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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每天早上起来,星河都能在下水道出口的草丛里捡到一小包食物,内容各式各样,虽然显然都是捡来的,但对他来说都是平时吃不到的东西,能够让他摄取更多营养,生活的更好。
然而,又有什么意义呢?多看一天星星?还是多看一天太阳?
他很清楚,自己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多,虚弱的感觉告诉他,他可以开始掰着指头数日子了。
不过,他还是很感谢她,即便没有任何证据,他也知道食物是她送来的。
对于她的回馈,他并没有拒绝,无关生存,他只是喜欢这种被人关心记挂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而且,每次捡起食物之后,他都会大声说谢谢,并提醒她一些必须小心甚至避开的地方,传授她自己的生存经验。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她在不在附近,能不能听见,他只是想和她说说话,这样就足够了。
小雨喏的确在,每次都在,食物来之不易,她可不想让别人捡走,或者被野猫野狗叼走,必须亲眼看到星河捡起食物,她才会放心离开,默诵星河传授的经验,开始新一天的城市大冒险。
然而今天似乎有些不寻常,明明早已过了时间,星河却始终没有出现。
小雨喏躲在远处等啊等,眼看太阳已经升起,终于再也等不下去,钻出来撒开小腿朝下水道入口跑去。
根据上次的记忆,没用多久便顺利找到了星河的小窝,尚未接近就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恶臭。
星河果然在这,他静静地躺在自己简陋的小窝里,气息短浅衰弱之极,时不时发出痛苦的闷哼。
“谁?”由于脚步声在下水道的狭窄空间里特别清晰,所以他还是听到了。
小雨喏从黑暗中徐徐走近,借助小火苗昏黄的光芒,看清了星河现在的样子。
星河的左手彻底溃烂,再也看不出半点人形,脖子上长了个巨大的鼓包,满头满脸都是淤青和伤口,右眼高高肿起根本睁不开,原本完好的右手从肘部扭曲折断,一看就知道是外部暴力导致。
“啊……”小雨喏忍不住一声轻呼抬起小手捂住嘴,双目圆睁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不明白为什么短短一天一夜的功夫,星河会变成这幅样子。
“原来是你,抱歉我今天失约了。”星河勉强笑笑,便是这小小的动作,看起来都费力之极。
“你……你……”小雨喏声音颤抖,想再走近些却被星河阻止。
“别过来,咳咳咳……”星河语调拔高,随即剧烈咳嗽几声,摇摇头无奈地说,“别再过来了,你也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了,如果害你遭到污染,我死也不会瞑目的。”
“为……为……”小雨喏停下脚步,眼泪却没有止住,啪嗒落在地上,溅如碎玉。
“为什么会这样?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只是可惜今晚的星星是肯定看不到了。”星河语气中竟有几分轻松和解脱。
他之所以变成这幅样子,有危险基因加速扩散的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那帮家伙来找他复仇,就是当初抢小雨喏羽绒衣的那帮家伙,他们带着石块和长棍,趁他看星星的时候发起围殴,硬生生将他打的重伤昏死。
苏醒之后,他拖着伤痕累累宛若破布娃娃的身子回到这里,一卧不起。
这些他并不打算告诉小雨喏,他不打算复仇,更不想将小雨喏拖入仇恨的深渊,他唯一真正感到惋惜的是,自己的一生没有任何意义,就跟一粒细小的尘埃,存不存在都无所谓,没有人会在意。
哦不,现在有了,有个人会在意,就是此时此刻站在不远处的她。
“不,不,不,不,不!”小雨喏使劲摇头,这次的发音很清晰,一声比一声重,一声比一声高,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是在对星河说,还是对自己说。
“没事的,人总会死,早点晚点而已,我不怕。”星河冲小雨喏挤出笑容,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用眼神指着角落道,“那里有块砖是松动的,里面藏着东西,能帮我取出来吗?”
小雨喏没有立刻动,好不容易让自己冷静下来后,才按照星河所指的方向,找到松动的砖抽出来,取出藏在里面的小铁盒,小铁盒虽然锈迹斑斑,却没有多少灰尘,可见经常被取出来。
“你可以打开,小心点。”星河道。
小雨喏打开盒盖,里面赫然是半张老照片和几根头发,老照片不止发黄,而且斑驳,只能依稀看清是个男孩,男孩的小手牵着一只大手,大手只有半截,剩下的全都随着撕裂的边缘化作虚无。
“照片里是我,可我居然不记得,我也不知道这张照片是从哪来的,很可笑吧,但这就是真的。我曾经试图去追溯这张照片,但我失败了,我连城市都进不去,怎么可能弄清照片的来历,弄清……”星河稍作停顿,才苦笑着说,“我的来历呢?”
小雨喏伸出小小的手指,轻轻触碰照片上的男孩,他是健康的。
“后来我放弃了,认命了,就算弄清自己的来历又有什么意义呢?又能改变什么呢?”星河叹了口气,“可是昨晚我才发现,我还是想知道自己是谁,我还是想弄清自己的来历,哪怕是在死了以后!”
小雨喏的手猛一哆嗦,触电般缩了回来。
星河抬起头,用郑重中带着祈求的目光凝望着小雨喏:“我已经来不及了,你可以帮我去查查吗?不管查不查得到,查一查总是好的,就当帮我最后一个忙。”
应该答应吗?小雨喏觉得自己应该答应,毕竟这是星河最后的恳求,也是他唯一向她提出的恳求。
可是,究竟是什么在拼命阻止着她点头答应呢?
“你会答应我的,对吧?”星河试探着问,眼中的祈求之色更浓。
“药,药!”小雨喏突然大声喊出两个字,盖上小铁盒转身就跑,迅速消失在黑暗尽头。
星河想撑起身子,却还是重重跌了回去,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他只能无奈无助地望着黑暗、湿冷、坚硬的穹顶,宛若死者凝视着自己的棺材。
黑暗属于每一个人。
阳光,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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