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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治的护城河流过城南外的豹头山,河水让深秋的夜风混杂着湿气,寒意刺骨。
凌晨四点,豹头山山下,河边点起了一堆篝火,古旭坐在篝火前,端详着手中两张发黄的照片。
从口袋摸出发皱的香烟,就着篝火点燃,放到嘴边,吐出一口烟雾,盖住了眼中的哀思。
第一张照片上是长着一脸麻子的麻子,他跪在废墟之前,痛哭流涕抱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女孩双腿膝盖以下血肉模糊。
第二张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留着一头波浪卷发,妩媚的依靠的阳台之上,身上的旗袍勾勒着诱人的躯体。
“当年我乔装记者去废墟救人,领回来一个麻子。按他说法,家里省吃俭用的供出他这个学计算机的大学生,玉初缺人才,不说他能大富大贵,但本该走条正路,只是克莱宁的轰炸机一过,什么都没了。”
古旭眼前空无一人,也不知说与谁听。
一个黑影如鬼魅一般在古旭身后浮现,将手放于他肩膀,担忧的喃喃一声:“旭哥……”
“红丫吗,我俩老乡,她天生就是个苦命,先在戏园子被一群男人强要了身子,后卖到窑子,本想认命了吧,好死不死又跑来一个傻小子说给她赎身。可没过几天,一个入圣跺跺脚,地一震,傻小子没了,也就只得和我跑到玉初。”
嘴边的香烟燃烧殆尽,古旭把两张照片抛入火堆,火焰缓缓吞噬掉二人的面容,化作一团焦炭。
古旭打了个哈欠,扯了扯身上大衣,将自己裹的更紧。
人死了,天凉了。
“旭哥,接下来怎么办?兄弟们都来了。”黑影问到。
“来了吗,那多半还得死人。”古旭叹气。
“这么多年了,旭哥你觉的我们会怕……”
“我怕!”
古旭出声打断黑影,望着火堆,一脸迷茫:“从山子死那一天开始,我就在怕。从前他骂我们螳臂当车,谁又想到他是第一只被碾死的。”
黑影缄默,不知如何开口回答。
他们陆续跟着古旭的时候,大的已经三十上下,小的也有十六七八,修行的皆是一门叫《燃血功》的法门。
此功法无论你资质年龄何如,十年内境界必到练气境,功法修行之人阳寿也绝不过五十。
古旭没有强迫过他们,可一众人里大多数还是毅然决然的踏上了这条死路。
他们本就是一群已经死过的一次的死人,又怎会怕死。
就像红丫,死前将吴道拖下了修行的康庄大道,在她眼里,显然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古旭从怀里摸出一块黑月石,在火光的映照下,黑石反射出妖异的光芒。
从三千年起,为了这块石头,天下死过太多人,这么一比,他们倒也显得微不足道。
“矿场还有消息吗?”古旭问。
“没,只是方家也联系不上了。”黑影摇头。
“应该的,皇帝都开口了,他们怎么都得收敛,只等吴家小子把我宰了,就会开始找你们了灭口,记得让兄弟们躲远点。”古旭吩咐到。
“山子女儿那?”黑影再问。
“情况不对,就领着她一起跑吧,她不肯就用绑的,我们欠山子的。”古旭起身提脚踩灭火堆,望向渐渐发亮的天空。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可现在他们只能看天
古旭闭眼,叹一句。
“老天保佑。”
……
吴道床头六点的闹钟将安妮吵醒,伸出手将闹钟按住,安妮的头探出被窝,摇了摇披头散发的脑袋,睡意全无。
吴道已经不在床榻,床头柜上放着他叠好的运动服和一套没开封的女式内衣。
安妮撇了撇嘴,疑惑着吴道怎么知道自己的尺码,低头扫了一眼的自己胸口的一马平川,昨天抱着吴道睡了一夜,想来也不难猜出,眼神没由的多出些幽怨。
穿好衣物洗漱出门,懒洋洋的对着天空打了一个哈欠,长发简单扎了一个马尾披在脑后,过于宽大的运动服让她走路束手束脚,服装黑白相间,像只笨拙的企鹅。
安妮也是个心大的,昨天还生死未卜,一晚上不到,跟个没事人一样。
不过仇,可就记在心里了。
正在庭院内打扫卫生的吴湘回头望来,喊到:“嫂子,早!”
安妮骤然一个激灵,跑到吴湘身前捧起她的脸蛋:“你喊什么?”
“嫂子……早,有点……喘不……上气。”吴湘含糊不清。
安妮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手,咳嗽一声,强行表现出一个嫂子该有的沉稳,只是满眼写着高兴,越看这小姑子越觉得可爱。
“说起来,嫂子还没给你个见面礼啥的。”安妮嘀咕着,取下自己的女式腕表,上前给吴湘戴上。
手表细小的表链呈金粉色,表盘漆黑,勾勒着螺旋的白线,映衬着代表数字的十二颗细小琥珀。
如同一只在黑夜跳跃的精灵。
女人对美的感知是天生的,吴湘提手打量一二,眼中流出一丝痴迷。
想起什么,又问:“嫂子,上次阿姨带我去买衣服,店里的杂志的封面好像就是这表,什么来历啊?”
“没啥,一年一换的玩意,卖的贵了点而已。”安妮敷衍的打了个哈欠。
自安妮出生起,打着克莱宁“公主”的名号,克莱宁旗下的奢侈品品牌每年都会在她生日当天发行一款以她为主题的手表,限量十二只,对应表盘的十二个数字,拍卖。
当然,安妮自己肯定要拿去一只,市面流通拍卖的,只有十一只,几乎都是天价成交。
送给吴湘的正是去年的,名为“芙娜”,和阿扎国神话中的夜之女神同名,卖的,确实会贵那么“一点”。
对糖衣炮弹有所抵抗的吴湘点了点头,她隐约能感受这手表的价值不菲,也没再去多问,乖巧的笑道:“谢谢嫂子。”
“都是自家人,客气啥……”安妮笑着摆了摆手,环顾一圈,见吴道不在,又问:“你哥呢?”
“去学校了。”
吴湘随口答到,只见自己嫂子脸上晴转多云,纳闷的挠了挠头。
毕竟她不知道,在安妮眼里,吴道学校可有一头抢男人的“白狐狸”。
……
叼着馒头,吴道顺着人流走入教室,桌上堆积着几天来的试卷,看在眼里,简直比红丫的长枪还来的要命。
“稀客啊,舍得来学校了?”李柯上来在吴道肩膀一拍,打着招呼。
吴道收拾好桌面,一脸生无可恋的往桌上一趴,正主古旭还没处理,自己指不定还得再旷课几天,回头许诗衣知道了,又得是一阵念叨。
李柯见吴道睡眼惺忪,问:“咋,又没睡好?”
吴道翻了个白眼,旁边躺着个能看不能吃的,还老往你身上贴,睡好才有鬼了。
少年的身子,火气正旺。
李柯在吴道桌前蹲下:“话说你答应我的事咋样了。”
“啥事?”吴道反问。
“白开穗啊,让她来参加毕业汇演的彩排!”
吴道现在哪有心思和李柯扯这些小事,撇了一眼白开穗座位,道:“等她来了,你自己和她去说。”
说罢便转过头去,不想再搭理李柯。
李柯连忙又跑到座位另一边,瞪眼盯着吴道:“我要自己说有用还找你干啥,你可别不讲道义。”
吴道干脆两眼一闭,全当没有听见。
李柯咬牙切齿,只骂吴道不是兄弟。
说话间,正主迈步走入教室。
“人来了,去吧。”
吴道开口,他来学校的目的就是为了守着白开穗,现在安妮被自己救了,鬼知道古旭会不会破罐子破摔。让白开穗参加彩排也是件好事,一来人多,二来李柯大小也是个皇亲国戚,古旭怎么都得注意着点。
硬着头皮,李柯来到白开穗面前,二人交谈一番后,友好握手,显然达成了某种协议。
上课铃响,吴道依旧趴在桌上,只想一觉睡到中午。
身旁传来一阵幽香,将他从睡梦中拉醒,猛然端坐起身子,只见白开穗坐到了一旁。
“你这是……”吴道纳闷问到。
“我答应李柯彩排,让他和我换了个座位。”白开穗语气平静。
“我……你……”吴道一阵无语,只想这姑娘什么时候变了性子。
“你不愿意?”白开穗眼神警告。
“不是……”
吴道现在说啥都一个里外不是人,干脆还是往桌上一趴,不再说话。
“你下午有空?”又听白开穗开口。
吴道侧头看去,只见这姑娘也趴到了桌上,撇着头,猛然二人目光相接,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女孩脸上随之染上一朵红霞。
“你有事吗?”吴道平静问到。
“陪我去个地方。”白开穗用祈使的语气说到,不容拒绝。
“成。”
吴道没问缘由,自己总得跟着她,眼下也省的去想借口。
班主任赵洛雅走入教室,一眼扫到趴在桌上的两人,碍于书墙挡着,补脑一二,指定没啥好事。
“咳咳!”赵洛雅咳嗽两声,警告意味十足。
吴道瞬间打鸡血一般坐直身子,应付的朝着赵洛雅露出一个微笑,想来她多半不会为难自己,神态自若。
白开穗可没吴道这般脸皮,坐直身子,依旧把脸埋在书内,根本不敢直视自己老师目光。
少女头冒热气,脸色通红,好不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