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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南部的影谕帝国以及西北部的圣鹰帝国作为大陆上疆域最为辽阔的两个国家,无时不刻都希望将四分五裂的人类社会重新统一,它们作为彼此对手战争史横跨荒野时代千年,而在现如今大陆人类格局呈现两超(圣鹰、影谕)、一强(东部的墨霜)、多诸侯(东南部的炽鸢以及东北诸国)的情况下,那一强虽然实力不及影谕,但无疑是消灭圣鹰之后,横亘在统一面前的最大鱼刺。”
话到这里,王梓擦了擦冷汗,小心看向最前排听课的副校长,老人半阖着眼睛淡淡回复道,“魔药学课上教历史的王梓老师,你不用老看我,对于你的授课我很满意。看来你是好好备案过的,《大陆通史》加上自己理解后背得不错,请继续。”
王梓咽了口唾沫,望见和老人同桌而坐的莫烨和沫梨近乎贴在一起,忍不住有些气急,也不再有顾虑,按照自己记忆补完那段改变墨霜的大事件。
“南北第三十六次全面战争,影谕战略锁定的目标不仅是消灭老对头圣鹰,更是希望直接除去墨霜——并非领土占领,而是彻底摧毁王国法统,毕竟墨霜雄狮所提外交原则如果在大陆确定,那么影谕的统一事业将陷入泥潭之中。
想要统一,墨霜必须消失。于是影谕皇帝通过谍报组织幕光怂恿夏拉斯二世攻打炽鸢,借道奇袭圣鹰的同时留下后招。
其一,埋伏全灭墨霜使团,将墨霜与炽鸢和谈的可能性扑灭。其二,墨霜境内的幕光不顾暴露风险,大肆在墨霜王都传播墨霜无端攻击炽鸢的消息,并在其中夹杂老女王被篡逆谋害的谣言,导致全城民心慌乱,王都中央方面得分出更多心力进行安抚。其三,幕光在墨霜北境全力牵扯住墨霜的国家安全机构,不让圣皇逝世、诸国联军组建的消息传入国内,从而使王都中央错判外交形势。其四,其四……”
“你如果觉得自己身份说的不妥,还是我来说吧。”高滋副校长手指在桌子上叩击,说道,“如在座同学们所知,墨霜王国有公爵到爵士的爵位划分,在女王加冕之前,王国是毋庸置疑的分封制度,国王管理公爵,公爵管理侯爵、伯爵,伯爵下辖子爵和爵士,最底下则是普通国民,一级压着一级且不能越级管理。《我封臣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描述的也正是这个道理。
逐渐落寞的王权无法遍及地方且对封臣钳制力有限,而手据权力的贵族们肆意妄为,女王未成年时便懂得了这点,因为她的父亲夏拉斯一世便是因为旗下公爵拒绝带兵参战而陷入包围战死沙场。
于是在荒夜之战中期人类生死存亡时,女王带领军队开赴飞地与人类敌人参战时以人类大义将沿路城市全部镇压,绞杀老旧贵族全部势力的同时扶植他们有继承权的远房亲戚继承爵位,同时派遣忠于自己的少壮派平民官员协助建立行政庭、警察局、法院等直属国王的权力机关,建立统一可靠的后院从而与人类的敌人背水一战。
而荒夜之战后,作为联军盟主的女王的名望空前高涨,借此彻底整肃分封制度,加大各个王国直属机构的权力进而削弱贵族们的权力,爵位头衔就此成为了不带任何权力的世袭称号。新生代的贵族们并没有觉得利益受损,因为女王就是墨霜的天穹,她的命令便是王国的秩序。
然而女王用于消灭所有旧贵族的绞架下终究会有漏网之鱼存在,幕光将这些原爵位继承人们一个个找出,并告诉他们配合一起推翻王室,便可以让这些旧贵族们重握荣光与权力。”
高滋盯着王梓,一字一顿道,“于是在影谕撺掇下,这些旧贵族站了出来,集群闯入王国大议会向退位的女王讨要攻击炽鸢的说法,在卫兵逮捕后更是大声向不知情的王都市民大喊口号,为本就混乱的王都填入更多油火。”
王梓咽了口唾沫,目光艰难的转回教室,继续说道,“影谕对墨霜的隐形四刀是致命的,然而更关键的是全大陆都了解不义战已经将墨霜拖入泥潭,夏拉斯二世却依然浑然不知,在历桑维亚公爵使团遭遇暗杀遇险的同时,他的父亲老公爵快马加鞭赶入墨霜军中军大营内,向国王阐述所有利害关系说明占领炽鸢对墨霜百害而无一利。于是……心大的国王《大度》地宽恕了自己恩师的冒犯之罪,软禁老公爵的人马后开始展开对炽鸢国都的围城战。”
“不过两天时间炽鸢都城城墙坍塌大半,军人更是死伤无数,炽鸢军仍是坚毅地守住了墨霜军的数轮攻势,年轻的炽鸢国王亲自上阵,饶是如此在数十倍于己方的兵力下国都已然是岌岌可危。也就在即将城破之时,炽鸢西境的国防军赶回勤王连续七日奔赴数百公里,未作休整便和墨霜军厮杀,按照军事理论来看,这样一只疲军根本不可能战胜全副武装的墨霜军。
事实却是,这是一支临危护国的哀军。
作为炽鸢军主力的熊派们如杀鸡切狗般冲入军心不稳的墨霜军内,身扛重重火力也必定要击倒一个墨霜军人,更是出现了被打成了筛子的炽鸢军人依然拼死咬断蓝衣卫喉咙的震撼一幕。
不过三个小时,在仅有己方五分之一兵力的攻击下,昔日墨霜女王麾下号称折损九成九也决不溃逃的墨霜蓝衣卫,彻底崩溃了。军队中的每一个军人精神组合在一起构成军势,而军势反过来也会影响每一个人的精神,转化成军事概念便是《士气》,这样一场非正义的战争和国王愚蠢的决定只会让墨霜军人们陷入自我怀疑中,从而导致军势溃乱,士气低迷,在国王高压下勉强能战,但距离全军崩溃也只是缺个导火索引燃而已。炽鸢军人卫国的昂扬表现,便是这个火苗。”
“蓝衣卫们各自逃散,只希望早些逃回祖国墨霜,开战前意气风发的国王此刻身边只剩下自己的近卫营,眼见发疯的炽鸢军朝自己包来,连忙带着亲卫营跑路,甚至连自己被软禁在营地中的恩师老历桑维亚公爵也不管不顾,只身浑身狼狈地跑回洛特城。
而此时,打着为圣皇复仇的圣鹰与诸国联合军从墨霜北境杀来。在圣鹰眼中,墨霜是杀害圣皇的帮凶,而在各怀心思的诸国国王眼中,墨霜成了有合理理由消灭,吞下其领土的香饽饽。
如前面所说,影谕并不在意墨霜的领土,皇帝只想摧毁墨霜的法统扫清其统一的障碍。如果能由他国代劳,再好不过。”
砰!
副校长突然一通重拳落在桌子上,惊起的声响吓得四周学生一颤。用尽全部心力平复拳头上暴起的青筋,高滋副校长和颜悦色地说道,“王梓老师,不必描述细节,我也不想去细细回忆,请尽量长话短说。”
“我,我……”王梓讷讷然擦了把冷汗,棒读道,“因为幕光的消息封锁,洛特收到联军来袭的消息,反而先王都一步知悉圣皇身故的消息,这才知道躲在洛特学院里像个犯错孩子般瑟瑟发抖的国王捅了天大的篓子……”
副校长举起手掌,“重点。”
王梓加快语速道,“为了解除亡国之危,包括您,校长先生,龙吼贤者在内的三位洛特奠基人兵分三路出发。
校长先生前往圣城进行谈判,利用圣皇方逝且尚未订立下一位圣皇的矛盾激发圣鹰国内各个派系的争斗,使前线的圣鹰军各自分离,自行解除对墨霜的攻势。
而您则前往诸国都城,向国王们索要当年他们本人或父亲欠下的高额赌资,迫使其退兵。”王梓挠挠头,对着副校长憨笑道,“毕竟您作为荒夜之战联军参谋长圣皇麾下的一员干将,也没有人胆敢不卖您面子啊,哈,哈哈……”
眼见副校长闭着眼睛没有回答,王梓又是讪笑两声后说道,“在你们三位判断中,对于墨霜来说最关键的亡国威胁不是为圣皇报仇的联军,而是先前名义上的盟军影谕。也正如您们所料,佯装支援西军的影谕东军重新杀回,其中一半三十万兵马趁着炽鸢国防军回防都城的机会占领了炽鸢的大片边境领土。而另外三十万则再穿过山脉峡谷杀入飞地走廊,沿途拔除墨霜官方的行政机构并杀死所有墨霜官吏……飞地也就此彻底成为墨霜永远无法光复的黑暗之地。”
王梓一声叹息,下意识看了眼前排的莫烨,旋即接着说道,“飞地走廊通往洛特有南北两处山谷,南方的山谷名为《治愈》,北方的山谷则是《审判》,影谕军想要穿过飞地走廊袭击洛特的话必然要经过这两处,而为了守护身后祖国的领土,这两处山谷决不能再丢失,如果一边丢失,另外一边就会受到绕后夹击,从而使墨霜的门户大开。
洛特城战力最高的龙吼贤者亲自带少数人人马镇守审判之谷,而洛特城中勉强拼出来的防卫力量和蓝衣卫残兵组成兵团守卫治愈之谷,甚至把胆破的夏拉斯二世一并夹带在军中。”
王梓的语气突然有些忿忿,盯着副校长的眼睛道,“您们三位认为只有《指挥》打出一场漂亮的卫国战才能洗刷掉夏拉斯二世身上不光彩的污秽,进而将攻打炽鸢的乖戾行为归咎到影谕头上,于是乎外交声明上便可以写上洗心革面夏拉斯二世先前的愚蠢行径,只是被影谕皇帝巧言蛊惑,而如果夏拉斯二世能战死沙场,那便是最好的。”
副校长不置可否地合上眼。
王梓深呼了口气,开始最后的讲述,“最后的战斗分南北两部分开战,审判之谷的战斗无疑是龙吼贤者的巅峰之战,贤者身边的卫队第一轮便全部阵亡或负伤,而贤者以一人之力面对入谷的上万影谕军,连续鏖战三个日夜后让影谕军的尸体填满谷口才宣告停止,影谕人被杀得胆寒后再也不敢靠近审判之谷……而作为代价龙吼贤者力竭且重伤,亮起的五轮中废了三轮。”
莫烨突然感觉大腿有些疼痛,这才发现是自己的指甲深深刺入到大腿肉中。
“而治愈之谷的战斗……”王梓数度想开口说话却说不出声,旋即暴怒地转身把厚重的魔药学书籍砸在地上才疏解到心中郁结的怒气。
王梓暴怒道,“战斗刚一爆发!夏拉斯二世认为三位老人是让自己去送死,便隐瞒其他人立刻逃走了!我们敬爱的国王撇下他的国民,冒着丢失国土的风险选择了苟全性命!绕过洛特仓皇逃回王都!”
整个教室陷入落针可闻的寂静之中,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国王的所作所为,直到莫烨第一个询问道,“那么,治愈之谷中的其他人呢?”
“……全部战死。”
王梓捂着眼睛,控制不住泪腺痛哭失声,“所谓爱国者之殇,指的便是这些绝不放弃祖国土地,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的爱国者们。他们英勇地射击打退敌人一轮又一轮的进攻,坚毅的品质支撑着他们的意志和身体,却也依然无法阻止自己与战友生命的流逝,直至最后一人死亡,他们也未曾后退一步。”
教室中陷入狂躁的混乱中,有的学生气氛地跳上桌子大吼道,“夏拉斯二世是猪吗?!这个国家究竟是不是属于他的?!”
“女王呢?那个自称墨霜雄狮的老女人为什么不出来制止他这个废物儿子给国家添乱!”
“赶走王室!他们不配拥有我们这个伟大的国家!”
“不要激动,不要激动孩子们。”王梓眼眶带泪劝说学生们冷静,在教室越发混乱,言辞直指王室的瞬间,他的嘴角浮出一抹诡秘的微笑。
“呕!”
就在一片狂欢似的怒骂声中,最前排的少女突然间身子前倾剧烈呕吐起来,教室陷入陡然的安静,所有人都愣住了,双眼无神地看着沫梨痛苦地呕出食物残渣,胃液,胆汁,直至什么也无法呕出。
莫烨站起身,在众人面前用身体遮挡住少女不雅的仪容,却让沫梨紧张地揪紧少年的衣襟,求救似的说道,“求求你,莫烨,不要走,拜托。”
“可怜的孩子,你的内心终究还无法承受这些。”轻轻拍打着沫梨的后背,高滋副校长轻声一叹,“就像我至今无法承受自己的儿子和众多子侄在那一场战斗中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