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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陌一也是一阵哭笑不得,或许是那老妈子也急了,蒋大人还以为是木冗本人亲自前来呢………
只是李陌一也疑惑顿生,木冗卸任比钱万千还要早,为什么蒋大人这么尊崇木冗?
想了想没想出个什么缘由来。不过,虽然他不太明白这其中的详尽道道,但看得出蒋大人对木冗这人的忌惮,所以心里也就有了底气,也难怪钱万千会带着他去木冗那处寻求帮助,因为木冗的鉴定,就是很具说服力的权威………
李陌一放下轿帘子,轻轻吸了一口气,这才走下轿子。
正准备行礼的蒋大人发现来者不是木冗,而是李陌一,当即不由大吃一惊,继而心头大怒!!
心说这都火烧眉毛了,李陌一这个混小子竟然又来了………
这种怒气往头上一涌,蒋大人的脸面就通红起来,可他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因为李陌一是坐着木冗的轿子,从后门进来的………
那些个府长官邸差员们也没想到,从木冗老中书的轿子里走出来的,竟然是个一身粗衣的年轻人,一个个也是面面相觑。
这些人当中大部分是不认得李陌一的,纷纷在猜测,李陌一到底是木冗的哪房亲戚,怎么这般眼生,而公差房书吏们对李陌一是再熟悉不过,私底下解说了一番,众人也就当即恍然了。
“李陌一,你这又是在闹哪门子乱事!!”蒋大人虽然强自压抑住怒气,但终究没有给李陌一好脸色。
李陌一本想将木冗的笔迹鉴定结果直接拿出来,但这样几天不现身,一打照面就撂明目的,未免显得有些突兀………而且如今府长官邸大门遭遇了百姓的围堵,也不可能现在就重新去调查张氏的案子。
思来想去,李陌一就朝蒋大人说:“木老中书知道大人这边出了些小麻烦,特地让小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到大人的………”
李陌一这么一说,蒋大人的脸色果然好看了不少,朝李陌一微微点头说:“木老大人有心了,那你就进来吧。”
李陌一抱拳回礼,而后跟着回到了府长官邸的后堂。
………
………
此时后堂早已聚集了整个府长官邸几乎所有的差人管理层,众人也是七嘴八舌,整个后堂闹得跟菜市场一般。
蒋大人回到之后,就径直坐在上首位,用力揉着发胀的脑壳,只沉默不语。
那些个差员和吏卒们只是一个劲儿喧闹,却没什么好的意见或者建议,毕竟谁都害怕背锅,声援几句可以,主意最终还得蒋大人来拿。
蒋大人也是一阵心烦气躁,猛拍惊堂木说:“都给我闭嘴!!”
他是个实干的差员,临县也算是北国重镇,没点本事岂能坐稳这个位置,虽然吏卒们把持政务,但他这个府长大人也是素有威严,整个后堂顿时安静了下来。
蒋大人见得此状,也不由叹气,很快就将目光转向了李陌一。
“李陌一,你说是木老大人让你来的,老大人可有什么需要点拨提醒的?”
李陌一也是到了这临县的府长官邸才发现这个事情,拿木冗说事儿也是扯大旗,木冗哪里有什么要紧话吩咐叮嘱的。
可李陌一做好了盘算,此时就朝蒋大人说:“也不敢隐瞒大人,早些时候,小民将刘壮的遗书拿给木冗老先生鉴定了一番,这遗书乃是拓临的伪作,足见张氏之亡另有内情,这是木老先生的手书………”
李陌一将鉴定书呈了上去,蒋大人虽然想发火,但李陌一改口称木冗为老木老先生,他吃不准李陌一和木冗之间的近临关系是真是假,哪里敢这时候发作。
展开一看,果然是木冗的笔迹,而且还用了木冗的印章,心里就更是烦躁了。
因为他本想息事宁人,横竖张氏也早已亡身了,案子是无从可查的,这些人举告张氏害了十几个人,这事情难免有些骇人听闻,但他们又说得有板有眼,要命的是连整个临县张家都扯上了。
这张氏一族是习武豪门,家里都是打打害害的狠角色,劫人越货的事情也没少干,十几条人命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他原先的意思是能拖就拖,这些个受害人既然认定张氏是凶手,民怨鼎沸的,少不得要委屈一下张氏。
可如今李陌一请动了木冗,掺和上这么一脚,他却不能再视而不见了,就算不能给张氏翻案,也不能让张氏受了委屈。
本以为李陌一真的带来了好消息,谁知道只是雪上加霜,蒋大人心里自然不舒服。
“这事情本大人知晓了,我问的是眼前这桩事体,木冗老大人可有什么好建议?”
李陌一见得蒋大人的表情,也知道他的意思了,自己如果不拿出点“真知灼见”,还真没法蒙混过关。
他到底是野路子出身,没正经学过查案的本事,对这种群体事件也没什么经验。
但他也曾偶尔看到过相关时事,心中有着几个解决问题的法子。
对于这种群体事件,不可一味镇压,更何况这件事背后还有盗匪细作在挑唆操纵,如果府长官邸镇压,必定会引发更大的暴动。
这些盗匪细作的势力也不知道究竟多大,毕竟消息传播还是有时间空间阻隔的,能够几天之内闹得满城风云,足见这些盗匪细作在安丘镇扎根有多深了。
所以这些盗匪细作才是关键,但他们隐匿于市井之间,一时半会儿是咋个都揪不出来的,而蒋大人还被蒙在鼓里,根本就不知道道张氏一案的背后藏着什么。
回忆起前几日的过往事件,自打李陌一开始调查以来,尤其是接触到案子核心之后,先是自己遇袭,而后又是刘壮被伪造成自害,如今又曝出张氏的丑闻,掀起百姓围堵府长官邸的风潮来,李陌一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追查。
暗中的黑手步步紧逼,李陌一眼下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想要依靠蒋大人来解决问题,同样需要喘息的时间。
种种因素综合考量之后,李陌一终于向蒋大人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
………
临县的后堂之上,所有人瞩目于李陌一,他们的眼光充满了好奇,但不是好奇于这个年轻人到底从木冗老大人口中得到了什么好法子,而是好奇这个年轻人到底是咋个入得木冗的法眼,为什么就成了木家的座上宾。
李陌一自然看得出这些人暗地中的意味,也更加笃定木冗老爷子在临县上的影响力,心里也就更加的安稳。
他看了看蒋大人,而后缓缓开口说:“大人,诸位,木老中书说了,解决难题的关键在于十五个字。”
“可散不可集,可顺不可逆,可解不可结。”
这是后世对于突发群体事件的妥善应对预案,李陌一记得很清楚,这是最主要的处理原则,是无数精英总结出来的精髓,拿出这条来,相信也足以故弄一番玄虚了。
果不其然,蒋大人等在场之人闻得此说,纷纷低头默念,稍稍体悟了一番,就有种拨云见日的豁然开朗之感,只觉着木冗老大人果真是一针见血,一语中的………
蒋大人的紧张忧虑,此时也缓和了不少,他舒展了眉头,似有所思,而后朝李陌一继续问说。
“不知道这十五字该咋个解读,这散又是怎么个散法,顺又咋个顺得?”
李陌一早已将应对措施梳理过一遍,成竹于心,此时微微一笑说。
“首先,要确立相应的妥善制度,统一调度,分级负责,各司其职,逐个击破。”
“统一调度的工作,自然由蒋大人来做,您是本地府长官邸,是一把手,万事有您来做主,外头的人能不能稳下来另说,咱们府长官邸里起码是先稳了的。”
李陌一这么一说,众人也都有些脸红,因为刚刚他们太过焦躁慌乱,也没什么意见能够提出来,确实有些自乱阵脚的意思了。
蒋大人闻说,也不由点了点头,李陌一继而说:“有了蒋大人这座定海神针坐镇中阵,咱们底下的人却是要各自负责,各司其职,这民乱就如一锅热油,当头泼水,不如釜底抽薪………”
李陌一这么一说,众人又是一阵点头,蒋大人不知道不觉也听出了真味来,朝李陌一说:“继续说………”
李陌一轻咳一声,润了润喉咙,蒋大人却朝身边的师爷说:“看座!!”
李陌一先前在公差房就跟蒋大人平起平坐过,彼时诸人皆以为他狂妄自大,此时却将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李陌一也不客气,微微抱了抱拳,坐下之后,喝了口茶,而后说:“应对这等事情,姿态很是重要,据我所知,我朝对民乱惩戒颇严,这些受害人为什么来?不过是为了举告,否则又何必闹腾出这么巨大的声势?”
“这是为什么?”蒋大人不由问说。
李陌一冷冷一笑说:“因为有人在背后挑唆,却是另有图谋,妄想着借机滋事,扰乱地方!!”
“擒贼先擒王,只要把这背后挑唆的人给抓住,剩下的就只是一群眼巴巴看着举告的受害人罢了。”
李陌一这么一说,蒋大人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不同寻常之处,临县虽然不是首善之地,但地方管理很是严整,很少出现冲撞差府的事情来,这次不过是十几家联合举告,竟然生出这等事端,冷静下来想一想,也就觉得李陌一之说不是不无道理了。
“处决民乱,重在快速,咱们缩在府长官邸里头,已然失了先机,眼下必须发动一切能够发动的力量,避免事态失控,场面扩大。”
“首先,今日不是放告之日,大人也并未当值,但烦请大人穿上差服,出门安抚一二。”
“表明姿态很重要,大人是公,他们是民,大人是伸冤昭雪的青天,他们是寻求正义的受害人,身份摆在这里,事情就得照着规矩来。”
“其次,剩下人等,皆不得穿公服,尤其三班侍卫,务必换上寻常衣物,散入人群之中,将府中各路吏卒全都纠集起来,将围观的百姓全都劝回去,没有百姓声援,就只剩受害人,那背后挑事之人就如秃驴头上的虱子那般惹眼,哪里有他躲藏的地方?”
“诸位公差兄弟们整日里深入基层,对这些个百姓知根知底,相信把他们劝回去,不是什么难事吧?”
“这些个受害人一同前来,博人同情,无非是想借助舆论之力,造成既定事实,将张氏彻底钉绝,他们如果有真凭实据,根本不需要啸聚百姓,一纸诉状呈递上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怕差府冤屈了不成?”
“既然无凭无据,只想着拉帮结派,想必是想胁迫差府,眼下百姓被一阵劝散,他们声势全无,到时候,还不是全凭蒋大人做主?”
………
………
李陌一这么说完,众人连连称善,蒋大人赶忙朝那些个侍卫和吏卒们说:“快!!照着去做,把衣服都给本差换了,非但坊丁书吏,把临县上能联络的耆老士人都调动起来,半个时辰之内,我要见到府长官邸门口清清静静!!”
众人应声而散,纷纷展开了行动,而蒋大人则朝李陌一说:“你跟着本差出去安抚受害人。”
李陌一微微一笑,抱了抱拳,就跟了上去。
蒋大人显得有些激动,但李陌一看得出来,这绝非害怕,而是激动。
似蒋大人这样的府长,凡事只需抓个大头,繁复政事都有相关吏卒去操持,根本不需要亲力亲为。
然而李陌一所献之策,那些最困难的部分,都交给了吏卒们完成,而蒋大人需要独自面对受害人,给了他一种凭借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的感觉,使得他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蒋大人也不是愚钝昏庸之人,虽然没有回头,但还是问说:“这方案不是木冗老大人所拟,而是你小子自己想出来的吧?”
李陌一面上不由微微惊愕,不过这时候蒋大人看到他的才能也正中下怀,此时也笑说:“大人又是咋个看出来的?”
蒋大人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因为本差自上任开始,第一个拜访的就是木老大人,在木府喝了一口茶就出来了,木老大人又怎会主动为我排忧解难………”
作为一地府长大人,到了木府竟然受到冷遇,足见木冗的地位是多么尊崇,但同时也反映出蒋大人的人品,能够将这么丢脸的事情淡然说出口,这样的差员,想必不会差到哪里去。
与李陌一乘坐木冗的私轿过来相比,这样的境遇差距实在有点大,他也不怕被李陌一比下去,可见蒋大人的心境还是比较开阔的了。
“别的也就不提了,既然木冗老大人能够做了这份字迹鉴定,足见此案内有蹊跷,你有足够的证据来说服木冗大人,本差也不能坐视不管,都详细说与本差知晓吧。”
蒋大人说出此话来,李陌一终于是安心了,就将张氏挑选目标,传递密信,交由张家暗中的害手,刺害盗匪细作,却又很有可能被反害的事情始末,全都说将出来。
蒋大人没想到一起寻常亡案,竟然还有这般跌宕起伏的内情,更是牵扯出些许大事来,不禁有些心惊。
临县上也曾受到盗匪的侵害,自那之后,防范盗匪乃是地方差府与边防卫所的第一要务。
先前有些差员和侍卫,为了掠夺立功,不惜将沿海流民当成盗匪捉拿起来,以此得以晋升,可见朝廷对盗匪是多么痛怨,而剿害盗匪也成为了地方差员踏上青云路的一条捷径!!
如果这桩事情办得好,说不得他蒋大人还有高升的机会呢………
往时他不愿沾碰张氏的案子,倒不是因为避重就轻,更不是玩忽职守,实在是无从查起,刘壮的遗书又很是确凿十分,足以定案。
可如今牵扯到了盗匪,又有木冗这个权威人士的字迹鉴定结果,足够让他重启张氏的案子了。
事情也果真如李陌一预料的那般,他们出了府长官邸门口来,那些个受害人登时哭天抢地,只是一味喊冤。
蒋大人见得这等阵仗,到底是有些怯场,不过拿出官威来之后,这些个受害人也就安静了。
人群之中偶尔也有人大声作怪,想要挑起民愤,却被脱下公服的侍卫们暗中控制起来,越来越多的公差和侍卫以及坊丁等介入,渐渐就将人群给劝散了。
受害人们声势全无,被蒋大人说了一通,今日又非放告之日,击鼓鸣冤得先打害威棒,再胡闹就治个咆哮公堂的罪名,两头兼施之下,这些受害人也终于被遣散了回去。
………
………
蒋大人是大松了一口气,当夜就在府长官邸摆下了小小的庆功宴,又吩咐师爷,从他的私人帐房里头支取些许银子,嘉奖今日的侍卫等人,也是皆大欢喜。
可见蒋大人深谙为差之道,而且又是个具有实干精神的,在眼下的朝野中,这样的人物,也是不多见了。
虽然名义上是木冗老大人的计策,但大家都知道李陌一功不可没,尤其是蒋大人,劝慰那些受害人之时,他只是摆个威严姿态,李陌一才是苦口的劝导者。
蒋大人也真切看到了李陌一的能力,他虽然没有口吐莲花,却往往能够一语中的,抓住受害人的心理诉求和弱点,因势利导,可以说劝退遣散这些受害人,大半都是李陌一的功劳!!
………
………
庆功宴上。
蒋老大人对李陌一这个古怪年轻人的态度,众人皆收眼内,吏卒们都是钻营投机的老狐狸,对李陌一自然是客客气气。
当然了,也免不了不少人心存嫉妒或者疑虑的,对李陌一也是敬而远之,或者说些酸不溜秋的话,李陌一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不过李陌一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的老冤家——那司吏大人,为什么没在场?而且今日好像一直都没发现他的身影啊………
蒋大人见得李陌一神色有异,就随口问了一句,李陌一说起之时,他也觉得奇怪,就招来司吏大人,问了才知道,原来身子抱病,今日倒是告假了。
蒋大人顿时不悦起来,府长官邸发生这般大事,身为司吏大人,竟然缺勤不到!!
见得蒋大人发火,一名公差房书吏赶忙过来禀报,说是家里闹了妖怪,司吏大人被吓的瘫倒在了塌上,根本起不来身………
………
………
或许是今日之事给了蒋大人不少自信,让他感觉能量爆棚,听说司吏大人家闹了妖怪,人还被吓出个好歹来,蒋大人也来了精神,将那书吏们召过来,详细询问起来。
那书吏也有些犹豫,不过被蒋大人瞪了一眼,也就老老实实报告了上来。
“司吏大人家的下人早上来公差房,替司吏大人点卯,小人与他有些交情,就打听了一番………”
“那下人说………昨夜有一恶妖,冤怨不散,偷入司吏大人的房间,要害了司吏大人………好在司吏大人夜里在四房小妾的院子里………”
“那四房小妾是个警醒的人,就出面呵斥一番,那妖怪才逃了出去,可司吏大人却是吓出一身汗来,口不能说,咋个都不能睡,只顾胡说乱语,当时就是疯了………”
众人听得这等异事,不由暗暗称奇,对也是同情惋惜,蒋大人却有些忿忿。
“府长官邸中有规制,司吏大人不得外宿,竟然在当值之时偷了出去,还闹出这等事来,也亏得自家人知自家事,如果传到别县上去,我临县的脸面岂不是都丢光了!!”
这些个吏卒把持地方政务,有时候听调不听宣,蒋大人这个府长大人过得也不算顺遂,可又不得不倚仗这些吏卒。
今日得了李陌一的帮忙,借着这件事,让他大发威风,好生震慑了这些吏卒一番,让他们知道,关键时刻,还得他这个府长挺身而出。
虽然官邸公人在外头安家置业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就算安丘镇上,乃至于七剑城、或是其他府长官邸,估摸着也是这样一个情况,但毕竟有着规定,真要拿来说事,也是无可厚非的。
其他吏卒,被蒋大人这么一敲打,纷纷表态,一定奉公守纪,好好为府长大老爷效力。
蒋大人一手恩威并施耍得飞起,见得这样的效果,也是颇为满意,而后朝众人说。
“这个小司吏虽然平日里有些懒散,但还是干了不少实事,到底是同僚,明日本大人与李陌一过去看一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蒋大人这么一说,众多吏卒又是一阵感激和奉承,他们都是察说观色的老手,一来一往间,仿佛与蒋大人达成了什么协定一般,往后做起事情来,应该是有些默契了。
不过这个事情一说开来,大家心里都有个结碍,这庆功宴也就有些挂阻,很快也就收场了。
………
………
李陌一当夜就住在了府长官邸里头,也不需另外腾挪房间,李陌一又与公差房瓜葛不断,蒋大人就将李陌一安排到了公差房司吏大人的吏舍来。
估摸着一些个有心之人,又要半夜推敲,疑神疑左的,揣测着蒋大人是否有意让李陌一来接替这个司吏大人的位置了。
毕竟李陌一虽然为人古怪,但不久前在九圩沟为张氏定案,又与木冗老大人有着不小的交情,今日又解了府长官邸的难处,连庆功宴之时,都坐在将大人的身边,接替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李陌一可不管这些人说,自己这安丘镇上的小侍卫之位,那是坐的牢牢的,乐得其成,破完此案,了去功与名,拿了赏银就走………
…………
公差房的吏舍很是老旧,又不透风,很是闷人,先前庆功宴上喝了口小酒,这酒劲一上来,浑身一阵闷躁难当,他心里又思想着案子,左右睡不下,就走到院子外头纳凉。
………
院子当中有个凉亭,茶桌是光滑的大理石,李陌一也顾不得这许多,后背就贴了上去,漫提有多清凉。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门那左厢头处灯光却闪了一下,好像房门快速闭关,透出光来一般………
李陌一下意识扭头去看,依稀能够见得一道黑影闪身进了房间!!
李陌只以为酒多喝了两口,眼睛发花,蹑手蹑脚走近来,透过门缝一看,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来………
这入室之人穿着一身黑衣,手提短柄奇刀,刚从屏风后头走出来,体态曲线十分明显,估摸着应该是个女人,李陌一心头不由揪紧。
因为先前在吕不伟家袭击他的那个刺客,也是个女人………
“莫不成这盗匪害手敢追到府长官邸这里来?”
李陌一是屏息凝神,眼下一个真实害手就近在身前,自然不能惊扰了她。
这些盗匪毫无人秉,李陌一从这年月的话本之中也都看到过,据说某地遭遇盗匪,那些盗匪到处烧害,无恶不作,暴行可谓骇人………
想到这里,李陌一发自本能就想喊人,可府长官邸里头虽然人手不少,可大家都睡下了,自己只要一发声,救兵没赶来,这女害手就要逃窜而去,自己出手擒贼吧,多日没有施展身手,灵便不展,而且对方手里头有武器,一寸长一寸强,到时候万一伤到自己可就要了命了!!
李陌一又想到了逃跑,可又有些不甘心,他一直想要调查盗匪细作,只要能够抓住这个女害手,顺藤摸瓜,还有什么查不清楚的………
咬了咬牙,李陌一终究还是选择留下,从门缝往里头看,但见得那女害手已经收好了短刀,李陌一不由松了一口气。
可这女害手接下来竟开始在房间里头翻找起来………
“这盗匪女害手究竟在找什么?难不成跟张氏之案有关?”李陌一不由想着,因为这毕竟是司吏大人的房间。
当然了,也不排除这女害手想要害李陌一,但扑了个空,就四处找找,有没有什么贵重财物可以顺手牵羊。
不过这种可能并不是很大,因为既然是做害手的行当,又怎么可能会缺一银子?更不可能做小毛贼偷偷摸摸的勾当。
李陌一一时也没个头绪,想要搞清楚,只有先将这女害手拿下,可就凭自己赤手空拳的,想要擒拿这女害手,实在有些头大。
她的动作轻柔而快速,如同一只迅捷的黑猫,李陌一心头狂跳,环顾四下,也没什么趁手的家伙什儿,心里就更加没底了。
也好在院子里有几个花盆,李陌一也顾不得这么多,挑了个薄一些的,就拿在了手上,守在了门口。
李陌一从花盆里抓出一颗小石子来,啪嗒就丢在了院子里头,石子在地面上弹跳出去,房间里的女害手顿时警觉起来………
李陌一屏息凝神,精神紧绷,注意力极度集中于此,眼见那女害手从房间里头冲出来,李陌一想都没想,举起花盆就砸了下去………
“哐彭!!”
花盆瞬间四分五裂。
那女害手果真是个警觉而强硬的人,临危之际,她竟然用手臂硬生生护住了脑袋………
不过她的举动也在李陌一的预料之中,因为李陌一不是要砸绝她,而是想要出手擒获此人………
出于本能,她肯定会出手格挡,花盆碎裂之时,里头的泥土就会泼洒出来,就算不能迷住她的眼,也足以让她短时间内失去防备。
这也是李陌一为什么要挑轻薄一些的花盆的原因了,如果是厚实的,或许伤害大一些,但如果打不碎的话,花盆中的泥土就起不了作用了。
花盆在李陌一的预料之中当即爆开,花肥撒落下来,那女害手就失了方寸,这也在李陌一的考量之中,如果是刀剑,或许不会让女害手恍惚,但女人生来爱干净,就算她是害手,终究还是个女人。
这年月可没有化肥,花肥都所谓的——农家肥,乃是人畜屎尿堆积发酵,再加上泥土调制而成的,女害手果是有些慌乱起来。
李陌一也没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闪电出手,如蛮牛一般冲撞过去,顺势一掌,将女害手直接击飞!!
“咚!!!”
女害手的后脑重重砸在地面上,如同敲打闷鼓一般,李陌一也没想到效果会这般强烈,愣了半息。
李陌一用力晃了晃脑袋,醒转过来之后,就伸手去抢那害手腰间的短刀,然而没想到女害手意志这般坚韧,几乎发自本能地抓住了李陌一的手腕———
对于一个职业害手而说,腰间的刀就是他们的战友和伴当,就是他们的命!
李陌一稍稍拉扯了几次,那女人的手却如同铁箍一般,绝命一般的紧紧禁锢住,李陌一只好反扭她的手臂,想要擒住她。
然而女害手却陡然睁开眼睛,两人几乎贴在一处,四目相对,李陌一瞬间就惊呆了——
因为这女害手竟然是个双瞳子………
所谓双瞳子,就是一只眼睛里生出两个瞳孔来,这在生理学和医学上,应该属于某种畸形状态,是眼膜粘连的结果,看起来或许有些神奇,但很有可能影响到平日里的视力。
只是这深更半夜的,两人这么贴近的四目相对,李陌一盯着那双瞳眼珠,就仿佛中了什么幻术一般,注意力暂时被拢和住了,却是让那女害手有了喘息之机。
她的身段很是轻韧,就如同强有力的弹簧一般,双脚一屈伸,瞬间直立起身,转身就想逃跑………
李陌一这时候将将回过神来,一手快速出击,成功抽出了她的短刀……
女害手见得李陌一得手,猛身就往后头跳开,有些不甘心地看了看李陌一手里的短刀,最终还是咬咬牙,转身逃了………
见得女害手越墙而出,很快逃的不知去向,李陌一也没有了继续追击的想法。
只是眼下,女害手虽然逃走了,但却将一个问题留了下来,她究竟在找些什么呢?
………
………