜欢的事情是听裴湘弹琴唱歌。

    理查·梅森对伯莎的病情改善情况感到吃惊不已,相处的日子越多,他越觉得罗切斯特误打误撞请来的那位东方医生厉害,渐渐重视起对方留下的药方和治疗方案来。

    ——虽然他请来的英国医生对东方医术一头雾水,并嚷嚷着没有科学依据,但伯莎一直保持清醒并且没有再次伤人这件事,确是铁打一般的事实。

    理查·梅森希望得到完整的药方和医生的联系方式,裴湘自然不会给他。她通过罗切斯特帮她谈判,借机索要了不少好处,充分享受了一把名医的待遇。

    ——一直一直可以薅羊毛的感觉真不错!

    安排完伯莎的事情,罗切斯特就再也等不及了,在收到了一封律师的来信后,他立刻动身前往伦敦,打算正式提交离婚申请。

    一个月后,简·爱从盖茨海德府归来。

    她的舅母里德太太也去世了,对方在病中告诉简·爱,简·爱的叔叔曾经到里德家寻找过她,并打算把侄女简·爱当成财产继承人。但是里德太太并不愿意看到简·爱过上舒心的上等人生活,就骗那位爱先生说,简·爱已经夭折了。

    “简,既然你现在有了亲人的联系方式,就快些给对方写一封信吧。他能亲自去寻找你,说明是非常惦念你的,若是得知你活得好好的,身体健康,知书达理,他肯定非常高兴。”

    简·爱之前忙着帮两位表姐妹处理丧事和后续事宜,一直忽略了回信的事。此时经过裴湘的提醒,立刻点了点头,她决定马上把自己还活着的消息告诉那位素未谋面的叔叔。

    之后,裴湘又恢复了上午上课,下午自由活动的规律日常生活。

    桑菲尔德府的生活平静如昔,外界却开始纷纷谈论起罗切斯特离婚的消息。

    他们至此才得知,原来一直独来独往的罗切斯特先生在十五年前就结婚了。

    他的妻子一直住在牙买加的西班牙城,并不愿意跟他回故乡英格兰定居,而罗切斯特先生又极其不喜欢西印度群岛的气候,再加上两人性格不合、感情淡薄,所以,多年来一直处于两地分居的状态。

    如今,罗切斯特先生和他的妻子都不想再忍受这种名存实亡的婚姻了,因而想通过议会私法解除婚姻关系。

    裴湘不清楚身在伦敦的罗切斯特是如何承受舆论压力的,但是她看着风尘仆仆抵达桑菲尔德的两位新家庭教师,便知道她的监护人并没有被扰乱心神,最起码,他还记得给家中的小孩子挑选合适的老师。

    “阿黛勒,这是弗兰斯德先生,他负责教导你德语和法语;这位是苏维茨太太,她将负责你的文法、音乐、舞蹈、历史自然和礼仪,噢,还有每一位淑女都应该掌握的必备技能,比如针线裁剪和记账什么的,苏维茨太太会和索菲一起照顾你的生活。”

    裴湘和新来的两位老师问好,简单寒暄过后,就进入了正题。

    她向弗兰斯德先生和苏维茨太太展示了自己的学习进度,又向两人提了几个问题。双方有了初步了解之后,裴湘便把空间留给了简·爱和新老师,方便他们做一些工作交接和制定教学计划。

    一个礼拜之后,简·爱离开了桑菲尔德府,坐着罗切斯特先生的马车前往另一个郡。她将在一个叫做海伯里的地方担任两位伍德豪斯小姐的家庭教师,并开启一段新生活。

    两年后,裴湘十岁。

    罗切斯特先生终于离婚成功,他的家产缩水了三分之一但获得了再婚的自由。

    伯莎·梅森拿回了她的三万英镑嫁妆,在裴湘的劝说和保证按时探望的承诺下,她搬离了桑菲尔德府,有了新住处和新仆人,同样开启了一段新人生。

    与此同时,裴湘也带着她的家庭教师和保姆去了伦敦,准备进入一家名声不错的女子私立学校就读。

    “阿黛勒,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只一点,不要仗着比别人聪明几分就任性胡闹。当然,我也不奢望你能完完全全地遵守校规,但是你得保证,不能被抓住把柄,不能有坏名声。”

    裴湘在校门前和罗切斯特告别,笑眯眯地答应了监护人的要求。

    “我会成为一名优雅的淑女的,您也快去找一个心爱的妻子吧,我可不希望等我嫁人的时候,您还是孤零零一个人。”

    罗切斯特扬了扬眉,没搭理小姑娘的调侃。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首饰盒,塞到裴湘的手中:

    “这是你的入学礼物。快进去吧,别像个傻乎乎的小熊似的站在冷风里了。我可不想被你的校长告知,你在入学的第二天就因为感冒而需要回家休养。”

    裴湘璀然一笑,朝着罗切斯特拜了拜手,转身走进了学校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